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渲洇
时间:2021-10-28 10:38:42

  阿箬过去只是个生活在樾姑城的宫婢,见识浅薄得可怜,她无法判断公孙无羁那番话的对错。
  不过好在,上苍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开阔眼界,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公孙无羁对妖魔肆虐的描述一点也不错。
  因为这些猖狂的妖邪,竟然杀到了浮柔岛上来。
  事情发生的突兀,阿箬正与公孙无羁品茶,听公孙无羁叙述她的伤情,忽然禽鸟的鸣啼划过,她分不清那究竟是鹓鶵、是青鸾还是重明,总之那是浮柔岛上的灵宠,它们尖锐的鸣叫,以此预警。
  阿箬奔向窗口,以她的目力这时什么也没看见,公孙无羁掐指一算,却是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怎么了?”
  “有邪魔来袭。”她答。
  很快,阿箬看见西陲的天空的天空成了血红的颜色。
  **
  聆璇君毁了慑峰大殿前的玉雕之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坐在碎玉堆上,用树叶吹起了七千年前无意间学过的一支小调。
  赶过来的乐和真人在见到这一幕时微微瞪大了眼,接着朝聆璇君一拜,“敢问徒孙可有哪里怠慢了师祖,竟惹得师祖如此恼怒。师祖大可责罚弟子,还请放过先师的遗像。”
  “恼怒?我没有。”聆璇君轻轻一吹,那片绿叶晃晃悠悠的飘远,“我只是觉着这尊雕像一点也不像我的徒儿。”
  乐和真人垂首不语,他虽然不曾路过祁峰,却已经知道了昨夜聆璇君在那里放了一把火。
  他战战兢兢的等着师祖的责罚,却听聆璇君悠然发问,“知道你的师父为什么不能得道飞升么?”
  “……徒孙不知。”
  “我教他东西的时候并没有保留,可他无论学了多少,内心最深处的他,终究只是个凡人。知道什么是凡人么?困于一隅之间,为过眼浮云劳碌,不知其所来,不知其将往。瞧瞧你们为他雕的玉像吧,宽袍高冠,风姿卓然,好像他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外高人,然而实际上他一生都未能超脱凡俗。不仅是他——”聆璇君看向乐和真人,“你也是一样的。你师父贪图享乐,而你在意声名。于是一颗心便被凡尘困死,难以解脱。”
  乐和真人晃了晃身子,好似是无法在晨风中站立。
  “心若不得自由,纵然能破一时之心魔,也终究难寻大道。”
 
 
第18章 “快逃!”
  “徒孙早已放弃了所谓‘大道’。飞升、成神,这些于徒孙而言都只是远在天边的星辰,星辰值得人偶尔注目,却不应当被长久凝视。”乐和真人竟出乎意料的回答了这样一番话,声音低弱,却偏偏吐字清晰,“徒孙只求能将剑宗发扬光大,以偿师父教养之恩。或许师祖觉得声名如浮云,争来抢去没有什么意义,可我辈世俗之人做不到像师祖一般超脱凡尘,这天底下大部分的人——到底还是生活在浮云之下的。”
  “嗯。”聆璇君丝毫没有被晚辈反驳的不悦,平静的听着,只是在听过之后又问:“还有呢?你没有将实话完全说出吧。”
  “徒孙还希望能够,”乐和深吸口气,“荡平天下妖魔。”这几个字他说的铿锵,咬着牙切着齿,一改之前的沉稳,忽然间变得森冷狠戾,“故而徒孙恳求师祖留在浮柔岛上,弟子愿将岛上一切权力交予师祖,只求师祖率领诸弟子征伐邪祟。”
  聆璇君冷冷听着,并没有给他回应,仿佛是等待着他进一步讲下去。
  朝阳初升之时并不灼烈,光芒清浅得犹如霜雪,站在这样的阳光之下,甚至能感到微微的寒凉。破碎的玉石堆积,在晨光中像是一座雪山,纯白的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乐和真人却努力睁大一双眸子,仰视着坐在白玉雪堆上的聆璇君,“罹都的大门就要打开了。”他说。
  托腮眺望着远处云海的聆璇君终于舍下了之前的悠闲,在听闻这句话的同时微微蹙眉,“罹都?”他自玉山堆上投下冷厉的一瞥,“哪来的消息?”
  “七千年前是您在神魔之战结束后一手封印了曾经作为最后战场的罹都,将仅存的魔神都困在了那里,使之不能再为祸人间。七千年后,罹都封印松动,您难道还能不为所动么?您爱凡人,这点无论是七千年前还是七千年后,都不曾改变,否则您一定早就去寻找新的坟冢沉睡过去了。”
  “所以你是希望我去将罹都再封印一次?”
