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到山脚寺庙处,许骄淡声,“你方才,没事吧。”
他摇头。
眼见着葡萄快步跑来,她喉间轻轻咽了咽,还是淡声道,“你是苍月人吗?”
她看他。
良久,他颔首。
许骄没有再说话。
“大人!白川大人!”葡萄惊慌,“这怎么了?!”
葡萄又不瞎,白川大人背着大人,大人身上还盖着白川大人的衣裳,方才还下着雨,白川大人的衣服上还粘了碎石和树枝还有枯叶。
许骄应道,“我摔了。”
“啊!!!!”葡萄惶恐。
许骄道,“喂,收一收,我没事。”
葡萄忽得噤声,大人这么说,就真的是没事。
大人摔了,所以白川大人背她下山的,葡萄看向宋卿源,“白川大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依旧摇头。
但葡萄只觉白川大人似是何处不对,有些丧,有些刻意避开大人……
终于雨过天晴,马车也已备好,这个时候下山不拥堵,也能很快回朝聚城中。
方才就是晌午了,在寺中简单用了口斋饭,才上了马车,往朝郡中折回。
许骄同葡萄在马车中,宋卿源特意留在马车外同车夫共乘,双手环臂,臂间挂着剑,目光一直无神看着远方,一路都没怎么动弹。
马车内,许骄也没出声,照旧是葡萄在滔滔不绝。
忽得,葡萄问道,“大人求的护身符,是给谁的?”
许骄愣住。
葡萄也愣住。
许骄道,“给自己的,怕死啊……”
葡萄噤声。
也是。
***
等回了官邸,各自回了屋中。
许骄看了一眼白川的背影,他头也没回回了苑中。
葡萄跟着许骄一道,同她说起后几日的安排,大年初七休沐就结束了,朝郡府就要恢复正常运转了,届时洛长史他们都会回来了。
许骄轻嗯一声。
葡萄又道,“明日是初三,苍月的习俗是初三开始走亲访友,估摸着朝郡府上下的官吏都会携家眷来官邸给大人拜年……”
许骄:“……”
她想起了宋卿源每年一处坐在龙椅上,见一天的官吏和家眷。
过往她不觉得年初一的拜谒有什么必要,但真正她照看朝郡府的时候,才知晓一年一次,这个时候笼络人心是有必要。
朝郡府是苍月中部最大的州郡,也是横贯南北东西交通要道的枢纽,地位不言而喻。
所以柏靳早前就很重视。
聚城是朝郡的首府,聚城的官员不少,估计明日她一整日都不得空。
“好了,我知道了。”许骄轻声。
她既然答应了柏靳看好朝郡,那该做的事情也要做,倒是柏靳这一趟去长风去的有些久了,这个家伙惯来冷静超过超人,这次在长风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无论如何,当初如果不是柏靳让榆木和葡萄留在京中,她都烧死在驿馆,也再也见不到岑女士。
柏靳当初说过,有难处可以找他帮忙。
但她没想到,他直接在南顺京中放了暗卫跟着她……
是,以苍月的势力,临近诸国哪里没有苍月国中的暗卫?
柏靳握有临近诸国当中最显赫的权势,脑子也比旁人清楚,她虽然不知道柏靳为什么不在苍月京中好好呆着,做他的东宫,终日东奔西跑做什么,但她知晓,柏靳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
他想起柏靳将滨江八城让给了宋卿源。
看似是博弈,但等她到了苍月,见到朝郡驻军和禁军强盛,临近诸国根本无法比。
他要拿滨江八城易如反掌。
他是特意让给宋卿源的。
虽然同是穿越来的,她也摸不准柏靳的心思,柏靳让她在苍月呆三年,她以为柏靳要从她口中套南顺朝中的事,但眼下看,他根本就不用套,他想知道什么都很容易……
她说不做同南顺有利益冲突的事,他就真让她做朝郡郡守。
柏靳在做某件事,而且想让她一起。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需要三年时间培养同她的默契。
柏靳同宋卿源是一类人,又不是同一类人……
许骄慢慢敛了思绪。
今日从山坡上滚下来,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手臂处仍有几处淤青,衣裳上也沾了些枯草,许骄更衣去了耳房沐浴。
耳房中水汽袅袅,温热的水温沾湿肌肤,让人精神放松。
许骄仰首靠在浴盆的边缘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久之后,脑海中还似浆糊一般。
许骄屏气沉入水中,什么都不想……
等晚些时候擦干头,换完衣裳出来,见天色都近黄昏了。
周妈来取换洗的衣裳,见一枚护身符从袖袋中落了出来。
周妈蹲下拾起,“大人?”
