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求之不得
时间:2021-10-26 10:13:43

  许骄头靠在马车一角,反复想着,朱全顺走后有什么不同?
  她回京了,她日日都在宋卿源跟前,宋卿源的饮食习惯没有旁的变化……
  大监也很小心,宋卿源寝殿中的东西和用度都不会轻易变动。
  那是人?
  许骄仿佛想到了什么。
  自从宋卿源病了便不怎么去明和殿了,几乎都在寝殿呆着。早前往来明和殿的官吏更少了一大半,如果不是要紧的事,都不会轻易来寝殿找宋卿源,更不会频繁来寝殿。所以和早前相比,频繁出入宋卿源寝殿的人多了她,除此之外……
  许骄怔住,只有宋昭和宋云澜近乎每日都会去看宋卿源。
  她会避开宋昭还有宋云澜。
  她也听大监说起,陛下有几日让宋昭和宋云澜别来,那就是宋卿源也有怀疑过。
  许骄心惊。
  她想到过的,宋卿源应当都想到过了……
  不是她,不是宋昭,但宋云澜这只狐狸也没在宋卿源跟前露出马脚,甚至让宋卿源在怀疑一次两次后,没有再怀疑他了。
  那还有谁?
  许骄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忽然,眸间一抹清凉,也一抹黯沉。
  想起回宫那日,在明和殿外遇到惠宁。
  ——哎哟,奴家想死相爷了。
  ——这么久没见,惠公公去了何处?
  ——这不是早前军中变动吗?陛下让奴家各处宣旨去了,好几个月才回来,这不,刚回来给陛下复命,就见到相爷了~
  她怎么忘了惠宁?
  除了她和宋昭,宋云澜,那时候回来的人还有惠宁!
  无论她和宋昭,宋云澜在不在,惠宁日日都在宋卿源跟前伺候,惠宁熟悉宋卿源的脾气,知晓怎么同宋卿源相处,也知晓怎么做才不会让宋卿源怀疑……
  大监和子松是近身伺候宋卿源起居的人,但寝殿也好,明和殿也好都是惠宁在照看,诸如日常的打扫,收拾还有旁的。
  惠宁……
  许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惠宁相关的事。
  惠宁和大监、子松不同。
  大监和子松都是早前在东宫伺候的人,但惠宁是先帝伺候的人。先帝驾崩,宋卿源登基后,惠宁才开始在宋卿源身边伺候,在这之前,惠宁除了跟着先帝之外,兴许早就是宋云澜的人。
  许骄又想起梁城之乱时,有人冒暗卫的名义,传信给惠宁,让惠宁带她离京。
  的确,她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惠宁。
  惠宁也来找她。
  因为惠宁知晓她信任他。
  许骄攥紧指尖,她当时怎么没想到,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若不是惠宁,她不会第一时间同他一道离京……
  宋云澜想让她离京,让朝臣群龙无首,一片混乱,他再顺理成章回京,他只是没想到宋卿源被柳秦云救走了,她也谨慎折回,后来宋卿源是让柳秦云送匕首给她,没有走宫中任何人的线,才安全去了庆州……
  肖挺,惠宁,都是宋云澜的人。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防不胜防……
  宋卿源心中对宋云澜内疚,几次怀疑之后,以宋卿源的性子,不会再轻易怀疑到宋云澜头上,宋云澜很了解宋卿源。
  许骄想到在宁州的时候,宋云澜套过她的话。
  ——可能许相这一路辛苦了,早前要替陛下处理梁城之事,眼下又是恩科,又是春调,事情凑一处了……
  ——梁城之事,陛下多为难,不曾让许相分忧?
  眼下看,宋云澜应当以为她知晓梁城之事,想从她这里套话,确认宋卿源是不是在怀疑他。
  但那个时候她脑子里晕沉沉的,还下意识同宋云澜说起过,陛下不曾让我碰梁城之事。
  她向来口风紧,这种事也不会不走脑子,所以还问过葫芦,她是不是被人下药了,但葫芦看了她的眼睛,反应,说瞧着不像。她以为她多心,是她闻不惯宋云澜身上的药味和房间内的熏香,临下船时,他身边的内侍官给了她一杯水,喝完她好了很多,应当是那杯水解了药……
  许骄想着想着,指尖忽得攥紧,熏香……
  寝殿内有熏香!
  都是惠宁在照看……
  若是熏香里添了无色无味的东西,就算是大监和子松也根本没办法发现,而且这些人里只有宋卿源喝了药,宋卿源没喝药的时候,也不会有反应。
  宋卿源一直是朱全顺在诊治,朱全顺会在寝殿中呆很久的时间,朱全顺可能会觉察,但旁的太医不会呆这么长时间。
  所以支开朱全顺,其实是怕朱全顺发现熏香里的问题!
