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完备注后,她例行公事地翻了翻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颜词发的。
【公司团建,想去看狮子座流星雨的打1,想去海边的打2。】
可能是因为刚发的缘故,下面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微信弹出一则消息。
颜九花:【看到消息烦请在我朋友圈里投个票。】
语气官方又正经,估计是群发的。
许星又点开那一条朋友圈,还是没有点赞和评论。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帮颜词开个张,她在这条朋友圈下点了个赞,又写了一条评论【1。】
关掉微信,她去网上搜了搜狮子座流星雨,天空明暗交界之处,淡蓝色流星在暗夜里划过,恍若仙境。
翻了翻日历,十一月的稿件只有三个。
她想了想,给陆月梨发了条微信:【梨子,十一月中旬流星雨,我想去看,陪我吗?你去拍照,还可以当素材。】
微信回得很快:【对不起,星星,我那天有很重要的事。】
许星有些失望,不过她能理解,陆月梨工作忙,她回:【好吧。梨子,徐甜结婚给我发了请柬,到时候婚宴晚上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吧。】
梨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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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甜婚宴那晚八点,许星走到陆月梨家门口敲了门。
她和陆月梨商量好宴会前一个小时在她家会和,然后两个人去宴会现场。但是许星等到七点半,也没见到陆月梨人影。
微信也不回。
三分钟后门打开,许星只看见了顾离。
他背着光,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脸上表情晦暗,烦躁又阴郁。
许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顾离,那个梨子说要和我一起去徐甜的婚礼。”
她觉得可能是顾离和陆月梨吵架了,看起来闹得很僵。
顾离开口,声线冷漠又烦躁:“今晚陆月梨有事,我叫司机送你去。”
他话刚说完,门就扑通一声关上,声音很响,许星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顾离这样说,肯定是知道陆月梨在哪儿的。
许星大约等了五分钟,就有一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送她到了酒店,她和司机说了再见后下了车。想了想后,还是给陆月梨发了微信:
【梨子,你在哪儿?】
徐甜婚礼是在湾洱市一家百年酒店举行。
许星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交给伴娘,她来得实在太晚,电梯间里空落落的。她按下电梯后,听见一阵懒懒的脚步声。
从被擦得锃亮的金色电梯上,看见了一个人影。
男人斜斜倚着墙,嘴里咬了根烟,火光猩红。漆黑的眼睫垂着,眼睑下是一大片乌青,神色倦懒,不是很清醒的模样。
“叮。”
电梯门开,许星走进去。颜词将嘴里咬的烟拿下来,漫不经心地碾在烟灰盒里,电梯门即将阖上,许星重新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重新打开,颜词走进去,桃花眼里泛出细碎的笑意:“谢谢啊。”
许星摇摇头。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到诡异。许星和颜词站在电梯里的两个角落,两人中间像是横亘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银河。
颜词又倚在电梯壁上,双手插/着裤袋,眼睫垂着,似乎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电梯面盘上深红色的数字不停增加,许星想了想开口:“颜词,你很困吗?”
