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许骄翻来覆去睡不着,重新将那枚夜明珠拿出来。
顿时,床榻内,都是柔和动人的光。
许骄朝指尖哈了哈气,在夜明珠上一点点写上宋卿源几个字,就像晨间醒来时的宋卿源,温和,清澈,不染一丝杂质……
***
翌日晨间,敏薇来唤。
许骄迷迷糊糊中参杂了几分恼火,“今日不早朝,我要睡到自然醒,天榻了也别叫我~”
但敏薇的脚步声入了屋中,“相爷~”
许骄扯了被子罩头,“她不在。”
敏薇笑道,“相爷,傅小姐来了~”
许骄无语,“哪个傅小姐?”
忽得,许骄整个人都醒了,顿时坐起来,“傅乔?“
敏薇笑嘻嘻点头。
傅乔回京了?!许骄好像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的事情了。
连忙下床穿鞋,又一面问道,“小蚕豆来了吗?”
虽然不知道小蚕豆是谁,但是敏薇知晓傅小姐的女儿跟着一道来的,敏薇颔首,“傅小姐带了女儿来。”
“wuli小蚕豆~”许骄换好衣服,见车岑女士,傅乔和小蚕豆都在苑中。
听到她的声音,岑女士摇头,傅乔惊喜,小蚕豆朝她抛过来,“干娘~”
很快,又赶紧改口,“干爹~”
苑中都是许府的人,还好。
许骄抱起小蚕豆,“重了,高了,越来越好看了!
”
小蚕豆搂着她脖子笑。
许骄抱了小蚕豆上前,同傅乔笑道,“乔乔~”
“阿骄~”岑女士略带责备。
傅乔跟着笑起来,“正经一点,你是许相。”
许骄连忙清了清嗓子。
岑女士头疼,“难得傅乔来,我去做一只糖醋鱼,你们说着话。“
“我想吃糖醋鱼你都不做!“许骄抗议。
岑女士道,“你要是像傅乔一样听话,我日日都给你做。“
许骄噤声。
傅乔忍不住笑,小蚕豆也跟着笑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许骄这才问起。
傅乔道,“昨日晚些时候回来的,你这里太远,今日才带小蚕豆来。”
许骄又抱着小蚕豆举高高,“要不要划船,干娘这里有好大一片湖?”
小蚕豆“咯咯“笑开。
傅乔带小蚕豆在许骄这里玩了一整日,许骄这里什么都有,船,湖泊,还有湖泊后的小后山,还有家里的动物园,每一样都让小蚕豆觉得新奇又喜欢,和早前家中全然不一样……还有岑夫人的糖醋鱼实在太好吃……
岑夫人问起傅乔近况,傅乔说,先回家中侍奉父母。
许骄没有吱声。
等邻近黄昏,傅乔和小蚕豆要回去了,许骄道,“岑女士,我送傅乔和小蚕豆回去吧,正好明日要去宁州,我今晚住鹿鸣巷,明日也不用一早折腾了。”
岑女士叹了叹,只得应好。
敏薇赶紧收拾东西,这一趟去宁州要大半月,来回怕是要到三月底了,六子和葫芦会同去。
“岑女士,我会想你的。”许骄还是从身后搂着她脖子,岑女士拍了拍她的手,“一路平安,娘就放心了。“
“放心吧~”许骄亲了亲她,而后上前牵了小蚕豆的手,一起上了马车。
岑女士眼眶微微有些红。
傅乔带着小蚕豆,让她想起了许骄的爹刚过世的时候,她带着许骄的时候。
一晃,都这么大了。
“岑女士,我会尽早回来的~”许骄挥手。
岑女士笑了笑。
***
今日玩了一整日,小蚕豆有些累了,上了马车不久就在傅乔怀中睡了。
等傅乔睡了,许
骄才道,“乔乔,鹿鸣巷有我的宅子,你要是有难处的时候,就去那里避一避。”
许骄说完,傅乔愣住。
许骄没有戳破。
她昨日晚些才回京,怎么会今日晨间就来这么远的地方看她,应当是同家中起了争执……
傅乔性子温和,又不太愿意表露,在小蚕豆面前,又要掩藏更多,原本,应当也是想在她这里呆一日再回家中的。
