许娇:“……”
宋昭诧异,“滨……滨江八城?”
许娇也意外,抬眸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目光才从密函上收回,但也没什么更多的语气变化,“魏帆来信,滨江在闹事,虽然他和楼明亮在,朝中最好去人安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耳边是宋昭的哀嚎声“为什么我去~”,许娇心中却在想,滨江八城已经回到南顺手中三四年了,要闹事也不应当是这个时候闹事,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宋昭是惠王。
天子之下第一人,宋卿源让宋昭去,也会等同于是他自己去了。
许娇有些担心滨江八城的事……
她在苍月的时候,宋卿源便去过滨江八城巡视,时隔一年而已。
耳旁还是宋昭的声音,“滨江八城已经有魏帆在了。”
宋卿源看他,温声道,“你是惠王,你去,如朕亲临。”
宋昭有些懵。
宋卿源将书信塞到他手中,恼意道,“朕要大婚,你不去,难道朕去?”
许娇看他:“……”
宋昭仿佛也忽然反应过来,“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我去我去,我马上就去!大婚要紧!大婚要紧!”
大监在一侧掩袖忍俊。
当即,宋昭又唤他,“大监,帮我安排下,我快马先行,今日就出发滨江八城!”
大监拱手。
许娇脸红……
宋昭正准备撒腿离开,宋卿源沉声,“去做什么,朕都没交待你。”
也是,宋昭折回。
宋昭马上要走,宋卿源同宋昭在一处交待这一趟去滨江八城的事宜,大监同许娇一道回了屋中,许娇有些怏怏的。
大监关心,“相爷,您这是怎么了?”
许娇叹道,“闲出病来了……”
还不如她做郡守的时候呢,至少还能去看看田里的水利是不是在正常运作,今年新增了多少人口,赋税多了少了,府库的银子还够不够,要管朝中要多少银子……
眼下,她快闲出病了。
日后要怎么办啊?
许娇趴在小榻上,“大监,日后真要我绣花打发时间吗?”
大监叹道,“得了,相爷,您这手只怕都不够扎的。”
许娇:“……”
大监笑道,“相爷,您才从西关社险回来,陛下是怕您累着了,还能真让您绣花打发时间啊?”
许娇:“……”
大监又道,“这一年到头,也就回京这路上的两月,陛下同相爷才能清静些,相爷您好好歇一歇,人不是铁打的……”
许娇:“可是我都要闲出病来了啊,大监……”
大监忍不住笑。
许娇话音刚落,宋卿源入了屋内。
大监朝宋卿源躬身,“陛下。”
宋卿源朝大监道,“出去吧。”
大监会意。
宋卿源上前在许娇跟前落座,许娇眼巴巴看他,知晓他分明听到,宋卿源伸手刮了刮她鼻子,温声道,“魏帆是说,东陵在怂恿滨江八城闹事。”
许娇果真从小榻上坐起,“可是,滨江八城回南顺手中都三四年了,东陵怎么会突然这个时候滨江八城怂恿闹事?”
怎么都说不通……
许娇陷入思绪。
她认真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娥眉微蹙,眸间凝在一处出神。
宋卿源兀自笑了笑,指尖轻轻抚了抚她唇畔,她有些痒,她忍不住颤了颤,回神看他。
“吃什么了?”宋卿源问。
她尤其喜欢吃零嘴。
许娇才想起是先前是吃了栗子糕,忘了擦嘴,她应道,“栗子糕……”
宋卿源就
着她口中的“栗子糕”三个字,尝了尝她嘴唇。
许娇石化,越来越……
宋卿源却一本正经道,“东陵霸占滨江八城百余年,并非没有凭借,滨江八城才回南顺手中三四年时间不算长。”
宋卿源这么一说,许娇也反应过来。
是了,滨江八城在东陵手中长达百余年,有些东西根深蒂固,是需要时间。
宋卿源继续道,“这次我让魏帆和楼明亮去滨江八城,直接动到了滨江八城里不少人的利益,一定会反弹,东陵就在近处,自然会怂恿滨江八城反弹。”
许娇知晓宋卿源能这么说,便是心中有数。
宋卿源端起一侧的水杯,轻抿了一口,又道,“这一日迟早回来,只是来早来晚,来了更好,釜底抽薪。”
许娇忽然会意他直接让魏帆同楼明亮一道去滨江八城的缘故了。
宋卿源一早就料到会出问题,所以魏帆在,诸事可以灵活处理,不用再等朝中调度。
宋卿源放下水杯,继续耐性同她说道,“滨江八城整治过后,势必需要安抚。宋昭是惠王,他去,等同于朕去。而且,宋昭先去,若是还有未尽事宜,朕再去,仍有回旋余地。”
许娇清楚,若是一开始就是宋卿源去,后面反倒少了些迂回手段。
但许娇担心的是宋昭。
宋昭性子急躁,让宋昭去会不会不妥?