许骄目光落在那枚护身符上,微微怔了怔,葡萄说,龙光寺的护身符很灵验……
她原本也不是给自己求的。
“放下吧。”许骄淡声。
周妈放下。
许骄随意翻了翻书册,但见案几上的一摞书册里,最上面的一本是那本《历山游记》,许骄想起他扣门,将书递给她的场景……
许骄反倒书的最后一页。
书册的最后一句是,少年游。
简单三个字,但等通篇读下来,才知道少年游三个字蕴含的浓烈喜欢与欢喜……
回不去的少年时,但留下了通篇的少年记忆。
许骄出神。
书册阖上时,她想起少时的宋卿源。
像一束光……
***
宋卿源宽衣沐浴。
今日摔得不重,也撞得不重,他是怕她受伤,所以死死抱着她。
沐浴的时候,身上好些地方被碎石划伤,留了不少血痕和印迹,他后怕,后怕像正月里一样,护不住她,像心底的一道伤疤。
会愈合,也会再次裂开。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他不止一次亲了她。
按许骄饮酒之后的习惯,她根本就记不得昨晚的事,她只记得今日在龙光寺后山上的一幕……
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戳破之后,又应当怎么办?
他想起许骄昨晚同他说的一长段话,许骄喜欢他,和他喜欢她一样。
宋卿源阖眸。
……
出耳房的时候,正好听到屋外的扣门声。
他想是葡萄,他带好面.具,开门的时候,却见是一身酒气的许骄,怀中还抱着岑小清那只猫。
他看她。
喝多了……
许骄眨了眨眼睛,凑到他跟前,认真道,“岑小清它非说要来找你,我说不过它,就带它来了。”
是岑小清找他,又不是她……
宋卿源还是看她,没吱声,也没伸手。
许骄看了看他,忽然上前,把岑小清塞进他怀中,他只得接过。
岑小清喵喵两声,一双眼睛看着他。
宋卿源想起了许小骄……
但许小骄对他熟悉,岑小清对他不熟悉,岑小清看了看他,有些不习惯,还是想伸爪子找许骄。
因为许骄离得远,岑小清看了看她,忽得,就往许骄怀中一跳,许骄和宋卿源都吓倒,怕她摔倒,两人都往前,最后宋卿源够着了岑小清,但许骄径直撞在他身上。
他一手拎着岑小清,一手抱住她。
近处,四目相视,许骄道,“你怎么都不避开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娇嗔,“你撞疼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同他说过话,恍若隔世。
宋卿源指尖攥紧,面.具上却依旧冰冷如霜。
她笑盈盈看他。
宋卿源心跳加快,有些不敢看她眼睛,稍稍低了眼眸,轻轻松开搂住她的手。
许骄已经站稳,他松手,她不会摔倒。
许骄又低了低头,从袖间翻了些时候,翻出了那枚护身符,递到他跟前,“平安顺遂。”
是她昨日在龙光寺求的。
是给他的……
宋卿源看她。
许骄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温声道,“东西给你了,岑小清也给你了,我走了……”
她说完,一面看他一面后退。
他知晓她喝多了,后面是台阶,她晃晃悠悠后退,也不看路。
宋卿源皱了皱眉头,在许骄摔出去之前,伸手一把握住她手腕。
他看她,眼中似是藏了复杂。
许骄眸间潋滟,轻声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顿了顿,毫无办法得点头。
她似恍然大悟,又继续问,“你昨晚是不是偷偷亲了我?”
