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沈凌还是呈上了梁城水利工事的全貌图……
梁城之事深不见底,朝中有不少牵涉其中的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只是以为收了些好处,没想到梁城之事竟是空壳。
更没想到,最后为了死无对证,梁城竟要淹城……
当即,工部尚书脸色铁青,跪到在地,吓得不敢动弹,额头都是冷汗。
宋卿源声音依旧冰冷,“耗用了国库十年的水利工程,是空壳,工部的人呢?”
工部的人各个面如死灰,原地跪下,却没人敢出声。
“钱去了何处?”宋卿源手中的公示图直接从殿上扔到了殿中,百官低头不敢吱声。
“肖挺!”宋卿源声音里已经有怒意。
肖挺也入了殿中,拱手道,“启禀陛下,末将奉旨率禁军入梁城,但行军至梁城附近,却遭到了梁城驻军还有瑞王府的私兵阻拦,对峙数日,双方交锋十余次,最后强行攻城。”
殿中再度哗然!
只知晓梁城出事,但不知到了强行攻城的地步,肖挺话闭,有人吓得当腿软,这其中,已经不止工部的人,还涉及其他六部。
在肖挺说完瑞王府上下畏罪自杀,瑞王最后认罪,朝中半数人皆面色铁青,就连早前的麓阳侯都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待得肖挺说完,宋卿源大怒,再次罕见得在朝中扔了卷宗,“混账!”
天子一怒,殿中纷纷下跪,“陛下息怒!”
“大理寺给朕彻查此事,所有和瑞王府相关,和梁城相关,朕就不信这朝中还能不能清静!”宋卿源言罢,大理寺卿连忙应声。
这一幕过后,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都以为今日早朝要在这样的动荡局面下结束,人心惶惶,大监问是否有本要奏的时候,兵部尚书傅至渊上前,“微臣有本要奏。”
许骄余光瞥向傅至渊,殿中都不知晓这个时候傅至渊来殿中煽风点火什么,却见傅
至渊呈上折子,大监接过,递于天子,傅至渊同步道,“启禀陛下,西南一带驻军已完成收编,请陛下过目。”
西南驻军完成收编?
朝中才从早前梁城一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就是持续六七年之久的对蛮族的收复结束了,西南一带正式纳入了南顺范围。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相比早前梁城之乱带来的不稳,西南驻军收编完成一事却似给朝中吃了一枚定心丸。梁城之事虽然已经产生,但是已在控制之中,更多的好消息却在陆续传来,忽然,整个朝中的氛围都似产生了不同。
众人纷纷抬眸看向殿上的天子,天子仿佛也不像早前愠怒。
傅至渊又道,“魏将军已从西南驻军离开,不日将抵京中。”
连魏帆都回来了,那就是西南局势已经稳定了。
忽然,梁城之乱带来的动荡,仿佛已经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甚至慢慢忽略不计,禁军已经在梁城,梁城恢复正常只是时日问题,朝中和瑞王府相关的开始秋后算账,也就算过去了。
在众人以为早朝就要结束的时候,许骄手持笏板行至殿中,“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相爷很少在朝中开口,一开口要么一锤定音,要么直接将人怼死,再要么都是大事,见许骄行至殿中,殿上天子的语气听起来恢复了早前,淡声道,“说。”
许骄躬身,“近来与吏部盘点朝中及各处官吏,人才稀缺,各地都继续补充有才能的官吏,特奏请陛下,准设恩科,与今年春末进行。”
增设恩科……
殿中顿时明白了,恩科是配合这次梁城之乱来的,这次梁城之乱一定会有批量官员下马,而刚才相爷也提了吏部主导官吏调任,这次朝中是要大换血!
“准奏。”天子言简。
许骄又道,“此次恩科将增设六部与两寺单独考核,优异者脱颖而出,直接供六部与两寺培养使用,故需六部与两寺配合,设专人从即日起,投入恩科示意中来。”
天子道,“此事全权交由清和处理,六部与两寺今日派人前往翰林院。”
六部与两寺皆领旨。
再后
,罗友晨行至殿中,“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说。”宋卿源淡声。
罗友晨道,“今年春调即将开始,将配合恩科同步进行,春调或涉及六部,两寺及地方官吏诸多,需增派人手处理。”
宋卿源看了看他,“此事亦全权交予清和处理,从各部抽调人手至吏部,尽早完成春调,准备恩科之事。”
许骄和罗友晨皆躬身,“臣领旨。”
最后,天子忽然开口,“即日起,沈凌自工部调离,调任翰林院编修,分担清和手中恩科之事。“
“臣领旨。“沈凌应声。
一连串的调任和恩科,春调措施,都是应对梁城之乱的,那梁城之乱带来的影响会很快在许骄的处理下恢复至早前。
这些事情,还是只有许相亲自操刀!