  “不,”乐和再次给了他意外的答案,“徒孙希望师祖能够带领众弟子进入罹都。”
  聆璇君抿紧了唇。
  “那件东西,那件据说能上知万年、下知万年的至宝就藏在罹都之中……不止浮柔剑宗,九州四海其余的仙门亦将闻风而动,到时只怕妖王都会介入其中。这几百年来仙门争斗不休,说到底不过就是在为夺那件至宝而做准备。如今罹都大门眼看就要打开,如此天赐良机绝不可轻易错过。请师祖助我!”那双一直以来黯淡的瞳孔中霎时间如有火光迸发,“夺宝之后,浮柔剑宗将成为仙门之首,在至宝襄助之下,我便可除魔卫道——”
  他话没说完,聆璇君直接从玉石堆上跃下给了他一脚,看着他飞起撞断了数根山顶栽种的翠竹。
  “诛邪魔?你分明就是被你的心魔蛊惑发了疯。我不管别的修士是否像你一般利欲熏心急着进罹都送死,你不许去——这是我看在你师父面子上给你的警告。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你父母祖辈皆是修士,你生来天资不凡,你总角之岁便能筑基,不到百年即结成金丹,你风光无限、你也高傲自满,你自以为是且高高在上的施舍你的善意,可最终你所守护的一切都在你面前灰飞烟灭。你从高处跌落,所有的骄傲都摔得粉碎。你想要向你死去的师父证明你不是个废物,你想要杀光世上所有的妖物以此赎罪,可是,”聆璇君忽然停下了斥骂,眼中有淡淡的悲悯,“这些是你原本的心愿么?你已经被心魔操纵了。”
  乐和倚靠着断竹坐起,抹了把唇边的血渍,“除魔……卫道,有错么……”
  “一叶障目、浮云遮眼。”聆璇君眼中的悲悯越发浓郁,他没有常人悲喜爱憎之情的,这时竟是在同情乐和,同情他的执迷不悟。
  “您也是高高在上,咳,傲慢自矜的人。”乐和一边呕血,一边说出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在心魔的影响下,理智成了易碎的琉璃,轻易就能被击毁,“您嘲笑我为心魔所困,站在高处,自以为不会被卷入无谓的烦扰之中。可是师祖,也许终有一日您也能体会到我的痛苦。”
  “什么痛苦?”
  “对自身的厌恶,对所爱的厌恶,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我恨我自己孱弱,没能早日将浮柔海岛附近的海妖剿灭干净,这才给了我师兄机会,让他将海妖引上岛;我也恨凡人孱弱,他们但凡有一点点自保之力,能够多撑一小会,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聆璇君茫然的盯着他,无法理解他的悲伤。
  “师祖,您不懂我的感受对么?”
  “对。”
  “那您也许很快,就能够懂了。”乐和被血染红的唇上绽开了一抹恶意的笑,艳丽得触目惊心。
  “你什么意思?”聆璇君歪了歪头,注意力从一只飞鸟回到了乐和身上。
  “您当年通晓百家之术,可唯独不擅扶乩。因此您一定不知道,西边陆地,勾吴国土之上正发生什么。”
  “勾吴?”聆璇君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才想起这是阿箬的故国,也是他过去七千年来沉睡的地方。
  乐和最后一次掐算,给出了一个精准的预言,“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会有大片的阴瘴扑向浮柔岛。那是勾吴国中成百上千百姓的怨恨。”
  此时东方天际旭日初升,西陲银月半隐半现,一切都是那样平静,让人怎么也想象不到祸事竟然即将发生。
  “你早就算出了祸事将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聆璇君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个凡人女子……师祖很想保护,是么?”乐和满怀着恶意的大笑,“徒孙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让师祖体会一下徒孙当年的感受。那种有心无力,最终只能看着所爱成灰的痛。”
  **
  待在浮柔岛上的时候,阿箬经常会梦见勾吴国。
  定飖湖中的蛇妖被除,这对樾姑城内的百姓是好事一桩,不过才经历过一场政变的樾姑城未必就能很快回归安定。丰安县侯是贤君还是庸主暂无定论,逃亡的湛阳翁主去了哪里她也全不知情。而上洛城的天子早就不问世事,勾吴应当还会有一阵风雨飘摇的日子。
  宁无玷求她救祁峰,公孙无羁求她救乐和,而她心里却始终都在想另一件事情——为什么她不许愿让聆璇君为她复仇呢?
