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带许小骄和许小猫入宫的时候,宋卿源已经睡了。
大监说,陛下方才见了惠王和昱王,有些不舒服,就先躺下了,药还没喝。
许骄看向桌上的药碗,朝大监道,“大监,拿几个药瓶帮我盛些药。”
大监听她这么一说,大监朝她道,“相爷说的,陛下前两日就吩咐过了,老奴亲自出去找的大夫看过,药没问题。”
宋卿源也怀疑过?
许骄微讶,不过也是,宋卿源惯来谨慎,久病未愈,心中肯定也怀疑过,她能想得到,宋卿源也能想得到……
许骄朝大监道,“那我陪陪陛下。”
大监颔首。
许骄呆的这段时间,宋卿源一直在咳嗽,许骄伸手,额头有些烧起来了……
今日晨间还没有。
许骄唤道,“大监,再唤太医来看看。“
大监不敢耽误。
……
宋卿源醒的时候,许骄一直守在床边,他自己都觉得脑海中昏昏沉沉的,很有些难受。
“你来了?”宋卿源醒了也没什么精神。
“你发烧了,宋卿源,是不是很不舒服?”许骄伸手抚上他的脸。
他摇头,“还好。“
“再睡会儿吧……“许骄看他。
他轻声道,“手上还有些事要处理完,等明日过完,后日就休沐了,到时候好好歇歇,你我好好在一处。”
许骄眼底微微泛了泛红,见他的脸已经明显瘦了一圈。
宋卿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声道,“别胡思乱想了,就是这一段有些累了,等休沐几日就好。”
他吻上她额头,“来,帮我看折子。”
许骄应好。
小榻上,他伸手揽着她。
她看折子,他看她,宋卿源嘴唇略微有些泛白,淡声道,“年关时候想吃什么,提前让大监去做。”
许骄想起去年去灵山行宫时候,他也说过一样的话,结果她和柳秦云跑去眀镇买东西了,等到入夜了才回来,宋卿源一个人对着年夜饭坐了很久……
这一幕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又似过去了许久一般。
“好。”许骄应声。
宋卿源又道,“上次年关不是说没看到烟花吗……这次我让大监安排了。”
许骄低眸,“骗你的,我不喜欢看烟花。”
宋卿源下颚抵在她头顶,“那我看。”
许骄攥紧指尖,“宋卿源,我骗你,你会恨我吗?”
宋卿源笑,“胆子越来越肥了是吗?”
晚些时候,惠宁端了药来,宋卿源喝了便重新回塌间躺下,看着她在案几前忙忙碌碌。他喜欢她,怎样都好,眼下就很好……
——我骗你,你会恨我吗?
宋卿源微微阖眸,又笨,又不会撒谎……
***
翌日晨间,宋卿源又开始发烧,而且烧得很厉害。
大监担心,“陛下,要不休沐?”
宋卿源摇头,忽然休沐,朝中一定会议论纷纷。他病情一直不怎么好,朝中都在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若是忽然不去,更坐实了猜测。尤其是今日是休沐前最后一日早朝,临近年关,这样的猜测多了不是好事。
宋卿源强忍着难受去了早朝。
休沐前的早朝,气氛以和谐为主,等待入朝的时候,百官就互道新年好,再见面应当是正月初一的入宫拜谒,再就是等到大年初七才会恢复早朝。
早朝时,许骄担心看向殿上,天子端坐龙椅上,十二玉藻冕旒后看不清脸色,旁人看来无恙;倒是许骄一连提了好几件需要年后回来要做的事情,让六部两寺都压力不小,宋卿源看了看她,略微皱了皱眉头。
临出正殿,子松来寻,“相爷,陛下请您去趟寝殿。“
自从宋卿源病着,便没怎么去过明和殿,一直都在寝殿,许骄去的时候,正好听鸿胪寺少卿同宋卿源道,“正月里和谈,东陵知晓陛下后宫空置,想要送公主来南顺联姻……”
许骄微顿。
很快,宋卿源的声音响起,“等魏帆回来再商议。”
魏帆会在元宵前后会回京。
鸿胪寺少卿出来时,正好同许骄碰上,“相爷。”
许骄颔首。
入内时,宋卿源抬眸看她,“你今日早朝在做什么?明日休沐,今日施压?”