她明日就要起程去宁州,有些不放心傅乔,所以才会同岑女士说要送她们一程……
“我哥哥嫂嫂的事……不提了,等你回来再说。”傅乔轻声。
“鹿鸣巷,记得自己去,如果实在有事,让人给我送信,我从宁州回来。”许骄沉声。
傅乔笑了笑,“不会,就是口角冲突罢了,只是不想爹娘夹在其中受气,其实,嘴长在旁人身上,又怕别人说什么,只是那时候我成亲,兄长和嫂子觉得朱家高攀,眼下有些落井下石,不想让孩子听见。”
傅乔一向温婉,能说方才那句话,不知道这口角冲突当有多难听……
许骄心里有些不舒服。
……
马车继续驶到了傅府外的街道上,许骄撩起帘栊,傅乔和小蚕豆下了马车。
许骄不舍,“记住了,有事让人送消息给我。我在宁州的时候,你要是不开心,就去鹿鸣巷避一避。”
傅乔应好。
傅乔又同小蚕豆道,“同干娘再见。”
小蚕豆做了口型,“干娘~”
而后才是朗声再见。
许骄的心情好了些,目送他们母女二人回了傅府,许骄才让六子驾车回了鹿鸣巷。
只是到许府外时,见有暗卫朝她拱手,六子去停马车。
许骄入内时,见屋中的灯是亮的,清灯在窗户上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她看一眼就知晓是他。
手中拿着折子,一手握着笔,认真专注许久未动。
许骄入内,宋卿源也明显愣怔。
许骄一面拖下外袍,一面道,“你怎么在?”
宋卿源淡声,“你不在,我就不能来吗?”
淡声里又透着惯有的温和。
许骄脸色微红,没有应声,捧着那枚锦盒去了床头一侧,
将夜明珠拿出来,放在床头,而后才折回。
“我去沐浴洗漱。”她知会一声。
“嗯。”他仍低头看着册子,轻声应了声,没有抬头。
许骄回头看了看他,依旧在认真专注,屋中都是他身上的白玉兰香气混着龙涎香的味道,是宋卿源的味道……
耳房里,许骄宽衣入了浴桶。
仰首靠在浴桶边缘上,目光空望着天花板出神,想起昨日岑女士的一番话,想起傅乔和小蚕豆,又稀里糊涂想起方才看到宋卿源时,他那句,你不在,我就不能来吗?
许骄忽然想,他是将这里当成了家……
这个念头在许骄脑海中一闪而过,也让许骄再度失神。
良久,许骄都还在对着铜镜擦头,一直在出神想着什么,宋卿源入内时,见她出神模样,“阿骄?“
许骄回过神来,“在想事情。”
他是见她许久没出来,进来看她。
“我马上出来。”许骄话音未落,他上前,拿了手中的毛巾给她擦头,她鼻尖都是他身上的白玉兰香气,不由伸手抱了抱他的腰。
“怎么了?”宋卿源觉得她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好。
“抱抱龙不让抱吗?”开口却又是胡诌,宋卿源宽心。
“别着凉了。”他给她擦头。
她埋首在他腰间不肯出来,“许骄!”
他知晓她多半又要开始闹腾,果不其然,耳房里水汽袅袅,她的手不老实,他沉声,“折子没看完,别闹……”
她换个地方抚了抚。
“许骄……”
再换个地方。
“……阿骄”
再等她手不老实,他俯身将她压了下去,铜镜里映出绮丽繁华的幕幕,许骄附耳,“宋卿源……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回应她的是炽热的亲吻,拥她上九霄云端,也拽她落繁花谷底。
……
时候尚早,他继续看他的折子,她在他身后话痨,“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
“我不在,你还来,是不是睹物思人?”
“……”
“宋卿源,你是不是喜欢死我了?”