颜词勉强睁开眸子,懒懒地应了声:“昂。”声音低又哑,可能是刚抽完烟的缘故。
何南曲留的事情太多,颜词已经加班三个通宵。
几秒后,电梯面盘显示22楼。
许星理了理衣摆,走到电梯门前。可电梯门迟迟不开,许星有些害怕,似乎是为了将这份害怕落实,电梯突然哐当一声震动了一下。
头顶的灯瞬间熄灭,狭窄密闭的电梯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害怕像是丝线一般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她心上,一点一点收紧,许星手攥得快要出血,一切都像是在崩溃的边缘。
这时一道懒懒的声音响起:“你好,这边是A楼22层,电梯故障了,麻烦快点过来。”
和她完全不同,颜词对这种事已经极其淡定。
“许星,别怕。这种情况我们只要静静等15分钟即可。”颜词淡淡说。
可迟迟没有许星的回复,紧接着是一声扑通,这绝对不是电梯会有的声音。
想到了什么,颜词脸色有些苍白,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电梯的最角落里,许星跪着,膝盖上破了皮,渗出血渍。肤色接近苍白,鲜红色的血显得更加瘆人。
她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着,没有一点生气。
“许星。”
他轻轻地碰上她的手,感受到一片粘腻,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没了平日里的倦懒。
许星听到熟悉的声音,用尽全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她只看清了一个轮廓。
没办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里反复浮沉,肺腔里已经灌满了水,似乎死亡在临近。
“颜词。”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就算只是一个轮廓,许星也知道那是颜词。
黑暗里的一分一秒都难以度过,许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向下沉,原先天蓝色的海面渐渐变成黑暗。
颜词盯着浑身发颤的许星,怒火像是火把一般,一瞬间便烧到心口。
他蹲下,一把搂住了许星。她的手似乎在无意识地用力,指甲都嵌进了他肉里。
“我怕。”
小姑娘喃喃说。
“我在。”颜词将许星搂得更紧,轻轻道。
即将沉底的那一刹那,有人将她拉了出来,她看见了久违的灿烂阳光,她听见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我在。”
温柔又模糊的一句话,却似有无限力量。
许星将头轻轻搭在颜词的肩膀上,男人身上的温度顺着皮肤一点一点传到她的心脏,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檀香缠绕着她。
似是一片光。
“你在。”许星喃喃说,唇角浅浅地勾着。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轰然打开,许星看见刺眼的阳光还有些不适应,她轻轻遮住眼。
维修人员一窝蜂走进电梯里,许星看了眼身旁的颜词,说:“谢谢。”
颜词又恢复了那个懒散的模样:“不客气,就当你刚为我拦电梯门的报酬。”
两人走进宴会厅时,婚礼仪式已经快进行到最后了。
台上是一个巨大的酒台还有一个巨型蛋糕,许星看到蛋糕的刹那面色有些苍白,她特意走到离台子最远的桌子坐下。
颜词坐在她旁边。
因为是备用桌的缘故,桌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星转过身,在看台上交换钻戒的场面。
颜词瘫在椅子里,手肘撑着椅子两边,垂着头正在打游戏,漆黑的眼睫垂着,懒散又倦淡。
许星正认真看着,突然肚子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今天都没怎么认真吃饭,此时的确是饿了。
但台上的仪式还没有结束,许星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眼正在打游戏的颜词,决定还是忍一忍。
“killing Spree”
许星回过头,看见颜词已经放下了手机,他慢悠悠地拆了双碗筷,转了转玻璃转盘,筷子最终停留在一颗花生米上。
感觉到许星的视线,颜词漫不经心地将那颗花生米扔到嘴里,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实在有点饿。”
说完,他又陆续吃了几道菜。
许星还是有点纠结吃不吃。
看着皱着眉反复纠结的小姑娘,颜词突然间便有些愉悦,他伸出手将玻璃转盘转了转,一道水晶白菜蒸饺转到许星面前。
许星不解地望向颜词。
后者理了理雪白的餐巾:“这道菜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谢谢。”许星没再拒绝,她夹了两个饺子放在碗里静静吃着。
头顶的水晶灯透过片片水晶折射出动人的光彩,台上的仪式已经结束,耳边是悦耳动听的轻音乐。
新娘徐甜换上敬酒服,和新郎伴郎一起敬酒。原本她准备按顺序敬酒的,但江岭拉住她,说先敬颜词这桌。
徐甜点点头,带着酒杯和蛋糕走到颜词的餐桌那儿。
其实很多时候婚礼上的蛋糕都是装饰品,是不切的。但徐甜喜欢吃蛋糕,所以特意要求新鲜蛋糕,最后可以分给宾客。
“词哥,”江岭穿着西装革履,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接过伴郎手中的酒递给颜词:“这兄弟的酒多少是要喝的。”
颜词笑着点点头,唇边泛起笑意。他倾身接过江岭的酒,一口饮了:“百年好合。”