朝中都心知肚明。
而沈凌在此次梁城之事中,没有擢升,反而降级到翰林院编修,看似是降职,但实则陛下嘱咐了沈凌分担相爷手中的恩科之事,那等恩科结束,沈凌很容易凭借恩科的政绩做跳板,接任翰林院编纂。
翰林院编纂位同副相。
陛下这是要重用沈凌……
休朝几月之后,今日早朝上的一连串重磅消息,让人目瞪口呆,也措手不及,但任谁心中都有一杆秤,此事已在天子掌控之中。
“退朝!”
朝中皆手持笏板恭送天子,而后陆续退出殿中。
西南收编之事再大,也同朝中其他官吏无关,但春调和恩科之事却涉及了所有人的切身利益,见罗友晨和沈凌分别走在一身紫色官服的相爷身后,相爷一面踱步,一面吩咐相关事宜,旁人想上前探听口风,又不敢上前,只能见缝插针朝许骄问候。
离了正殿,许骄往政事堂去,内侍官伸手替她撩起马车帘栊,
***
回明和殿的路上,大监看了看龙撵上没怎么说话的天子,轻声问道,“陛下,要请相爷来明和殿吗?”
宋卿源回神,他方才就一直在想许骄的事。
虽然在回京路上,就知晓许骄已经在着手准备春调和恩科之事,但今日朝中都见许骄胸有成竹模样,又见罗友晨,沈凌都心中有数,所以今日朝中局面
很容易被许骄拿稳。
他知晓许骄是趁着昨日将罗友晨和沈凌都拉着通了气,也过了一遍春调和恩科之事。他最怕梁城之事引起朝中动荡,但今日许骄最后压得很稳,如今朝中各个心思都在许骄手中的春调和恩科上,梁城之事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宋卿源淡声道,“不用了,她今日事多,别叫她来了。。”
大监恭声应是,但心中想,相爷哪日事不多……
等到明和殿,宋卿源下了龙撵,入了殿中。
目光落在龙案上的那株仙人球的时候,想起今日殿中许骄没有偷偷打瞌睡,应当也是紧张梁城之事会失控,但最后都平静压了下来。
宋卿源笑了笑,又看了看仙人球,想起许骄。
人是贪婪的,他想起回京前一晚,极致欢愉,他将她扣在身下,仿佛唇间还有余温……
出神时,手扎上了仙人球。
口中轻“嘶”一声,见指尖扎出了血,宋卿源皱了皱眉头,她给他喂了迷魂药还是什么,连仙人球都是……
大监入内时,正好见宋卿源在对着那盆仙人球笑。
大监连忙低头,宋卿源知晓他窥见,不悦道,“怎么了?”
大监躬身,“陛下,齐长平齐大人来了。”
宋卿源才想起昨日传召过齐长平,“进来吧。”
齐长平入内,“齐长平见过陛下。”
宋卿源看了看他,温声道,“长平,你到翰林院多久了?”
这问题相爷昨日也问过,“四年。”
宋卿源比许骄直接,“朕调了沈凌回翰林院。”
齐长平微怔,忽然明白昨日为什么相爷要同他说那番话……
宋卿源继续道,“朕今日让清和主持春调和恩科一事,吏部缺人手,户部也缺人手,清和一向看重你,朕也看重,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宋卿源算委婉。
齐长平深吸一口气,朝着天子叩首,“陛下,长平自入朝起,一直跟着相爷,知晓自己的瓶颈,陛下,长平不想去户部和吏部,想磨砺。”
宋卿源看了看他,知晓许骄已经赶在昨日同他说过,许骄护犊子,知晓齐长平去了吏部或户部,再往上走很难,许骄是想推他一把。
宋卿源淡声
,“想清楚了?”
齐长平沉声,“是。”
宋卿源抛出难题,“西关虽在,但名存实亡,又与京中相隔甚远,乃流放之地,你愿意去治理西关吗?”
