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上天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腹中又开始绞痛起来,沉重的坠痛,难耐的身体,可他只能这么硬抗着。
脖子被戴上封印精神力的乌沉石项圈,四肢都被矽铁矿制成的束具紧紧束缚桎梏,被邵关那种趋炎附势的人用言语和行为羞辱,而最令他感到屈辱和羞耻的是嘴部被强行佩戴的口笼,这无时无刻不令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
这么屈辱和痛苦地活着,除了对那些人强烈的恨意和想要复仇的决心支撑着他,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捱过这些绝望的日子……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那一段五年前的回忆,让他舍不得死。
明明只有短短几天,他却仍是不可自拔的沦陷,就像是漫长黑暗的人生终于吮吸到了一点点的甘甜。
可是每当一想起那个被他撞见的画面,他心底都会生出对她滥情风流的愤恨,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缴械投降,可每个辗转反侧的寂寥长夜,他又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人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辛苦了。”
他厌恶这自己竟然会这样软弱无能,沉溺于一个滥情风流的女人无法逃脱,可他心底的最深处的软肋永远都是她。
晏瑜也知道Omega的发情期有多难捱,她想着顾辞川本来就因为生理期被折磨得,现在竟然又撞上了发情期。
“你也真够倒霉的,生理期还没完,发情期又来了。”晏瑜由衷地叹道。
狭窄不通风的牢房里,白桃乌龙的香味越来越浓了。
顾辞川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身为一名阶下囚,他只能放下自己的傲骨,声音低哑地问道:“可不可以给我一支抑制剂?”
“但是使用抑制剂的副作用不是很大吗?对身体不好的。”晏瑜有些犹豫。
她打量着顾辞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好心地问道:“小黑皮,你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帮你临时标记一下?”
在晏瑜的眼里,临时标记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Omega在某些情况特殊,不能被自己的伴侣进入生殖腔终生标记的时候,由Omega的朋友或是亲人咬后颈临时标记一下,暂时缓解发情期的痛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她好心的帮助,却好像是戳到了顾辞川的痛脚。
他死死地盯着她,蓝眸目光如炬,似燃着一簇跳动的蓝焰,他脸上慢慢浮现出厌恶和不屑,语气冷得像是淬满了凛冬的北风和冰渣子
“我知道你身为晏氏嫡系,从小到大都不缺Omega,在你眼里,或许只要你随便招招手,就有成堆的Omega求着你标记,求着你给他们一个身份,你标记了多少Omega,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只想警告你,你滥情风流,行为放浪,不代表我是个随便的人。”
晏瑜怔怔地听着顾辞川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批判,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手指头愣愣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我滥情风流?我行为放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天地良心,她从小到大就只跟自幼订下婚约的宁瑾有过比较亲近的行为,可最多也就局限于牵牵小手亲亲小嘴,虽然有一次外出的时候宁瑾的发情期突然来了,她也只是临时标记了他。
宁瑾当时甚至主动请求她终生标记他,却被她拒绝了,说是等到他们成婚之夜再说。
她明明就是一个冰清玉洁、洁身自爱的好alpha!
咳,好吧,就算冰清玉洁,洁身自爱说不上,但是她怎么都跟滥情风流,行为放浪这两个词语沾不上边啊?
顾辞川冷笑一声:“误会?没有误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底清楚。”
晏瑜本来是好心想帮顾辞川缓解一下痛苦,却经受这么一遭无妄之灾,被浑身锋芒的顾辞川这么狗血淋头地臭骂一顿。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她暗骂自己一声犯贱,好心当成驴肝肺。
晏瑜有些不快地抿了抿唇,语气跟之前相比疏离了很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但我对你其实从没有恶意或是其他龌龊的心思。我知道你讨厌我,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你需要的抑制剂,我等会就让狱警送来。”
顾辞川无声地看着晏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最终远去的脚步声化为一片沉寂。
他突然像是失去了浑身气力一般,无神又迷茫地望着虚空。
一滴眼泪缓缓从他眼角滑入乌黑的鬓发,转瞬没了踪迹。
第7章 养父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抓住一切。……
“监狱长大人,醒醒,监狱长大人,您醒醒。”
飘渺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玻璃模模糊糊的传来。
千万条细微至极的精神力游丝犹如倦鸟归巢般从四面八方收拢和聚,最后汇集成一颗闪着荧烁的光球。
她的眼皮重若千钧,肩膀却被人坚持不懈地摇晃着,连带着那汹涌的睡意也被一点一点,犹如洪水退潮般四散奔逃。
晏瑜低应一声,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奥斯汀。
奥斯汀被她这种还没有睡醒的懵懂的眼神看得有些歉意,他给她指了指手腕上的光脑上面的数字:“都快下午四点了。”
晏瑜才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来:“嗯,还差两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
奥斯汀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晏瑜良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奥斯汀?”
