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公主命——酒狮一只
时间:2021-10-27 10:12:04

  赵永乐与他相对而坐,两人隔着一个小几,她往下看,只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浓妆艳抹,侧坐在台上正弹着胡琴,唱着弯弯绕绕的调子,都是夷语,不知在唱些什么,但风情万种,底下的宾客们如痴如醉。
  “北夷大王子妻妾成群,据说王子妃便有四个,其余妾室无数。”
  赵永乐听陆行墨近乎呢喃地这么说着,不由往他靠近了些,看着他沉静的侧脸,那坚毅的线条彷佛引人去探,眼眸偶尔闪过反射的光,愈发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
  因他们两个占了窗边,林义与庞书雁只能坐在大桌旁,不敢过多打扰他们。
  赵永乐收回目光,出声质疑:“我怎么听说是大王子妃善妒,因这舞伎得大王子宠爱,才将她挑断脚筋赶出王宫去?若大王子妻妾无数,大王子妃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舞伎?”
  陆行墨赞许地朝赵永乐望去。“确实是大王子妃将这舞伎赶出去的,大王子有三个王妃,但他的表妹出身贵族,因此居长,若这个大王子妃发了话,就是大王子也不敢反驳,至于为什么要将人赶出去,这正是我今日来此想打探的。”
  赵永乐想了一下,回头去对林义吩咐:“既如此,这舞伎确实古怪,你便出面将她包下,且仔细问清楚她究竟因何被北夷王宫驱逐。”
  林义应是,走到厢房外招呼伙计,让他去跟东家递话。
  陆行墨看着赵永乐那天生的上位者气派,眼眸满是笑意,开口问她:“郡主为何要这样帮助庞姑娘?”
  赵永乐一回头便撞进那双温柔的目光,心跳乱了几拍,她连忙转头又去看楼下那舞伎,深吸一口气,才道:“也是无意收留了她,我一向敬佩庞将军,也信他不会通敌叛国,父王不便出面干涉边疆军务,因此我才选择自己私下行事。”
  陆行墨听了,缓缓道:“临城与北夷离京遥远,郡主只靠自己恐怕难以成事。”
  赵永乐回头看了庞书雁一眼,见她神色不安,叹了口气,才说:“总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想到前世庞书雁一个大将军之女沦落为人妾室,还早早病亡,赵永乐就想着,能救便救吧,否则她于心难安。
  陆行墨却不说话了。
  赵永乐想了一下,问他:“陆公子要打探那舞伎,可是也因着庞将军?是皇祖父有密旨让你办事?”
  陆行墨摇了摇头。“皇上并无密旨,且在下只是驻军副参领,有密旨也不会交代与我。临城因主帅庞将军失踪多时而乱了好些日子,皇上本只命副帅萧隆义暂代帅职,半月前才下了明旨,让萧隆义正式接任主帅,萧将军以耗费人力物力为由,撤走往北夷打探庞将军踪迹的探子,但庞将军于我有提拔之恩,我便决定悄悄行事,这回打听到这舞伎已到了京城,便装病悄悄回来,想打探一番再回去。”
  赵永乐听着这话,不由愕然,陆行墨就这么相信她?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她?
  庞书雁在旁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哭泣。“皇上也放弃我父亲了吗……”
  赵永乐不忍心,安慰她道:“庞将军为人仗义,还有许多人记着他,像是陆公子,宁可违抗上命也要找你父亲,且还有我,你有这伤心的功夫,不如为我们多出些主意,早日寻你父亲回来。”
  陆行墨听着赵永乐这番安慰,觉得有些意思,本以为赵永乐待庞书雁如闺友一般,但这么听来,却是以鞭策的名义来劝说。
  连安慰的话都说得这么别扭,他怎么觉得……有几分可爱?
  庞书雁连忙擦了擦泪,看着陆行墨问:“我先代父亲谢过陆公子义气,不知陆公子在北夷可有发现我父亲的踪迹?”
  陆行墨沉了眼,低声道:“原有些线索,但萧将军一下子撤走所有人,如今我也不好另外派人过去北夷,毕竟生面孔容易引起北夷怀疑,这也是为什么我听说这舞伎被赶出北夷王宫的理由古怪,便冒险回到京城,想着或许能追到别的头绪。”
  庞书雁听了这话,面上气愤,骂道:“我父亲从前对这萧隆义多好?他取代我父亲的帅职,便想着要让我父亲死在北夷,免得再回来与他争抢是吧?真是无耻下作!”
  赵永乐听着庞书雁骂人,却在心里奇怪,她记得上辈子去临城时,主帅并非姓萧啊?