她还是对宋昭有所保留。
宋卿源似是看穿她的心思,“阿娇,昱王之乱后,宋昭以为你死了,觉得是他终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什么事都做不了。所以这两三年里,他敛了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在朝中替我做了不少事。这次来西关,听说你在,他刚至西关就带兵驰援仓恒,是怕你出事……”
许娇:“……”
宋卿源绾了绾她耳发,温声道,“其实什么时候等他不那么闹腾了,你就会知晓他是稳妥的,滨江八城还有魏帆和楼明亮在,不会有大碍。”
以宋卿源的性子,若是有大碍,也不会让宋昭去。
“再说。”宋卿源笑了笑,“宋昭那幅脾气挺能唬人的,恩威并施才是好事。”
许娇心想,她是挺唬的……
思绪里,宋卿源温声道,“滨江八城的前因后果,我都交待了,夫人还有想知道的吗?”
许娇知晓他是听到早前她抱怨闲出病来了……
宋卿源吻上她双唇,认真道,“阿娇,旁的事暂时先缓缓,来日方长,但大婚,朕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眸间春水潋滟,微微垂眸。
他忽然抱起她。
她看他。
他轻声道,“这次,我们一道回鹤城了。”
她也轻声,“鹤城有什么不同吗”
他温和道,“上回从鹤城至西关,从西关回鹤城,绿洲沙漠里,我总是能见到和你很像的人,反反复复好几次,不期而遇,我那时想,原来西关的海市蜃楼是真的。”
他抱起她,她呼吸都贴在他近处,温柔问道,“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话?”
他鼻尖贴上她鼻尖,声音略微有些发沉,“你死了,旁人再像都不是你……”
许娇微怔。
她听他说起过西关相遇,也听胡广文说起过他来西关是看海市蜃楼,但从未听过这句。
他抱紧她,目光虔诚看她,“阿娇,这次,我们一起过沙漠,绿洲,穿过海市蜃楼。”
她阖眸,缓缓吻上他唇间,“好。”
***
翌日起程离开西关,齐长平和赵恩科等人来送。
曹复水率驻军同行护送。
大军行径,不同于商旅,驻军护送,不用骆驼也安稳。
齐长平同郭睿相拥,赵恩科也同胡广文话别,千里西关城,又要慢慢留在身后。
许娇撩起帘栊,见齐长平一直朝她躬身拱手,是相送。
这一别,再见齐长平最快也要三五年后了。
许骄放下帘栊。
西关回鹤城的路程是十五日左右,但是因为西关天气的缘故,十五日其实是理论值,许娇来过西关两次,都差不多要二十余三十日去了……
但这次同驻军一道,行径得速度要远快过商旅队伍。
马车中,胡广文大都同郭睿一处。路途漫长,两人在一处说话打发的时间也快。
许娇则是同送宋卿源一处。
宋卿源有时候会看折子,有时候也会看书,还有时候,是他揽着许娇一道看书,或是给她念书听。
大监说的没错,他们两人很难能有这么清闲在一处的时间,弥足珍贵。
许娇也会忽然觉得,偶尔这样的日子也挺好,风淡云轻,两人腻在一起,同普通情侣并无区别。
譬如,宋卿源会不知从哪里寻了糖炒栗子来,然后心血来潮给她剥了一下午的糖炒栗子。
许娇想起了在灵山的时候。
宋卿源也温声道,“大婚过后,要寻时间灵山祭天,可以一道泡温泉。”
想起早前的温泉经历,许娇脸色有些泛红。
在苍月的时候,她在温泉处被宋卿源挑逗得晕头转向,在灵山行宫,他更肆无忌惮……
许娇轻嗯一声,
目光没有看他。
宋卿源忽然笑道,“灵山行宫有山鼠……”
许娇果然头皮一紧。
忽然,许骄又反应过来,知晓宋卿源是特意的,“宋卿源!”
