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兄——辰冰
时间:2021-10-28 10:43:46

  大祭司笑道:“这是瑾儿选的。你最近不是忙,东奔西跑的,怕你花谢了还来不及看,所以留了两枝下来。花是重要,但总不及人。”
  女君扬眉道:“你这是怪我不来看你了?”
  大祭司淡淡的:“臣岂敢。”
  “嘴上会说。可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有什么真不敢的。”
  女君眼梢上挑,抿了口茶,问他道:“这些天我不在,瑜儿和瑾儿怎么样,他们关系好些了吗?”
  “看着是好了不少。”
  大祭司嘴上这样说,眉头却蹙了起来,忧虑而严肃。
  女君问:“怎么了?”
  大祭司道:“瑜儿和瑾儿手上,练弓练的,都长了硬茧。”
  “这不算什么。”
  女君对此不以为意。
  “孩子们总要长大的,即使现在不长,将来迟早也要长。世上没有那么多顺风顺水的好事,躲不掉的。再说,只要做的事他们两个喜欢,就算旁人看来艰苦,他们也甘之如饴。”
  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对女君道:“手给我。”
  “干嘛?”
  女君一边问,一边却将手递了过去。
  大祭司摩挲她掌心经年累月的茧子和各种伤疤。
  女君的手从未好过,旧伤又添新伤,最新的伤才刚愈合,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她亲自练兵,日日习武,完了竟然还用这样的手继续批奏疏。
  大祭司蹙眉,然后起身取出之前还未收回仓库的消痕药膏,用手取了铜钱大小,亲手给她涂抹。
  女君见状,笑眯眯地用另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看大祭司帮她疗伤的侧脸,说:“你明知以我受伤的速度,药根本是没用的,何必还总费这个功夫。”
  “药没有用,可以再炼,再研制新药。先试试,说不定某一天就有用了。”
  大祭司缓缓说着。
  女君笑意渐浓,悠哉地看着他上药的模样。
  大祭司想起之前的话题,又说道:“先生昨日专程来汇报,说瑜儿天资实在出色,各项课业都远远超过他这个年纪的水平,令人惊叹。尤其是射艺,可谓一骑绝尘,其他的雏鸟根本无法与他相较。”
  女君凤眸微眯,慵懒道:“意料之中。瑜儿和瑾儿每天私下都一起练弓箭,瑾儿在弓箭上的天赋简直稀世罕见,像极了她的生父……她这样的进步速度,瑜儿从未见过,只怕也暗自心惊。
  “瑜儿的兴趣倒未必真在射艺上,只是他生性要强,自诩是兄长,自然不愿输给妹妹,独自也下了苦工。瑾儿有兄长这样在前面不断领着,射艺也能愈发精进。
  “他们兄妹两个,彼此学习,互有激励,进步当然比别人要快。”
  大祭司手中上药的动作微顿,望着茶杯中上下漂浮的茶叶,说:“有这么好的天资本来是件好事……只是像这样,由着瑾儿学弓箭,对她来说真的好吗?她的原形只是小型灵鸟,小型灵鸟拉开灵弓,闻所未闻……”
  “好亦或不好,日后再说,这不是旁人能盖棺定论的。”
  女君道。
  “不过是灵弓罢了。世间有那么多灵弓,数量不够还可以再打造,谁说就一定不会有把灵弓慧眼识珠,决定认可瑾儿?再说,瑾儿喜欢这件事,这条路在旁人看来苦涩,或许在她眼中却是甘之如饴,即使强行引导她让她停下,又真的拦得住吗?”
  女君抿了口茶,悠悠道:“我们作为父母,能做的,不过是守护他们,静观其变。”
  大祭司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对酌片刻。
  忽而,女君侧首望着满目锦簇的花景,说:“看这时节,今年的比翼节该开始筹划了吧?”
  “再过几日就差不多了。”
  大祭司回应道。
  他执起女君的手,问:“不知陛下今年,还愿与臣共舞吗?”
  女君恣然扬眉:“这问法虚情假意,难道我还有别人可选不成?”