 
 
第32章 记忆
  赵永乐在那儿仔细回想, 又暗怪自己上辈子实在不熟悉官场,这萧隆义后来怎么了,她一点都没有印象。
  庞书雁骂完萧隆义, 便问陆行墨:“陆公子想来也是对萧隆义的做法不赞同吧?否则你不会瞒着他故意装病悄悄回来京城。”
  陆行墨本要说些什么,但顿了一下, 又往窗外看那舞伎,才说:“待讯问过那舞伎再说, 如今重要的是尽早打听到庞将军的下落。”
  赵永乐觉得他这停顿有些古怪,便直盯着他,林义已是在旁如坐针毡, 便趁这时开口道:“主子, 您也出来这多久了, 还是尽早回去, 免得惹人起疑。”
  陆行墨目光转回去看赵永乐, 不知为甚么,赵永乐总觉得他有话要说,只是没有开口。
  赵永乐看了一眼林义, 才问陆行墨:“陆公子打算在京里待多久?”
  陆行墨的眼眸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至多五日。”
  赵永乐又问:“这五日你打算住在哪里?”
  陆行墨一点没有犹豫, 便答:“我名下有京里一处小院,家人也不知,暂且住在那里, 若林兄讯问那舞伎有了结果,可来狮子巷往西数第二家报与我知。”
  赵永乐看向林义, 用眼神吩咐他记住。
  林义只觉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古怪,主子与陆行墨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对话却十分自然,陆行墨随口就将自己藏身之处住址都给说了出来, 为什么他能这么信任主子?
  主子连自证身分的证据都没有啊?
  当然陆行墨也只是口说自己出自平阳侯府,林义早打算等会儿就去悄悄调查是真是假,但就算这陆行墨说的都是真的,林义也会一直防备他,主子还是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外头坏人有多少。
  林义这么想着,脸上惯常摆出商人的假笑。“陆公子,小的都记住了,讯问出消息便递话给您,您且安心等着。”又对赵永乐说:“主子,趁着底下那些人只顾注意北夷来的舞伎,您跟庞姑娘早些离开此处吧!”
  林义又这样催促,赵永乐便打算与陆行墨告别。
  她还在心里想着,这辈子竟然用这种方式见面了,也不知今后是不是还有机会……
  便听陆行墨低声道:“郡主,方才在下看到的‘旧人’,乃是礼部一位郎中,在下与他‘曾经’见过,您开门出来时声响有些大,在下怕引得他注意,才冒昧闯入您的厢房,在下给您赔不是,万望郡主恕罪。”
  赵永乐听到‘礼部一位郎中’几个字,不由愣住,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与方才她觉得眼熟的身影不谋而合。
  这么想着,她脸上便带了出来,不自觉往外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陆行墨静静看着她,眼眸中泛着复杂的思绪。
  林义忍不住又催道:“主子,咱们这便走吧?”
  赵永乐遂移步往外,在出门之前,忍不住回头看向陆行墨。
  陆行墨站在那儿,一双眼睛凝视着她,并不说话。
  赵永乐脑袋有些混乱,随意点了点头,便带着庞书雁与林义走了。
  而陆行墨站在原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公主殿下,您果然有上辈子的记忆……”
  ***
  赵永乐坐在回宫的马车里,想着陆行墨所说的礼部郎中。
  原来她会觉得那人眼熟,是因为上辈子那人就是从京城护送她去和亲的官员之一。
  她对朝廷官员不熟,见过的就那么几个,因此陆行墨这么一说,她便想起来了。
  这是巧合吗?她怀疑和亲队伍里出了奸细,而北夷舞伎来到京城,那礼部郎中便出现在采华院,而且举止古怪,众人都关注台上时,他却匆忙往外走,不像是来寻芳猎艳的样子。
  林义护送赵永乐回宫,到了宫门,他让其他人后退些,低声对赵永乐道:“主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那陆公子今日大可不必自报家门,且您说是明珠郡主,他便将自己装病悄悄回京的事也说了,您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他何必将这么大的把柄交到您手上?也不知他说在追查庞将军下落此事是不是真的,说不得另有图谋,郡主您还是小心为上。”
  赵永乐知道林义说的对,陆行墨对他们一行人的态度有些太信任了,但这人上辈子受她的牵连而死,又曾与她那么亲密……赵永乐实在很难怀疑他。
  且陆行墨对她所说都是真的,并没有骗人,但这些赵永乐也无法对林义解释,只好说:“您再让人仔细去查查他说的话,若没问题,便把那舞伎的说词告诉他,庞将军的下落要紧,咱们也无甚可让陆公子图谋的,他背后还有平阳侯府一家子人,总不敢得罪我。”
  林义听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应是。
  过了两天,林义让人递话给宫里的赵永乐,说陆行墨在回去临城前,想亲自见赵永乐一面。
  赵永乐看了林义的信笺,里头满是林义的咬牙切齿,原来林义仔细查过陆行墨,发现他当天说的都是真的,便在讯问过舞伎后,向陆行墨说了,陆行墨便说有事与赵永乐商量,林义再三拒绝,表示要替他传话便好,陆行墨却很坚持。
  这下林义更坚信陆行墨对自家主子居心不良,但又不敢私自做主,只好传话给赵永乐知道,并诋毁了陆行墨一顿,让赵永乐莫要轻信陆行墨。
  赵永乐也是觉得奇怪,有什么话需要亲自对她说的?