  先姑且不管勾吴国短时间内连死两位国君会动荡成什么样子了吧,直接杀了丰安县侯为自己出气不好么?让聆璇君为她杀了丰安县侯,这样一来也算是报答了凌夫人对她多年的养育之恩,二来成全了自己与翁主的一番主仆之情。至于勾吴国未来会怎样,那是公卿大夫们的事情。
  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时候,阿箬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勾吴国已经不在了。就在她跟随聆璇君来到浮柔岛之后,樾姑城便成了被邪魔盘踞的城池。
  数万百姓在一夜之间惨死,死后魂灵亦不得自由,被操控着成为了进攻浮柔岛的先行军。而阿箬在公孙无羁那里看见血红色的天穹时,还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可怕。来到浮柔岛后她见到了各种超出人类认知的事情,什么三头的怪鸟、八尾的狸猫、修士腾云驾雾蹈海踏浪,一会衣袖便能行云布雨。她抬头见到赤红色的天空,还以为是哪位仙人又在做法,正打算继续品尝公孙道长为她沏的灵茶,却看见公孙无羁眼底浮现出了惊惶。
  “快逃!”她一把抓住了阿箬的手。
  能够盘踞小半个祁峰的黑雾和眼下正袭来的阴瘴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它们将大半个天穹都染成了红色,最后甚至遮蔽了太阳。而且公孙无羁清楚,阴瘴背后必然还藏着更为恐怖的东西,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尚有自保之力,可若是带上了阿箬……
  在这样的混乱中,能够夺走凡人性命的东西太多了。
 
 
第19章 救错人了
  史明远是今年浮柔剑宗的新弟子。
  在成为一名修士之前,他是幽云国的一名农家子。他出世的时候年景不错,家中虽已有了六七个兄姊,但父母还是一咬牙将他抚养成人。
  史明远七岁,幽云国遭了天灾兼人祸,田里收成不如往昔,不过好在他的几个姊姊都已出嫁,他们一家人忍着饥饿吃糠咽菜,好歹能不被饿死。
  史明远从小就体魄强健,乡邻都说这孩子日后必然是耕田种地的一把好手,史明远的父母也都盼望着这个儿子快些长大,好顶替家中病怏怏的老牛。十一二岁的史明远站在牛棚外眺望远处自家麦田,只觉得那在风中涌动的麦穗是一汪金灿灿的海,他所在的乡村是海中孤岛。他不知道麦田的尽头是怎样的世界,也没指望过离开这片金色的海。
  十四岁的时候,史明远眼睁睁的看着“麦海”被大火吞噬,他还看见乡邻们哭嚎着四处奔逃,父母兄弟倒在血泊之中。妖怪毁了他出生的村子,空有一身蛮力的史明远瑟缩在死人堆中,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的母亲就死在他身边,残破的尸体给予儿子最后的拥抱。体态庞大、形如蜘蛛的妖怪在月下张开血盆大口,用形态狰狞的利爪挑起地上的死尸,而后大口大口的吞吃入腹。
  史明远和几个乡亲趁着妖怪们进食的机会转身就跑,头也不回的抛下了生养他们的村寨。他们在月色下狂奔至脱力,跪伏在雪地上嚎啕大哭,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在史明远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想要在这片大地上活下来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躲过了洪灾旱灾,还会有盘剥无度的胥吏;躲过了横征暴敛,也未必逃得过烽烟四起;在战火间隙侥幸寻得片刻安宁,可暗处却藏着妖魔。
  十六岁,正在城中某富户家里充当帮佣的史明远遇见了浮柔岛上的仙人。这几位剑修为了寻找灵宝而路过幽云国,其中有位剑仙恰好是那富户的先祖,他带着同门一块降临自己后辈的宅邸,一方面是为了收获恭维,满足微妙的虚荣,一方面是为了从后代中挑选能够修习仙法之人。
  很可惜,一千个凡人之中都未必挑得出一个有灵窍的,这位剑仙族中的后辈没有一个可以和他拜入剑宗,倒是身为仆役的史明远被剑修挑中。
  然而在来到浮柔岛之前,那仙人也事先告诉过他,他虽然是少数拥有灵窍的幸运之人,但这份幸运也是有限的,他的灵根杂乱,极有可能穷尽一生之力,都难以筑基结丹。不过史明远不在意,坚持和这位剑修一同踏上了浮柔岛。
  史明远对成仙没有什么执念,他坚持上岛只是因为在他看来,一个居住着剑仙的岛屿,怎么都比寻常凡人所居住的城池要安全。他可以不用担心妖魔,安稳的度过这一生了。
  将史明远带入浮柔岛的剑修只是个才将将筑基的五代弟子,即便他在凡人眼中看起来法力高强,在这岛上却十分不值一提。因此他当然不能收史明远为徒。然而,也并没有谁愿意收史明远为徒,他的资质实在一般。于是史明远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名没有师父、只在岛上混吃等死的外门弟子。
  不过史明远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因为岛上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外门弟子,大家一块混吃等死,偶尔做做美梦,期盼着能有一天被某位长老相中,收为记名徒弟,梦醒之后继续他们庸庸碌碌的生活。
  史明远认识了几个朋友,有个和他一样过去也是凡人,不过家世远胜过他,是上洛城中的公卿后裔。祖父一生梦想着求仙问道,请来了不少神棍来炼丹,就盼能够长生不死,不曾想在请来了十几余名神棍之后,竟是真的找到了修士,还意外发现了自家孙子有仙缘、能修道,于是那位身披朱紫的公卿忙不迭的将孙儿送给了仙人,就指望着孙儿那日能够成仙,也好带着全家来个鸡犬升天。
  “想我三岁识文、五岁习武、通六艺、晓诗书,原以为日后必能封侯拜相,名垂青史,谁能料到我此生竟是入仕无望,唉——”这位友人追忆自己前半生,话语中颇为欷歔。
  另一位友人则是仙门世家出身。史明远起初不懂什么是“世家”,后来听人解释才知道,有些修士会找同为修士的人做道侣,生下来的子嗣有一定几率也具备灵根,如此累积个三四代,便可以称为世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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