许骄喉间轻轻咽了咽,宋卿源继续看她,“许骄,你在急什么?”
许是说得太急,接连咳嗽的两声,许骄抬眸看他,四目相视里,宋卿源目光如炬,“许骄,你年后要做什么?”
许骄应道,“就是提醒下他们,年后回来还有一堆事情……”
宋卿源目光微滞,没有再说旁的。
许骄上前摸了摸他额头,仿佛退烧了。
晨间他都烧得迷糊了,喊着外祖母,她是吓倒,但醒来后,再难受还是去了早朝,天子之位看似风光,但要忍耐的,其实比常人更多。
宋卿源抱起她,“阿骄,被担心,朕好多了。”
许骄看他。
宋卿源道,“明日同朕去京郊别苑吧,换个地方呆几日,兴许病能好得快些,我们等年关再回来?”
他眼中都是期许,她低声应好。
……
回鹿鸣巷收拾行李的时候,葫芦来了屋中,“相爷,都准备稳妥,年关可以走。”
正月初一百官要入宫拜谒,宋卿源走不开,一整日都要在宫中。
她正月初一走,他抽不出空找她。
“相爷真要走吗?”葫芦环臂,手臂中抱着剑,沉声问道。
许骄低声,“走。”
***
在行宫的两日,宋卿源的病时好时坏,宋昭和宋云澜都来看过,太医也不敢大意,可宋卿源的病就是不见彻底好转。
但这两日宋卿源算是彻底放松,朝中的事情一件都未管,就是日日同许骄一处。
有时是枕在许骄怀中睡觉。
有时是听她念书。
也有时,是和她一道在湖中喂锦鲤。
许骄也会踮起脚尖,踩在他脚上亲他,宋卿源皱眉,“别闹……”
她咬他脖子。
他被她闹得没办法,阿骄,朕病着。
她笑了笑,头靠在他怀中,拥着他入睡,还是像早前一样,把他当成被子一样夹着他。
他但凡好些……
他吻上她额头,她眉头皱紧得很紧,是心中不踏实。
他伸手,抚平她眉间的不踏实,她也会在梦中呓语,“宋卿源……”
他揽紧她。
……
宋昭有些担心,“许骄,我哥会不会有事?”
许骄沉声,“不会的。”
到腊月二十九这日,宋卿源睡了整整一日,许骄一直守着他,也守了一整夜。
翌日醒来,宋卿源口渴,许骄给他取水。
他轻抿一口,问了声,“我睡了多久?“
许骄看他,“一天一夜。“
宋卿源僵住,半晌道,“那就是年关了?”
许骄拥他,“是年关了,宋卿源年关好。”
“哪有问候人年关好的,你应当明日问候新年好。”他也拥她,“回宫吧,今日要守岁。”
许骄垂眸,“嗯。”
许骄扶他起身,许小骄和许小猫在一侧摇尾巴玩,许骄替他更衣。
他今日气色好了很多,许是睡了整日整夜的缘故。年关要回宫守岁,稍后宋昭和宋云澜会来宫中和他一道用午饭,她要先回陋室一趟,点一盏长明灯再入宫陪他。
宋卿源是今日好了许多,也抱起她,温声道,“去年年关把朕自己丢行宫,自己跑去眀镇了,朕一整日都没吃饭。”
许骄道,“我也没吃,不是送许小骄给你了吗?”