  她想了一下,便让人回话给林义,让他安排陆行墨在博香楼见她。
  赵永乐这两日思来想去,一直觉得如今临城的主帅萧隆义大有问题,上辈子边疆屡败给北夷,不正是这萧隆义作主帅的时候?
  而后来临城终于打了一场大胜,她去临城的时候,主帅已经并非是萧隆义了,说不定是萧隆义被换掉,临城才有了胜利的机会?
  可那时边疆苦战多年,民生困苦,也亏耗国库许多,才让朝廷官员赞成她去和亲,跟北夷签下和平的契约。
  若这辈子临城继续打败仗,那么可能又要重蹈覆辙上辈子的命运,赵永乐就对营救庞仰威回来一事更加上心了。
  至少陆行墨应该是站在庞仰威那里的,那么去听一听他有何话要说也无妨。
  赵永乐努力忽略心中那丝悸动,告诉自己,这辈子跟陆行墨素不相识,等到陆行墨回去临城,他们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可别露了什么异状。
  待隔日赵永乐便出宫往博香楼去了,依旧带着金川、宝沙两个,这二人上回没有跟着去采华院,对陆行墨的事不清楚,赵永乐三两句话交代过去,两个宫女满脸担忧,跟林义一样,对陆行墨都半信半疑。
  到了博香楼,林义今日倒没有像那天在采华院那么戒备,博香楼里外都是他的人,不怕那陆行墨会对郡主有什么歪主意。
  赵永乐去了二楼厢房,那舞伎对林义说的话不好叫人传递,因此赵永乐还不知道,林义边奉茶边为难道:“郡主,那些腌臜话只会污了您的耳朵,不听也罢……”
  赵永乐知林义是顾忌她未出阁,许多事都不懂,那日硬着头皮带她去采华院,林义已是慌得去了半条小命。阿昏
  但赵永乐哪里忌讳这些?便淡淡道:“你赶紧的说,我要是怕听这些,还管庞将军的事吗?”
  林义擦了擦额汗,自郡主去年从别宫回来后,每回见到她,都觉积威日重,少了许多从前的娇憨,林义不自觉对赵永乐更加敬畏,此时也不敢耽搁,俱皆说了。
  “赏了那女子一些金银首饰,便说了实话,牙子说她是被北夷大王子妃善妒赶出来,原是谎言,她本是被北夷王选中要去伺候贵客,大王子却酒后胡涂收用了她,大王子妃发了脾气,原来北夷王十几个儿子,他们那边不计较嫡长,都能竞争王位,大王子妃怕这事惹怒了北夷王,便挑断那舞伎脚筋,污蔑她偷窃,就赶出了王宫,那舞伎怕继续待在北夷,大王子妃会让人追杀她,就一路去了大魏边城,牙子觉得她这故事引不起寻芳客的注意,才说她是惹了大王子妃忌妒云云。”
  赵永乐听完,奇道:“就这些?那陆公子缘何要找我说话?”
  林义叹了口气,才答道:“据那舞伎所说,那贵客是中原人,被关在北夷好些日子,北夷九王子向北夷王进言,说可收买那贵客,再放他回去中原做北夷的奸细,北夷王听了,便想用美人计,选人去伺候他。”
  赵永乐一惊,忙问:“这么听来那贵客可不就是庞将军?”
  林义点了点头。“小的也是这么认为,那舞伎在北夷时还不通中原话,只被叫去陪了那人一回酒,那人说了一堆,她也听不懂,只知道那人似乎又被关回去。那舞伎还说了一些细节,比如那贵客的长相,王宫里招待那贵客的地方,小的没见过庞将军,也不能笃定,便将这舞伎说的话写下来,去狮子巷告诉陆公子了。”
  赵永乐没想到这舞伎还真的派上了用场,往周围看了一下,问林义:“庞姑娘怎地没来?”
  林义听了这话,却气道:“是陆公子的意思,说不知道庞将军是否真的被策反,让庞姑娘在场或许会坏事,还说有些话需得单独对您说……郡主,您可别轻信那陆公子,等会儿必要让小的几个在旁边守着……”
  正说话间,外头伙计在门外道:“东家,人到了。”
 
 
第33章 串通
  林义让人进来, 便见陆行墨移步而入,他今日一袭墨色长衫,衬得那张脸玉般冰白, 一身利落行装。
  金川与宝沙原以为那陆公子是武将,应长得五大三粗也似, 不料见这陆公子竟这般清俊秀逸,心中都暗自惊诧。
  陆行墨本面无表情, 进了内室后看见赵永乐,眼里就沁出笑意,大方给赵永乐行礼。
  赵永乐今日穿的自然是女装, 一身素雪柔绢长裙, 头上一个单髻, 长发披肩, 妆饰皆无, 但只是坐在那里,便似一副天宫仙子画像,眼眸流连处如水波轻闪。
  陆行墨原不在意她的长相如何, 有无毁容, 但上回是潇洒大胆的男装,今日则是温婉清静模样,好像每次看到她, 都有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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