许星整个人都有些僵硬,颜词倾身的时候整个人半压着她,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她甚至可以闻到颜词身上的檀木香气。
江岭搂住徐甜的肩,打算去下一桌,就听见一声轻轻的女声:“徐甜,祝你和江岭百年好合。”
徐甜听到了,她笑着对身旁伴娘说:“给盘蛋糕给星星,她最爱吃草莓味蛋糕了。”
许星还没来得及拒绝,一盘漂亮的蛋糕便摆在她面前。
像是千层,一层粉红色一层白皮,上面还点缀着两个带青绿色叶子的新鲜草莓,看起来可爱又好吃。
几乎是在看见蛋糕的那一刹那,许星猛地拖开椅子,飞快地跑出了大厅。她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拼了命地漱口。
明明没有吃,可蛋糕的粘腻感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许星觉得恶心又难受,她用食指抵住嗓子,拼命吐着。
可到底没吃蛋糕,许星什么也吐不出来,淡黄色的呕吐物被水冲到下水道里。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珠黏在额头,唇边还留着些肮脏的呕吐物,眼中像是失了神,狼狈不堪。
“许星。”
一道男声响起。
镜子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他走到她身边,从抽纸盒里取了两张纸巾。他按住她的肩膀,将纸巾叠了下,轻轻擦拭着她的唇角。
许星动弹不得,或者说是不想动弹。
他说:“许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得这样差。
第9章 第九颗星星就订了一间
许星仰脸看着颜词,一层薄薄的水雾覆上她的眼眸,一种很久没出现过的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从心头涌了上来。
不过很快,这莫名的情绪就被压下,许星垂下眸,浓密的睫毛染了点水雾,却也遮掩住全部的情绪。
她一句话也没说。
颜词也没开口,他松开按住许星肩膀的手,他将那张纸巾又叠了叠,扔到了一旁敞口的垃圾桶内。
“颜词,我先回家了。”不适的味道还盘旋在舌尖,许星虽然觉得胃饿得像火烧一般,此时也是没半点胃口了。
颜词没答话,只垂眸半倚在洗手池旁。
头顶暗黄的灯光拉过,在他的眉目上留下几道痕迹。光影绰绰,他的脸隐在昏暗里有些晦暗不明。
一步、两步。
许星走到颜词身旁,快要经过。
“许星。”他喊了她一声,声线清淡,没一点感情。
许星回头,看见颜词懒懒掀起眼皮,凑得很近,她能看见他眼中她的倒影,和一些细碎的光。
“我也困了,一起走吧,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
确实,这家酒店算是在半山腰上,的确很难打到车。
许星点点头,和颜词一起下了电梯。
即将走出酒店时,颜词摸了摸口袋,突然皱眉:“我刚落了东西在楼上。”
许星表示理解:“那你上去取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许星走到酒店大堂的沙发那儿坐下等他。颜词取东西时间太久,许星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陆月梨回了消息,说不必担心。
又一个微信弹窗弹出,许星点了进去,是那天找她约画的小姑娘。
凝夜:【星星闪闪太太,我觉得你的风格特别适合这个比赛。悄悄,我觉得你的风格和早期清梦很像。】
【宣传图.jpg】
许星点开那张宣传图,是颜氏举办的“飞花奖”,淡粉色的背景布上,一片片纯白梨花悄然飘落,梨花瓣上,一梳着飞云髻的女子翩然起舞,素色衣衫上染上片片梨花。
海报最底下用黑色正楷写着两个小字:惊梦。最上方写着奖金:50w。
飞花奖三年办一次,传统就是上一届冠军得主的画作为这一届宣传海报的背景。上一届飞花奖获得者是清梦的《惊梦》。
许星关掉图片,回复:【谢谢,我暂时不考虑参加比赛。】
她刚点了发送,顶上便有一道黑影压了上来。许星抬头,看见颜词手里拿了两个打包盒,颜词递给她一个:
“江岭说我们份子钱都出了,让我们空着肚子走不太好意思,就给我们打包了点东西。”
许星点点头,她垂眸看了眼塑料打包盒,里面是一份面,上面卧着两个金黄色的荷包蛋。她想起桌上精致的餐食,有些奇怪:
“我刚走的时候怎么没看见面条?”
颜词瞥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到酒店门口:“你走的太早了,这是后面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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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许星先进卫生间漱了个口,然后打开塑料盒,面条吸满了水分,变得有点坨,但她还是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面条下肚暖呼呼的,许星觉得好受了很多。
她又窝在床上画了会儿画,画到画里男主人公的眉眼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一双熟悉的眉眼,略微清冷却又带着笑意。
她想着想着,唇角便略微弯起了些。
手机震动了下,许星打开,是江岭的微信:【我是徐甜。星星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现在不吃蛋糕了,那个,江岭公司有团建,但我和他要去度蜜月了,你要去么。】
许星想起来了,是那天颜词在朋友圈里发的去狮子座流星雨还是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