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淡啊,黑死牟阁下,”童磨说着,居然好像要从眼眶里熟练地挤出几滴眼泪来一般,看上去委屈极了,“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的哦。”
黑死牟看起来与先前大不一样,虽然总体上来说他与为鬼的时候除了气息之外,外表完全没有变化,但是童磨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那种死寂和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痛苦逐渐被连根拔起。或许是因为听过太多人的哀叹,童磨对没被宣之于口的痛苦也十分熟悉,而上弦之中,每个人心里所承载的痛苦都是人类的数倍,活了五百年的黑死牟犹胜。
或许是件好事吧,大家都在变得轻松起来。
童磨收回过于放肆的目光,他来‘看’黑死牟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对方过得比想象中还要好。并不是说童磨真的关心同僚。他只是好奇,身为恶鬼,真的还会有未来的可能性吗?
“确实危险……”黑死牟经此一役,居然又捡回了说话缓慢,且每句话结尾都让人觉得他犹有未尽之意的奇怪习惯。
而这个习惯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听者永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只是因为习惯而说话温吞,什么时候是真的有深意。
门外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突然冒出十二个脑袋的样子过于壮观,饶是猗窝座也愣了一愣。
他料到会有柱发现他们,但是一下子来九个,再加上那三个无法以常理判断的队士,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天哪好可怕!”童磨咋咋呼呼地一缩,就躲到了猗窝座背后,“猗窝座阁下你去打嘛,为什么跟你出来总是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人?”
“是你非要来看黑死牟的啊!”猗窝座当场爆发,恨不得一掌削掉童磨半个脑袋。
“猗窝座阁下明明也同意了!”童磨大声嚷嚷,“路上跑得比我还快!明明一样没吃饭,怎么体力那么充沛嘛!”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猗窝座可是中近程战斗的好手,体力是你一个法师能比——不对!
“为什么你们两只鬼会冲进鬼杀队的大本营来,还在这里内讧啊……”灶门炭治郎不由自主地吐槽道。可喜可贺,在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的两相影响下,他已经朝着一名合格的吐槽役全面发展了。
“好问题,少年!”童磨元气十足地回——被猗窝座一把捂住了嘴,他显然还想说些什么,戏剧性地呜呜挣扎着,但谁都看得出来双眼为七彩色的鬼没有半分认真用力的意思,纯粹只是在表演一出搞笑剧目一般。
“哇,你就是小无一郎?”猗窝座眼前一花,前上弦之二就从他手中游鱼一般滑出,蹲在了时透无一郎面前的矮几上,盯着十四岁的、眼神茫然的少年,感兴趣地问道,“长得确实和黑……”
“月之呼吸·一之型——”
“呜哇哇!!”
既然黑死牟已经展开攻击,那么…脑子里一根筋地只有战斗的猗窝座:破坏杀·——
杀个头!童磨一把拽住猗窝座,作为上弦之二,他也曾接受过猗窝座发起的换位血战,却显然至今仍立于不败之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
他很能跑,而猗窝座追不上他。而扛着巨大的睡莲菩萨跑和扛着猗窝座跑,本质上是差不多的行为。童磨脚底一抹冰,带着身后一串柱,悠悠哉哉地朝远处树林子里冲过去了。
“继国阁下再见~!”童磨悄然换掉了对昔日同僚的称呼。若说他不懂人心,可这份洞察力又着实做不得假。或许他只是看得越多就越失望罢了。
目瞪口呆的炭治郎站在原地,看那个白橡色头发的鬼举着猗窝座跑在最前面,蝴蝶忍紧跟其后,后面依次缀着风柱蛇柱炎柱水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溜烟远去。
“没关系……”继国严胜开口道,他垂着六只眼的眼睑,看起来那就是三倍于常人的佛系,如果不是刚刚他见童磨试探时透就要拔刀,恐怕炭治郎就要真的以为这位曾经的上弦之一心里毫无波动了,“他们都没认真……”
但是要说佛系,那也只能是斗战胜佛级别的佛系。炭治郎晃了晃脑袋,花札耳饰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暖的光。继国严胜眼里的金色好像也柔和下来。
确实,这场闹剧中没有人认真。要不然,童磨现在就绝不会只是挥挥扇子,往柱身上送凉爽的冰晶。蝴蝶忍也不会往童磨身上戳虽然看起来很疼、但实际上并不致命的紫藤花毒了。
她固然痛恨童磨,但是也明白情况并非完美,这个可恶的鬼现在还不能死。况且一切的源头还是鬼舞辻无惨——童磨现在看起来和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
鬼舞辻无惨死后,遍布各地的食人鬼并没有都死去,反而因为失去了鬼王的禁令而变得格外活跃起来。
他们需要这些强大、但是又不像鬼舞辻无惨那样强大的鬼来制衡数量庞大的普通鬼,童磨和猗窝座就是其中最好的人选之二。
其一有头脑,其二有良心。
——————
鬼舞辻无惨已死,产屋敷家的诅咒也被解除。辉利哉摆脱了三十岁以前就会死去的命运,也不需要再被当作娇弱的女孩养大。他将女式和服换下来。在短短几天之内,他好像就成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家主。
父母的毅然赴死,无限城一战中足以令任何人哭泣、暴怒、疯狂的经历,确实已经逼迫着产屋敷辉利哉提前长大了。
“太宰先生,”他深深弯下腰,对太宰治道谢,“谢谢您的帮助。”
如果没有太宰,死去的绝不会只是产屋敷耀哉和他的妻子,鬼杀队的柱们大概会无一幸存。他甚至策反了前三位上弦,这才打了无惨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人类所能企及的算计吗?辉利哉在心中无意识地发出了与无惨临死前一模一样的感叹。
太宰却没有理会他的礼数,他抬头,不知道在看着虚空中的什么,紧接着,他严肃地将视线转回辉利哉身上,问道:
“辉利哉君,你知道吊颈健康法吗?”
什…什么健康法?辉利哉满目茫然,顺着太宰的手指向看见了屋内坚固的横梁。
“不,不行啊太宰先生!”
于是织田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太宰踩在矮几上,拽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绳子往房梁上套,小小只的辉利哉挂在太宰的大长腿上,试图阻止对方上吊。
“织田作!”太宰眼睛一亮,朝他挥挥手,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一只脚悬空,失去平衡之后狠狠摔在地板的坐垫上,连辉利哉也被他拽倒,一大一小两只摔成一团。
孩子,还是要有孩子的样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