“监狱长大人,我只是提个建议。我知道卡特拉斯的医疗条件不行,要不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去隔壁科尔星系检查一下身体吧。”他小声说道。
“检查什么?”晏瑜一脸莫名。
奥斯汀满眼担忧:“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觉得您嗜睡得有点不正常。”
晏瑜怔了怔,才好笑一般地摇摇头:“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身体没出什么毛病,你放心,我有分寸。”
身体负荷不起大量精神力自我修复的重压,她才会不自觉地陷入沉睡。
奥斯汀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晏瑜打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脑,拉出光屏上的消息,快速划过几条:“邵关明天就从科尔星系赶回来了,这才几天,难不成他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恐怕是因为那名甲级战犯身份特殊又事关重大,他怕出了事情自己又不在,根本承担不起责任吧。”奥斯汀揣测道。
就在这时候光脑闪过一条提醒,她才恍觉原来又是月初了。
来卡特拉斯的这几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在这个荒芜的星球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曾经在帝都星的那些浮华喧嚣回想起来,似乎都像上辈子那么一样遥远。
她隔着时光的洪流,就像被挡在一层雾蒙蒙的玻璃障壁之后,冷眼看着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在帝都星绚烂璨焕的霓虹灯光下,觥筹交错,高高在上地被众人簇拥着。
又似乎还能回到以前帝都星的夏天,放学的傍晚,宁瑾安静地握着她的手,阿克琉斯跟她并肩站在她的身侧说着笑话,晏璎背着书包像个跟屁虫一样揪着她的衣角,曲鸿羽亦步亦趋地跟在所有人的后面。
六月的阳光正好,蝉始鸣,半夏生,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那时候她的眼里有光,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肆意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抓住一切,却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做命运无常。
晏瑜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奥斯汀,你先出去吧,我跟家人通个视屏。”
奥斯汀知道晏瑜是被帝都星的晏氏带着近乎带着抛弃的性质,流放到卡特拉斯这个处于帝国最边际的荒星。
这还是奥斯汀第一次听到晏瑜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人,闻言他的表情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诧异,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晏瑜等到奥斯汀关上门后,她点开光脑上的通讯录,随即又飞快地划过那些只是她看一眼就呼吸一窒的名字。
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一个头像上,点开拨通。
这张头像是她和晏璎,还有她的养父叶听白的合照。
一个长相俊美儒雅的男人,带着一副镶金色边的眼镜,白衬衣套着驼色的毛衣马甲,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正温柔地笑着坐在中间,眼底满是慈爱。她和晏璎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边,她笑得眯起眼睛,晏璎则看上去有些腼腆,还带着婴儿肥的肉嘟嘟的脸颊荡开两个浅浅的酒窝。
中间坐着的是一名男性Omega,他的名字是叶听白,是晏瑜的养父,也是晏璎的亲生父亲。
晏璎则是她同A异O的妹妹,比她小三岁。
晏文彦是他们共同的alpha父亲,他作为晏氏的家主,3S级别精神力的alpha,帝国十大上将之一,在这个alpha□□的时代,不仅拥有很多位容貌美丽血脉高贵的Omega伴侣,相应的,他的子嗣也很昌隆。
晏瑜是晏文彦的第二个孩子,孕育她的女性Omega出身名门,是当年帝都星有名的贵女,琼姿花颜,一貌倾城,但却死于了难产。
晏瑜甚至都从没跟自己的母亲说过一句话,她有时候会很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母亲不会死。
每当这个时候,叶听白就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他说自己的母亲是个表面温婉柔弱却又内心坚强的女人。
当时是她自己放弃了生的希望,坚持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濒死之际,她用尽最后一口气都在为晏瑜殚精竭虑:“叶大哥,我快不行了,我知道你是晏府里最心善的好人,我求求你,收养我的孩子。”
叶听白答应了。
“小瑜,你的母亲很爱你,胜过爱她自己。”当时怀孕了的叶听白抚着她小小的脑袋,他牵着晏瑜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小瑜,你的弟弟或者是妹妹就要出生了,以后你们就是最亲的手足,一定要好好相处噢。”
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昏昏欲睡,年幼的晏瑜拼尽全力地点头:“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叶听白闻言满脸笑呵呵地把她揽在怀里,眼底满是慈爱。
这些年来,他真的对晏瑜很好很好,极尽关爱宠溺,甚至比亲生女儿晏璎还要好。晏璎则是一个很乖巧到惹人怜惜的孩子,她出生后第一个会喊的词语就是姐姐。
晏璎的胆子很小,去哪里都怯怯地拉着晏瑜的衣角,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永远跟在她的后面,她曾软声软气地说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却在她的十七岁永远闭上了眼睛。
晏瑜闭上眼睛,心头一阵绞痛,自责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从晏璎死后,她看到的天空似乎都褪了色。
视屏被接通了,打断了晏瑜的回忆。
护工挠了挠头:“我是说叶先生的光脑怎么响个不停,原来是二小姐在打视屏呢?”