宋卿源笑,“朕回宫等你,早些来。”
言罢,吻上她额头,又让大监带了许小猫和许小骄一道。
许骄看向他的背影。
他也转头看她,温和笑了笑。
许骄心底像是被什么重重划过。
……
马车缓缓驶离京郊别苑,往陋室去。
这里有她无数的记忆,眼下,都要尘封了……
许骄俯身,用火星子点亮了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亮起的时候,许骄红了眼睛。
……
宫中,宋卿源和宋云澜正同宋卿源一道用午饭。
大监快步入内,在宋卿源耳边附耳了几句,“相爷去陋室了。”
宋卿源沉声道,“让人继续盯着。”
大监应是。
“怎么了?”宋昭担心。
宋云澜也敛了眸间的紧张,低头喝了一杯酒,压下内心的忐忑。
宋卿源没多提,“没事。”
宋云澜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握着水杯的手也轻轻抖了抖。
这一顿饭,宋卿源和宋云澜都吃得心不在焉。
只有宋昭挺开心,“四哥,好久没有和你一道过年了,而且,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宋云澜跟着笑了笑。
午饭过后,宋昭和宋云澜留在宫中陪宋卿源下了会儿棋,惠宁送了药来,宋卿源看了一眼,“今日年关,不喝药了,拿走吧。“
惠宁顿了顿,宋云澜也顿了顿。
宋昭却是笑起来,“对对对!年关不喝药!“
宋云澜轻声道,“四哥,政事再忙,也要注意身子,我知晓这其中滋味,旁的都不重要。”
宋云澜原本就多病,这句话从宋云澜口中说出,听起来有些压抑。
宋卿源低声道,“朕知晓了,你也是。”
宋昭打断,“今日年关,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也是。“宋卿源笑了笑。
……
年夜饭,宋昭和宋云澜不宜再留在宫中。
宋昭在京中有府邸,宋云澜在驿馆落脚,陶和建等了许久,宋云澜眉目间有愁容,也问道,“可有露出马脚?”
陶和建摇头,“没有。”
宋云澜回想起今日宋卿源的那句“继续盯着”,还心有余悸,尤其是,今日宋卿源看起来气色比前几日好,而且也没再喝药,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被他发现了,后来试探的时候,又觉得不像……
以宋卿源的手段,若是他发现,他不会安全出宫。
宋云澜沉声道,“小心些,等肖挺回京再说。”
陶和建应好。
***
寝殿中,宋卿源一面等她,一面逗着许小骄和许小猫。
黄昏前,大监已经备好了年夜饭,许骄还未至,宋卿源让大监唤人去催。
看着满满一桌的年夜饭,宋卿源想起灵山时,也想起眀镇,更想起她轻声道,宋卿源,我骗你,你会恨我吗?
宋卿源指尖微微滞了滞,朝着许小骄道,“就你吃定了朕……”
快入夜了,宫中处处开始掌灯,两只猫到了宋卿源跟前就欢脱到不行,相互打闹追逐着尾巴,衬得四下热闹了些许。
大监入内,“相爷来了。”
宋卿源看她,“怎么这么久?”
许骄道,“我回了趟陋室,好像发现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又去了鹿鸣巷找,没找到,又去了陋室一次才找到,最后迟了……”
他温和看她,“不迟,来。”
许骄上前,他吻了吻她额头,“吃饭了。”
许骄坐在他一侧,上次年夜饭的时候,宋卿源还在生她的气,她拼命说话哄他,眼下,两只猫在殿中跑来跑去,窜上蹿下,多了好些年关的氛围。
宋卿源精神好了许多,但年关的酒还是许骄代饮的。
上次是几杯记不住了,这次十杯都饮尽了,反正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什么都有了……
宋卿源看她,“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
许骄叹道,“是勇气大涨。“
宋卿源笑不可抑。
恰逢年夜饭的烟花来了,两人去了殿外看烟花。
宋卿源是没骗她,他真让大监准备好多,至少这烟花是她早前在京中年关时看过的长了一倍不止。
“上次没看到,这次看到了?“宋卿源下颚抵在她头顶,许骄靠在他怀中看了很久,“好看。”
宋卿源拥着她,“明年也让大监准备,日后年关的烟花,次次都要这么长。“
许骄看他,“宋卿源,你会被会御史台谏言的……”
宋卿源笑,“谏言什么?哪个昏君是因为年关放多了烟花成昏君的?“
许骄:“……”
宋卿源咬上她耳朵,“昏君都是沉迷美色,日日贪恋不早朝才会被谏言……”
许骄耳根子都红了。
接下来的事仿佛顺利成章。
许小骄和许小猫在殿外乱窜着,开心得不得了。
他抱她上了龙塌,吻上她双唇,龙塌上,是两道身影交织起伏着,衣衫凌乱落了一地,抵死的亲近和绮丽,宣泄着所有的倾慕与爱意,怎么也不知疲惫……
待得守岁的烟花都照亮了整个夜空,她被他抱起,裹在金黄色的龙袍里去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