宋卿源吻上她侧颊,隐晦道,“你同朕在一处,怕什么?”
许娇想起与山阁的时候,明明有许小骄在,她还是借着说有山鼠,去了宋卿源那里……
他是故意提起的。
宋卿源伸手将她揽回怀中,唇畔挂着笑意,犹若清风霁月。
***
这一路都很顺利,黑风沙后,仿佛天都是放晴的。
拨云见日。
许娇想,这一次或许真会体会到十五日就从西关到鹤城了……
等到临近鹤城的时候,有军情奏报送来。
马上就到鹤城了,如果不是紧急奏报不会特意挑这个时候往宋卿源跟前送。
朝中和军中的事,宋卿源都未避讳过许娇。
眼下,宋卿源一面看着奏报,一面眉头慢慢拢紧。这次不同于早前,许娇分明见宋卿源看完奏报之后,又重新看了遍。
稍许,宋卿源开口,“长风变天了。”
许娇意外,这个时候?
东陵和长风接壤,所以滨江八城离长风也最近。
长风国中若是起了冲突,首先会波及到的就是东陵和滨江八城。
东陵又在这个时候挑唆滨江八城闹事……
宋卿源方才应当也是在顾虑此事,所以又看了一遍奏报,但确确实实,白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写了一条——废太子李裕持剑登天子殿堂。
许娇叹道,“三四年前,李坦挟持奉帝,废了太子李裕,而后李坦自己做了皇储,奉帝被架空。这些年,长风朝政一直把持在李坦手中。听闻李坦此人,心胸气度狭小,对李裕这个废太子多番羞.辱,好些朝中旧臣受了波及。没想到,三年时间,李裕一个废太子,竟然能杀了李坦,登天子殿堂,不容小觑……”
许娇说完,见宋卿源看她。
许娇:“……”
宋卿源不冷不淡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柏靳同你说的?”
许娇仿佛又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打翻的味道……
宋卿源面色如常,换作旁人未必能觉察,但许娇闻着味儿了,“哪里的醋缸子漏了?”
宋卿源淡声,“你家的。”
许娇好气好笑。
宋卿源沉声,“许娇,我不喜欢柏靳。”
他只有和许娇有重要事情商议的时候,才会说得如此细致。但凡能说得这么细致,绝对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而这种事情不会拿到场面上说,只能是私下说起。
醋坛子又裂开了几分。
许娇轻声道,“不是柏靳,是赵暖告诉我的。”
宋卿源眸间微微滞了滞,忽然醋少了那么些许。
许娇继续,“赵家就是被李坦迫害,赵暖是赵国公的嫡亲孙女,李坦为了羞辱赵国公,逼赵暖在清风台上给世家子弟献舞……”
宋卿源眉头微皱,能做这种事,那李坦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娇又道,“那时候柏靳正在长风,不想卷入长风内斗,但李坦以奉帝的名义邀了柏靳去清风台,柏靳实在看不下去,才借着说赵暖手上的镯子,他祖母喜欢,这么把赵暖拉出了火坑……”
许娇敛声。
如果不是柏靳,乱世里,一个倒台的国公府嫡女被逼在清风台上献舞还能有什么下场……
宋卿源嘀咕道,“这么喜欢拉人出火坑,没安好心。”
许娇看他,他佯装什么都没说。
反正他不喜欢柏靳就是了。
许娇又道,“所以柏靳很不喜欢李坦,李坦把持朝政的这几年,苍月同长风的关系很疏远,但李裕不同。眼下滨江八城就在长风边上,李裕不简单,日后,南顺还需多堤防长风,李裕比李坦难对付。”
她最后的话还是落在南顺上。
宋卿源温声道,“我早前见过李裕,他还是东宫的时候……”
许娇微讶。
宋卿源目光微敛,“那时候的李裕不谙世事,即便没有李坦,他皇位也不一定坐得住,有些弯路,迟早要走……”
许娇看向宋卿源,想起他刚登基的时候,朝中暗潮涌动,宋卿源也是那一年里,从东宫变成了真正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