晏瑜冲护工笑笑,看了看护工身后空荡的画面:“父亲他呢?”
一脸憨厚的护工傻傻地解释道:“哦,叶先生正在卧室看动画片呢,我在外面的小厨房给叶先生做晚饭,我这就把光脑拿过去。”
画面移动,背景音变得一片带着童音的喧哗,最后变成了叶听白的脸庞,他穿着一件睡衣,双颊的肉因为消瘦已经凹陷下去,颧骨凸起,半长不长的头发及肩,他歪着头打量着镜头里的晏瑜,似乎很新奇的模样。
“父亲,动画片好不好看呀?”晏瑜放柔了声音,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问道。
叶听白正在啃手指头,仿佛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他慢吞吞地说:“还行。”
“不可以咬指甲,指甲不干净,咬了会生病的。”晏瑜教训道。
叶听白倒是乖乖地放下了手,他皱着眉仔细打量里视屏里的晏瑜,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才认出她一样:“啊,小瑜,是你啊。”
晏瑜连忙点头:“是我。”
叶听白的眼圈一下子变红了,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质问道:“小瑜,你去哪里了,还有小璎,你们怎么都不见了?我今天把所有房间的门都一间间的打开,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们。”
晏瑜深吸一口气,在瞬间稳了稳情绪,她故作轻快地说道:“我和妹妹过几天就回家了,父亲要好好保住身体啊,不能生病,知道了吗?”
叶听白连忙点头,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安在他成熟儒雅的脸上,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晏璎死的那一天,叶听白就疯了。
情况好的时候,他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能听懂话,情况不好的时候,状若疯癫,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神神叨叨地抱着个娃娃,一遍遍地叫着晏璎的名字。
晏瑜又和叶听白聊了一会儿天,最后嘱托了护工几句,关上了光脑。
她缓缓闭上双眼,汹涌的精神力却因为她强烈波动的情绪而躁动起来,变得失控起来,她甩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踉踉跄跄地走出办公室,把自己反锁进关进了办公楼最顶层的胶囊营养舱。
晏璎和父亲的仇,她总有一天,要向他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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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到底在胶囊营养舱里躺了多久,她一遍遍地抚慰着狂暴的精神力,如同驯服野兽一般将它们制伏,让它们安顺地在脑海里沉寂下去。
她疲倦地从胶囊营养舱站起来,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因为睡得太久,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焦急的脚步声响起来,原来是奥斯汀,他连忙扶住晏瑜,语气急切:“监狱长大人,您可算从胶囊营养舱里出来了,您在里面都快待了三天了。”
晏瑜有些不解:“你知道的,我有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独自待在胶囊营养舱里,上次不是连睡了五天吗,你干嘛这么一副慌急的表情?”
奥斯汀像是这才找到主心骨一样,扶着她的手都不自觉地在用力:“监狱长大人,这几天邵关回来后对那名甲级战犯擅自动用了私刑,狱医说那名甲级战犯伤得很严重,说不定会留下终生伤残。”
“什么?!”
第8章 私刑 蓝眸很安静。
【本章高虐,但男主后面的伤都会被治好的。】
“什么,顾辞川被邵关动用了私刑?甚至还有可能留下终生残疾?”
晏瑜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她不再多话便快步往外走去。
奥斯汀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一边把晏瑜的制服外套给她披上,再系好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