宋卿源终于看不进去折子了,“有病……”
许骄笑开。
宋卿
源知晓她是在捉弄他,恼意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许骄忽然不闹了,换成在她一侧托腮,“宋卿源,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宋卿源看她,“掀了棺材板,挫骨扬灰。”
许骄莫名抖了抖,抱着引枕回去睡了。
宋卿源低眉笑了笑。
……
许骄很久才睡着,再晚些时候,身后人上了床榻,拥住她睡着。
翌日醒来,宋卿源已经不在了。
早朝何时见天子迟过?
她要同罗友晨出发去宁州了,今日不用去早朝,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许骄已经很是满足。
起身更衣的时候,见案几上留了纸条。
许骄上前。
——早归。
许骄目光怔了怔,他总能戳中她心中柔软处……
***
许骄出门的时候已经有禁军在门外等候了,“许相!“
许骄颔首。
一身深紫色的官府,显得精神奕奕,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北城门去。
今日会在本城门外十余里处集合,而后出发前往宁州,宁州所辖好几座城池,今晚会在驿馆落脚,明日就会抵达宁州一行的第一站,节城。
马车中放了打发时间的书,许骄随意翻了翻。
从鹿鸣巷去北城门有些时候,许骄听到马车外的喧哗声,似是有人打马而过,但很快,她的马车停了下来?
有禁军在,谁这么大胆子?
帘栊掀起,是魏帆入内。
“你怎么又来了?”许骄看了他一眼。
魏帆上前,“你不是去宁州吗?给。”
他递上袋子,袋子里是一枚糖葫芦。
许骄愣住,“你跑来给我送糖葫芦?”
魏帆轻声,“你不喜欢吗?路上吃。“
许骄眉头微微拢了拢,“魏帆,你太殷勤了……”
魏帆笑,“男的对女的殷勤能有什么事?”
许骄想起他着急在岑女士面前讨喜的模样,眉头拢得更深,“魏帆!”
魏帆起身笑了笑,“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
许骄“啪“的一声将袋子放回他怀里,“我不是明月,我是太阳,不高兴的时候晒死你那种!”
魏帆愣住。
……
魏帆都不
知自己是怎么被轰下来的,看着手中的糖葫芦,丧气得啃了一口,“好心当成驴肝肺!”
马车上,许骄被魏帆胡搅一通,没有心思再看书了,想起这一趟少说半个月,恐怕,至少一个月是有了,宋卿源不会猜不到,只是两人都没点破。
如果半个月,她才不需要在政事堂和翰林院将事情交待得这么清楚。等她回来不是三月初,而是三月中,兴许三月末了……
***
明和殿内,宋卿源没心思看奏折。
许骄走的第一日,御史台在早朝时奏本,是天子尚无子嗣,后宫空置,动摇国之根本,让江山社稷不稳,奏请天子尽快充盈后宫。
御史台奏本,朝中老臣纷纷响应。
尤其是之前梁城之乱,让朝中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后宫空置之事上。
大监看他。
大殿上,他沉声道,“朕心中有数,等梁城之事与恩科结束再议。”
……
大监知晓今日陛下心情不好,好些官员求见,都被大监挡了回去,大监也不敢贸然入内。但相爷的东西送来,大监还是送去,“陛下。”
宋卿源看他,不知他今日怎么这么不知眼色。
大监赶紧道,“相爷让人送来的。”
宋卿源微微怔了怔,大监递上,信封里是一页纸。
正面是他早前写的“早归”两个字,背面写着“臣领旨”三个字。
大监见他目光滞住,眉头仍是没开,默默退了出去。
宋卿源看着“臣领旨”三个字,他知晓是在同他打趣。
——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我不在,你还来,是不是睹物思人?
——宋卿源,你是不是喜欢死我了?
——宋卿源,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宋卿源眸间黯沉。
***
抵达节城,是第二日黄昏。
宁州知府和节城城守亲自带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来接。
帘栊撩起,众人躬身,“见过相爷。“
许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怕看到我。“
宁州知府脸色僵了僵,“怎么会?相爷亲临,宁州有幸。“
许骄言简意赅,“去衙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