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大人,我曾经尝试过出言阻止的,可是立马被邵关他回嘴道他才是督查办特使,全权负责甲级战犯的所有事务,让我不要多事。”奥斯汀跟在晏瑜的后面,呐呐地解释道。
尽管晏瑜现在的心情十分烦躁忧虑,但她还是出言安慰道:“我见识过那家伙的嘴脸,这不怪你,都是我不好,偏偏在那个时候把自己关在胶囊营养舱里,让你联系不上我。”
几乎是一到了关押顾辞川的顶楼监狱,晏瑜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脸色倏地变得极其阴沉,再不复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过来迎接的狱警都吓得不敢多话,连忙打开了顾辞川牢房之外的高能屏障。
牢房最里面的邵关听到背后军靴的脚步声传来,没有回头便怒骂一声:“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都滚下去!”
“邵上校,您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女声十分嘲讽,一听便来者不善。
邵关猛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朝她点了点头:“原来是晏监狱长,您这几天不见,突然大驾光临这里,有什么事吗?”
他的脖子还包着高分子复合材料制作成的无菌纱布,至于他被顾辞川活生生咬掉的右耳,现在看上去倒是完好如初,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出两只耳朵的颜色不一样,右耳的颜色比左耳要白嫩许多,一看便是刚刚移植上去的人造义耳。
但晏瑜并不觉得邵关这副模样值得同情,只觉得他活该,毕竟当初是邵关先用言语辱骂顾辞川和动手鞭打他的。
晏瑜只看了一眼顾辞川,便只觉全身气血都开始逆流。
顾辞川仍旧是呈大字型被束缚着,他低垂着头颅,就像是昏死了一般,一段时间没有修理而有些过长的额发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和眼睛,只露出一个冷峻的下颌。
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微有起伏,甚至就像一具尸首那么安静。
他的囚服已经不复之前的干净整洁,满是血污,被道道凛冽的鞭痕划破,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交织的鞭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的伤口还止不住的在流血,有的伤口则是肿得青紫,新伤叠着旧伤,粘稠的黑血留了一地,十分可怖。
而他的右臂竟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袖管。
顾辞川的双腿则是不自然地耷拉着,双腿的膝盖之处似乎被活生生地挖去了一块,皮绽肉烂,甚至隐隐可见白色的骨头,伤口狰狞,触目惊心。
邵关摸着自己的右耳,阴恻恻地笑起来:“这都是顾上将的功劳呢,我回报一下,也是正常的。”
随后邵关一个转身,用力地揪紧身后之人的头发,让顾辞川被迫地仰起头颅:“噢,我忘了,咱们鼎鼎大名的顾上将现在只是一个千夫所指的叛国贼,早已经被剥夺了军衔和开除军籍,顾辞川,现在只是一个万恶不赦的罪人而已。”
顾辞川一直紧闭着眼睛,闻言才慢慢半睁开,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的手,他的腿……”晏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顾辞川的惨状,虽然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怎么都没想到顾辞川竟然被邵关虐待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手跟我无关,”邵关瞥了她一眼,像是不明白晏瑜为什么这么激动:“至于他的双腿嘛,倒的确是我做的。”
邵关语气里透着报复之后的快感,趾高气扬地道:“在科尔星系疗伤的这十二天,我每一天都在想怎么报复顾辞川,然后在光脑上看了很久的资料。”
“晏监狱长,您知道吗,在古地球的华夏国,有一种名叫膑刑的惩罚,是夏商五刑之一,又称刖刑,是剔去犯人膝盖骨的刑罚。”
邵关得意洋洋地昂着头颅:“当时顾辞川趁我不备硬生生地撕咬掉我的右耳,那种痛苦,您应该想象不出来,所以我也活生生地挖出他的膝盖骨,让他体验一下,到底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邵关,滥用私刑乃是重罪,你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置吗?”
晏瑜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地缓缓说道:“无论现在顾辞川是什么身份,你也不能滥用私刑。根据《帝国法刑法》第三册 721条,私自对罪犯动用私刑乃是重罪,似情况而定,轻则降职或是撤职,重责被告上军事法庭,到时候你也要坐牢。”
真奇怪,她竟然忍下来了,没有把自己的拳头挥向那张讨厌的脸。
对,再忍忍,她不能意气用事,她不能跟帝都星那边来的人起冲突,现在她还不想引起那些老不死的注意。
邵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摇了摇头:“什么帝国法,这些从来都只是唬唬那些底层贱民罢了。我们十族,向来都凌驾于法律之上。如果你不姓晏,还能空降到这里的监狱长混日子呢?”