齐长平是文官,西关城守不是这么好做的,朝中能帮到的都不多,去到那边,只能靠他自己。
齐长平竟然拱手,“臣愿意。”
宋卿源倒是意外,他一直喜欢有骨气,有魄力的官吏,齐长平在他心中稳妥有余,但是底气和魄力不足,很难成大器,但今日他刮目相看。
宋卿源颔首,“好,大监,让翰林院拟旨,齐长平调任西关城守,择日出发。”
“谢陛下。”齐长平叩谢。
齐长平正准备退出殿中,宋卿源又忽然唤住他,“长平。“
齐长平转身,“陛下。“
宋卿源沉声道,“别让朕失望,也别让清和失望。“
齐长平再次叩首,“长平定不辱使命。“
……
齐长平离开,宋卿源想起在回京的马车上,他同许骄说起,“让沈凌帮你一道处理春闱之事,翰林院的琐事,让长平帮你先分担。“
许骄没有应声。
他抬眸看她,“怎么了?”
许骄沉声道,“沈凌来了翰林院,长平升不上去。”
他看了她一眼,淡声道,“齐长平的性子做不了翰林院编纂,不是沈凌也是其他人,趁着春调,让他去户部,吏部任职都可。”
许骄却坚持,“长平性子稳妥,稳妥有稳妥的好处,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他知晓她护犊子,提醒道,“阿骄,合适的人要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他是可以用,但不可以重用,你应该比朕清楚。”
许骄咬唇,我坚持!
他看她,“这个人这么好?”
许骄道,“人无完人,他是有要克服的问题,也需要时间,但无论是谁,要走的弯路迟早都要走一遍,他去到何处都一样,与其如此,不如放他去历练,他能成大器。”
她看他,眼中期许。
他心软,好。
许骄才高兴了。
如果不是许骄的缘故,他不会想到齐长平也有魄力破釜沉舟的时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有些惊喜。
他看人也有走眼的时候,许
骄有时候比他心细。
……
宋卿源又看了看龙案上仙人掌,心中不由想,就她刺儿头一个,他有时候气她的时候,真想拔了她身上的刺。
眼下,他只想扒光她,极致的欢愉,让人上瘾……
“大监。”他唤了一声。
大监入内,“陛下。”
宋卿源淡声道,“朕今晚出宫一趟。”
大监会意。
***
许骄这一日简直忙得晕头转向。
恩科的事,六部和两寺都派了人来,虽然昨日她就让长平安排了翰林院内四个编修过来跟进此事。但长平不在,旁人并不能当即领会她的意思,少了齐长平,她要花比平日更多的时间在琐事上。
翰林院的四个编修,要分别对接六部两寺,她施压要三天内看到初稿。
所有拿不出初稿的,无论是六部两寺什么职位,直接在春调时走人。除了工部眼下被全员被端掉之外,其余各部和两寺都是副手直接来对接,工部的活儿由沈凌再代。
相爷眼皮子下没有人能忽悠,各部侍郎,少卿压力顿时大到了天上。
谁都知晓吏部的调令是真的!
谁都不想被相爷踹走。
但相爷开大,让所有参与恩科的人每日半日都在政事堂,在相爷眼皮子下集中办公,相爷一开大,所有人叫苦连天。
但也因为叫苦连天,早前需要一两日完成的进度,竟然赶在半日内就完成,这么看,真的可能在三天能完成恩科的初步计划。
相爷简直……
另一处,罗友晨的春调从吏部开始,缺人,缺人,缺人!
吏部内部就开始调动困难,许骄从恩科集中办公的地方出来,正好见到吏部众人朝罗友晨抱怨,哪里都缺人手,眼下本来春调就难,还怎么从吏部挤人手出来,于是纷纷同罗友晨说挪动难之类。
许骄入内,众人噤声。
许骄让翰林院编修拿了纸笔来,许骄环臂,“就在这里写,一件一件写,手上什么事儿,什么难处,为什么调动!现在就写,一条一条和本相过,本相看看吏部手上到底什么事情,比朝中春调还重要!”
众人头疼,又害
怕。
许骄敲了敲案几,“有意见可以趁春调弹劾本相,弹劾不了,就老老实实配合春调。”
厅中顿时噤鸦雀无声。
——为官之道,头一条,不要惹许相!
——许相在东宫时就是陛下的伴读洗马,同陛下是……同吃同睡的关系,就是每个月吧,总有那么几日,脾气……特别大,连陛下都敢怼。
——他心眼儿还贼小,像根针似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过多久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