他继续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一直拿她没有办法……
无论她要如何。
他熟悉她的每一种神色,譬如,要眼下是又要断片的前兆,目光短暂滞了滞,而后又半清醒过来,暧.昧问道,“怎么亲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她惯来知晓如何触及他底线,也知晓如何撩拨他到最后一分。
他眸间的隐忍,面若冰山,也都在她轻声的一句“你抓疼我了~”中,彻底崩塌,溃散殆尽。
他伸手拽她至怀中,她来不及惊呼,屋门阖上,声音被堵在喉间。
背后是冰冷的门框,身前却火热而滚烫。
他抱起她,同昨夜一样拥吻。
他也知晓她从来都是喝酒壮胆,等酒醒后,又会龟缩回原处,推一下,她动一下,或是根本不愿意探头。
他亲她,若早前时候。
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滑落,从外间到小榻,再到
第073章 伴读
葡萄折回,许骄当即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他。
直觉中,他应当会追上来。
许骄心猿意马。
宋卿源在人海中远远看了她一眼,没有上前……
许骄一面同葡萄一道走着,一面等着,但是等了许久,真的够久了,他还是没跟上来。
但他明明方才就在角落里看她,眼下还未至,不应当啊……
葡萄在身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许骄心里想的都是方才那道身影。
许骄没憋住,还是寻了个说话的由头转身,但是身后没见他,远处也没见他,甚至方才的角落里也没再看见那道身影……
许骄愣住。
目光里似是有些失望,她一定没看错,方才是他,但他刚才明明在,而且也看到她了,还是走了……
不知为何,许骄忽然觉得有些不想逛这庙会了。
周遭再热闹,仿佛也没了期盼。
许骄忽然觉察到,在你最期盼的时候,有人一声不响,忽然消失的模样……
许骄微怔,而后淡淡垂眸,眸间失了色彩。
……
庙会离官邸很近,结束的时候,许骄和葡萄步行回了官邸。
葡萄明显觉得大人今晚早前还好,但后来兴致明显不高,也总是出神,不怎么说话。
葡萄想是今日初三,招待了一整日聚城官员和家眷,大人怕是累了。
回去的路上,并肩踱步,葡萄才忽然想起来,“咦?白川大人呢?”
许骄微顿,没有吱声。
葡萄其实是自言自语,“不对啊,白川大人明明说让我们先来,他稍后来的,他也没来啊?”
他们逛庙会的时间其实不短了,要来怎么都遇上了。
除非没来。
葡萄叹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许骄没有说话。
……
回官邸的时候,葡萄朝官邸门口值守的侍卫问道,“白川大人回来了吗?”
侍卫拱手,“回来了。”
葡萄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
侍卫应声,“有些时候了。”
葡萄一面同许骄入了官邸,一面还在感叹,“奇怪了。”
许骄眸间微沉。
他是去过,但是回来了……
葡萄仍在一旁说着话,但许骄没怎么听进去。
临到许骄的苑落,葡萄驻足,“大人,明日有什么安排吗?”
许骄摇头,“看公文吧,出去一趟攒了不少公文,马上初七了。”
葡萄惊叹,“大人,多歇两日吧。”
许骄留下一句“我是工作狂啊~”就回了屋中。
葡萄挠了挠头。
许骄回了屋中,阖上门,慢慢回了案几前。
案几前就有几本册子,都是她早前去西关的路上淘来的,眼下翻了几页,到最后也没看进去几个字,心里似揣了一只小鹿般,说不出什么滋味;另一侧还有公文,许骄看了几页,也不怎么看得进去。最后单手托腮,目光凝在一处出神。
若即若离吗?
许骄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猜不透,便索性不猜了。
耳房中水汽袅袅,许骄在浴桶中洗去一日的疲惫。
浴桶中的水温很舒服,在仰首靠了一会儿,早前糟心的事情仿佛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骄擦干头,从耳房中出来,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袍在外阁间的案几前落座,紧接着早前没有看进去的公文开始接着看。
果真,眼下,便专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