他的脸上满是轻蔑和嘲讽,又透着股身为帝都十族之人的高高在上。
虽然他邵关只是邵氏的一个旁支血脉,天赋也不算什么最拔尖的,可他毕竟也有2S级的精神力,怎么说都比晏瑜这个精神力几近全废的纨绔要好得多了。
晏瑜听着邵关带着直白的侮辱性语言,只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曾经趋炎附势的人我见多了,你这样的,给我当只狗我都不要。”
“你也说了只是曾经,”邵关反唇相讥道:“现在你沦落到这副众叛亲离、精神力全废的下场,还以为我要给你三分薄面吗?”
“我不想再跟你吵,”晏瑜此时此刻觉得再跟眼前的这种人多废话一句,都是浪费时间:“我要让狱医来给顾辞川治疗,如果他情况确实很严重的话,我会通传上级,带他去科尔星系治疗,当然,你做的这些好事,我也会一并报告。”
“晏瑜,你以为这是谁的授意?我又是谁的人?你如果有点脑子,现在就滚出去,不要再多管闲事!我身为殷上将直封的督查办特使,有权力对顾辞川做出任何决定。”邵关彻底撕破了脸,狠狠地叱骂道。
他话音未落,又拿起才搁置不久的带着淋漓污血的长鞭,这种鞭子晏瑜以前也见过,是驯兽师专用的,用于鞭打和驯养在野生星系捕获的那些不听话的皮糙肉厚的星兽。
晏瑜还没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邵关对着身后狠狠一抽,破空之声夹杂着顾辞川的闷哼声传来,邵关则是冲晏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今天还没玩尽兴呢,你如果非要留在这里观赏的话,我倒也不介意。顾辞川的骨头很硬,但我想应该也硬不过那些星兽。你说,我到底要抽多少鞭,他才会开口求饶?”
眼见那一鞭又要抽下,耳畔传来一声怒斥:“住手!”
邵关满脸烦躁地刚刚转过头,余光只见一道身着黑色军装的身影袭来,充斥了他的整个视线,随即便是肩膀被一阵大力抓紧,他眼里的整个牢房变得天旋地转,剧痛席卷,整个身子都如一滩烂泥一样痛地浑身酸痛。
随着那声怒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邵关被狠狠地来了个过肩摔,眼冒金星地摔在了地上。
一双军靴,毫不留情地踩在邵关的胸口上,气力之大,甚至让他的胸口发钝痛地发麻:“老娘都说了,让你住手。”
紧接着邵关被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狠狠地提起来,狠厉的一巴掌几乎快抽歪了他的右脸:“你又算什么东西?我问你,你上过一天战场吗?你杀过一只虫族吗?你曾保家卫国,救过战士和平民的性命吗?”
“你们为了争权夺势要杀顾辞川,我管不着,但他不能被你们这些魍魉魑魅随意地折磨和羞辱。”
“晏瑜!你他妈疯了!为了一个重囚犯打我?!”邵关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破口大骂道:“老子做这些都是殷上将的授意,你要得罪殷上将不成?你现在就是一个被晏家流放的废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告殷上将,让他给你好看!”
“别说是你,殷崇来了我也不怕他,他怎么上位的,所有人都清楚。”晏瑜冷笑一声。
“他殷崇卖友求荣,帝都星十大家族谁不知道是他举报了顾辞川是Omega的事情?顾辞川对他不薄,他却宁愿当十大家族的狗都要背叛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这种人,你以为他这个徒有虚名的上将位子能有多久?”