  许骄心中骇然。
  所以宋卿源的病时好时坏,时重时轻,旁人根本发现不了,因为惠宁很谨慎,熏香里的东西添多添少兼杂着。天子忽然暴毙,宋云澜是会惹人怀疑的,但一直久病,年关忽然病倒,旁人不会怀疑。所以休沐前一日,宋云澜想让宋卿源忽然病倒上不了早朝,在朝中引起恐慌,但没想到宋卿源那日再难受都去了早朝……
  许骄仿佛一步步在心中抽丝剥茧,一步步接近真相。
  宋云澜在一点点熬死宋卿源,让百官看到宋卿源是一日不及一日。
  宋卿源不可能停药。
  但不停药,宋卿源的‘病’只会越来越重……
  许骄眼眶通红,鼻尖也跟着红透。
  她怎么会这个时候离京!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丢下抱抱龙……
  许骄伸手,慌乱抚上自己的下嘴唇,不知所措,也止不住地轻颤着。
  瑞王,宋云澜,各个都想取宋卿源的性命,宋卿源说宫中冷清,宋昭脾气再不好,再没脑子,宋卿源也待他容忍,因为宋卿源身边没有旁人了……
  许骄阖眸。
  ***
  夜里早就宵禁,但许骄回京,旁人不敢拦。
  许骄入宫,惯来也不需要通传。
  所以许骄心中拿捏,肖挺即便回京了,但宫中禁军想要换掉需要时间。
  她还有时间。
  马车在中宫门处停下,许骄步行到了内宫门,又从内宫门往寝殿去。
  听到许相入宫了,大监愣住。
  看到许骄的时候,大监忍不住老泪纵横,“相爷,你去哪里了,陛下他……”
  许骄这一路,已经当哭的都哭过了,眼下没有时间再哭,也没有时间再做旁的事情。
  她知晓宋卿源一定会病倒,而且病得不省人事。
  许骄入了寝殿,朝大监问道,“陛下之前是不是换过寝殿的禁军侍卫?”
  大监本在哭着,听许骄这么一问,愣愣点头。
  那她没猜错,宋卿源谨慎,将寝殿的禁军侍卫都换成了心腹,还好……
  许骄朝大监道,“大监,现在起,任何人都不能入寝殿,就说陛下醒了,同我在谈事情。”
  大监微讶。
  许骄继续道,“谁要擅闯寝殿,都拦在外面,还有,实在万不得已,就格杀勿论。”
  大监骇然,“相爷?”
  “大监,陛下中毒了……”许骄低声。
  大监整个人僵住,忽得,也觉得确实有些不对。
  天子最信任的人是相爷,大监知晓相爷同天子的关系……
  “快去。”许骄催促。
  大监愣愣点头。
  但凡换了旁人,大监许是都不会相信。
  但是是相爷……
  大监赶紧吩咐了一声。
  许骄入内,殿中是子松在伺候,许骄上前,揭开了香炉,里面是宋卿源用惯的白玉兰和龙涎香气。
  “子松,去把陶务唤来,不要惊动旁人。”许骄吩咐一声。
  子松有些懵,但架不住许骄开口。
  “是。”子松赶紧去。
  陶务是暗卫,是最像天子的一个
  许骄这才上前,看着龙塌上昏迷不醒的宋卿源,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她不过才离开大半日,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昨夜这个时候,他在同她守岁看烟花,听他说明年还让大监准备这么多烟花……
  许骄眼眶再次红了。
  也伸手抚上他脸颊,“宋卿源。”
  她唤他,他也未醒。
  他今日见了一日京中官吏和家眷,都在殿中,殿中点了一整日的熏香,他一定难受到了极致,也在四处揪心寻她……
  许骄眼泪落在他脸颊上,“抱抱龙,你明年年关,一定要好好的,别生病了……”
  她攥紧指尖,唇边轻轻打着颤。
  宋云澜谨慎,不会让宋卿源暴毙,会慢慢让他耗尽在寝殿中,所以眼下宋卿源虽然昏迷,但不会死。
  太医会诊也不会看出端倪,而且,还不知太医里有谁是宋云澜的人。
  旁人在暗,他在明。
  她没有办法做所有的周全,只能铤而走险。
  片刻,大监折回,“相爷,都吩咐好了。”
  许骄这才伸手抹了抹眼角,收起喉间哽咽,朝大监问道,“陛下什么时候昏倒的?”