晏瑜对那群老东西的手段清楚得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们容不下顾辞川,自然也容不下殷崇。
不过是因为现在联邦的外交史团滞留在帝都星,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才让殷崇暂时接替顾辞川留下的势力,当个傀儡罢了。当联邦的外交史团一走,殷崇的后果不会比顾辞川好多少。
“你!”邵关气得发抖,但他还偏偏此时此刻打不过犯浑的晏瑜。
晏瑜虽然精神力废了,但毕竟是出身第一军校的天才,身手还在,这个为了关押顾辞川的特别牢房的墙壁又被抹了隔离精神力的特殊材料,他便是想用精神力震慑她也做不到,只能气急败坏地吼道:“我现在就去禀告殷上将,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看着邵关踉踉跄跄地逃出去,晏瑜才慢慢地转过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看不惯他,想打他一顿。”
顾辞川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蓝眸很安静。
他忽然轻轻咳嗽一声,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转瞬即逝,就像是夜雾弥漫的海面上的皎月,忽然从云层后面钻出一角,晃花了晏瑜的眼睛。
第9章 教官 她连滚带爬地摔在地面。
“你何必为了我,得罪邵关那种小人。”顾辞川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仿佛刚才的那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只是她的错觉。
晏瑜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却还是嘴硬:“我只是看不惯他,手痒罢了。”
“……谢谢。”两个字轻轻地从耳畔传来。
晏瑜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低头查看光脑:“你等一会儿,狱医马上就到。”她的表情很愧疚:“都是我不好,我这几天待在胶囊营养舱里没出来,根本不知道邵关竟然对你动用私刑。”
随后晏瑜满眼担忧地看着顾辞川的伤势,扫过顾辞川空荡荡的袖管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你的双腿伤势看着真的很严重……对了,你的右手怎么回事,邵关说不是他做的,那是谁做的?”
顾辞川疲倦地摇了摇头:“我的右手早就没了。三年前,和那场虫族君王的对决中没的。现在安上去的是拥有神经连接功能的仿生智能型义肢,看上去挺真的吧,功能也跟真手一模一样。”
晏瑜的唇艰涩地蠕动了一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那双蓝眸葳蕤潋滟,蔚色闪烁,他低低地继续说道:“你说我板着脸看上去很凶,其实我也不想的……我的脸曾经在一场与虫族战斗的爆炸中被余波波及,面部神经被损伤到了。”
顾辞川看着女人讶异的目光投过来,他满脸屈辱地闭上眼睛,鸦睫轻颤:“不要看我……如此丑陋,如此不堪的一副残躯……你出去吧。”
然而脚步声并未离开,反而是在他身边停下。
顾辞川缓缓睁开他蓝色的眼睛,晏瑜果真站在他的眼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晏瑜曾是帝都星搅动风、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摄人魂魄,光艳逼人的绝世容貌让无数Omega暗自倾心。
她长相妖冶而明媚,浓丽明艳的五官,表情却总是带慵懒而随性,漫不经心的眼底仿佛不在意任何事。
然而仿佛是上天的恶作剧,她却生了双那么好看的含情眼。
清眸流盼,含情凝睇。明明只是懒散地扫过来,却竟然能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她只能看见他,她的眸中也只有他。
“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小黑皮明明长得很好看。对了,以后你不要再怕邵关那个狗东西暗地里欺负你,以后有我护着你。”她笑得眉眼弯弯,表情那么真挚。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重蹈覆辙。
明明他严阵以待,他枕戈待旦,他似她为洪水猛兽,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再一次沉迷沦陷。
可是偏偏只是她的一句话,自己的森严壁垒根本不堪一击。
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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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上将,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晏瑜这个贱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就是一个精神力全废的被晏家抛弃的废物,她凭什么耀武扬威!不仅对我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她还说您的坏话!”
光屏上邵关的投影显现出来,一张脸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偏偏他的那张碎嘴还不肯停歇片刻,愣是诉苦了快要十几分钟,就没停过一下。
“好了,邵关,你住嘴。我是示意过你给顾辞川一点苦头吃,但没让你断他手脚,留下这种可能落得终生伤残的后果。”
视屏那头的殷崇烦躁地皱起眉头,扬指怒骂道:“他本就是个没有右手的残废,你还要让他的双腿也废掉了,坐一辈子轮椅吗?”
邵关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惴惴不安道:“殷上将,难不成您要还护着他?”
殷崇满脸不悦,叱责道:“ 你懂个屁,我们是要‘打碎’他,而不是让顾辞川死,也不能让他变成个残废。”
殷崇的面容隐在暗处,声音很轻地说道,却不由让人毛骨悚然:“算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对他动刑了,让他养一段时间缓一缓,可以先给他疗疗伤,但是绝对不能让他出卡特拉斯监狱。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亲自来卡特拉斯好好地探望一番我的这位故交老友……”
“那晏瑜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悄悄地把她处理了?晏氏既然都流放她这个精神力几近全废的废物了,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肯定也不会找上咱们。”邵关连忙追问把他打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没有我的命令,别去惹事!你还嫌我的位子不够稳呢?”殷崇眉毛不耐烦地挑高了:“晏瑜……呵,咱们不需要去解决她,他们晏氏,有的是人想让她永远消失呢。”
随着视屏被挂断,殷崇满脸复杂地望着虚空发了会呆,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顾辞川,或许对于之后的你即将要迎接的一切来说,死,才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