  大监低声,“宫宴的时候,忽然就昏倒了,正殿中的官吏和家眷都见到,当时殿中一片混乱,惠王也吓倒,是昱王沉稳,安抚住了局面,也让太医会诊,昱王刚走不久。”
  果然,许骄猜的一点都没错。
  “大监。”许骄唤了一声。
  大监上前,“相爷?”
  许骄轻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大监,宫中有密道吗?”
  大监脸色都变了。
  许骄知晓不可能没有。
  若是遇到宫变,不可能从宫门处堂而皇之逃生,就算没有密道,也会安全隐秘的通道。
  见大监脸色都变了,许骄心知肚明。
  大监沉声道,“相爷,不应当问这种话。”
  那就是他知晓。
  许骄道,“昱王要对宋卿源不立,肖挺除了带禁军返京,还秘密调了在梁城的驻军入京。”
  “怎么会?”大监惊诧。
  许骄沉声道,“我在离京路上遇到了,走得偏路,是不想惊动京中,陛下也没有下过调令,你我都清楚。”
  大监颔首。
  如果要调令,大监和许骄其中一人至少知晓,这是私下调兵,目的不言而喻。
  许骄继续道,“梁城之事还有隐情,宋云澜想对陛下不利,惠宁,肖挺都是他的人,陛下不是病了,是中毒了,宋云澜想让朝中看到陛下久病未愈,而后病情恶化驾崩……”
  大监倒吸一口凉气。
  许骄又道,“陛下驾崩,肖挺调来的驻军和手中的禁军会维.稳,避免朝中动荡,顺利让宋云澜登基;但倘若陛下还好好的,他们会做两手准备逼宫,所以,无论如何,陛下都不能再留在宫中,多留一日便多一分风险,要尽早带陛下离开宫中去安全处,但不能让旁人觉察,我已经让人给魏帆送信,魏帆会带驻军回京救驾,眼下,大监,你要带陛下安稳离开。”
  大监自然听得明白,“相爷你呢?”
  许骄道,“我不能走,我一走,宋云澜很快就会发现陛下不在,你们走不了那么快,我要留下来拖延时间……”
  “可是相爷……”大监眼眶红了,留下的人才最危险。
  许骄道,“换了谁留下,都拖不住宋云澜,他忌惮我,只能我留下。”
  “相爷!”大监泣不成声。
  “叫上两个保靠的禁军,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密道在何处,什么人都不要告诉,我和子松都不要告诉。”许骄心中清楚,“如果事发,逼问不出来……”
  大监哽咽。
  “不耽误了,大监。”许骄双眸含泪,俯身吻上他唇间,“替我好好照顾陛下……”
  大监眼泪似断了一般。
  “走吧。”许骄起身出了殿外,很快,就见大监唤了两个禁军侍从入内。
  夜色下,许骄看着殿中方向,鼻尖再度红了。
  ——宋卿源你是不是喜欢死我了?
  ——骗你的,是我喜欢死你了……
  ***
  听闻许骄入宫,宋云澜也再度入宫。
  他早前不知晓许骄去了何处,但这个时候许骄回来,他不清楚是不是宋卿源特意安排的。
  眼下每一步都要谨慎,否则前功尽弃。
  他亦不能做得太明显,怕旁人猜出企图,也怕宋卿源留了后手。
  天不见亮,宋云澜入宫。
  宫中今日排很严,从他入外宫门开始,就层层排查,宋云澜隐约嗅出一丝不对劲,在许骄入宫之后。
  不仅外宫门,中宫门,内宫门都是道道排查,旁人不可能轻易进入,就算是宋云澜身份是昱王也不例外,而沿途无论是马车到中宫门处,还是中宫门到内宫门处,都多了不少禁军巡视。
  宋云澜一边走着,一边面不改色。
  临到寝殿时,又被寝殿外的禁军拦了下来,“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宋云澜皱眉,“陛下病了,我来看陛下。”
  侍卫严肃,“王爷,皇命在身。”
  宋云澜沉声道,“陛下不是病倒了吗?”
  侍卫道,“陛下已经醒了,在同相爷一道谈事。”
  宋云澜微讶,眼中明显慌张了几分。
  怎么会醒?
  宋云澜隐约觉得其中有诈,但是眼下闯宫不妥当。
  周围的人里,有他的眼线,但宋卿源近身得换过一次禁军侍卫,他的人都在殿外,不知道殿中最核心的位置。
  但宋云澜眼下必须要弄清楚许骄葫芦卖得什么药。
  宋卿源不可能醒,也不应该清醒,但他还未见到惠宁,惠宁也没有送消息给他,在不确定殿中发生什么事情,他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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