  大祭司未言,却蓦然一笑。
  恍惚间,窗外微风一拂,仿若百花动。
 
 
第6章 比翼节
  阳春三月,花醉暖风。
  不知是不是灵瑾的错觉,她总觉得最近一阵子,凤凰宫中弥漫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氛。
  宫中的侍官,男男女女来往得多了。
  男侍官全都换了新衣裳,打扮得格外得体,看到女侍官们经过,时不时会上去搭话,有时还会脸红。
  女侍官开始梳比平时复杂华丽的发式,睡得早起得也早,日日都红光满面。
  灵瑾注意到,平日里照顾她的香斐姐姐,最近和一位外宫的男仙官来往密切。那位仙官还送了花给香斐姐姐,香斐姐姐收下了,拿在手里开心了许久。
  灵瑾正在吃早饭,看到香斐姐姐香腮通红、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香斐姐姐,那个男仙官是谁啊?”
  “什、什么?!哪个男仙官?哪儿有男仙官?”
  香斐本来倚在门边发呆,听到灵瑾忽然这么问,一下子就慌了神。
  灵瑾提醒她:“就是最近经常从外宫跑过来看你的那个,他前两天还送了你花,不是吗?”
  “我没、没……那个,不是……”
  香斐面颊突然通红,但看着灵瑾澄澈无邪的视线,终于还是泄了气。
  她只好道:“这些事情,小公主要知道还太早啦!”
  灵瑾问:“你们是夫妻?”
  香斐当场炸了羽毛:“怎么可能!没、没,还没到那个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灵瑾不知香斐为何害羞,在她看来,男女交往就会像她爹娘一样结成夫妻,然后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都是十分正大光明的事,搞不懂香斐姐姐为什么提到这个,脸居然会红得像个樱桃。
  灵瑾坦率地说:“因为你们相处的感觉,和我爹娘有点像呀!”
  “怎么会,陛下和祭司大人是出了名的天造地设、鹣鲽情深,我们怎么可能跟陛下和祭司大人相似。”
  香斐连连摆手,但看她的神情,分明是十分高兴的。
  灵瑾和香斐聊了会儿天,眨巴着眼看向屋外。
  最近凤凰城内好像特别热闹,仙官侍官来来往往的,凤凰宫中被装点了各式的灯笼,只是还未点燃。灵瑾也感觉得到,这阵子娘亲和爹爹都很忙。
  灵瑾不禁问:“最近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像又要过年了一样隆重?”
  “再过三天,就是比翼节了呀!”
  香斐兴奋地解释。
  “当天会有庆典,还有灯会,小公主不记得了?”
  经香斐一说,灵瑾缓缓回忆起来,去年的这个季节,好像也是有过灯会的。只不过她年纪小,只要能放灯能穿漂亮衣服就高兴,不在乎具体是什么节,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灵瑾如今大了一些,也有想法了,便问:“比翼节是庆祝什么的?”
  香斐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还是跟灵瑾说了:“我们翼族自上古以来的传统,都是在春季求偶,延伸到如今的习俗,就是三月初六的比翼节。所以,这是年轻男女互表心意,依照古礼赛舞求偶的日子啊!”
  灵瑾懵懂:“求偶是什么意思?”
  香斐脸红:“就是,就是表达爱意啊!”
  她说:“按照比翼节的习俗,当天的灯会到了戌时,凤凰城中就会燃放烟火,然后就是舞会。
  “有心上人的翼族,就会对自己的心上人起舞示好,如果心上人也对对方有好感,就会回舞,变成共舞。等舞会结束,所有翼族都会一起变成原形,与恋人一块儿双双比翼飞走!以前的话,多是男子向女子先行邀舞,不过最近几百年,大胆女孩子也会主动向心上人邀舞了。最后一大群翼族比翼飞走的场面,很壮观的!”
  灵瑾好奇地问道:“那一起飞走的话,要飞去哪里?”
  香斐说:“当然是飞回家了!”
  灵瑾问:“为什么要一起飞回家?”
  香斐莫名紧张,支支吾吾:“小公主不要问得太细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灵瑾不太明白,不过听着挺有意思的。
  香斐建议道:“大人的活动,小公主现在还没法参与。不过,比翼节当天,许多年纪小的翼族都会看烟火赏花灯,有夜市,还有不少点心可以吃。小公主若是感兴趣,当天不如也到街上玩吧?”
  灵瑾眼前一亮。
  但接着,灵瑾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忽然沉着起来,摇头道:“还是算了。”
  “怎么了?”
  “我与哥哥约好了,那天也要碰面的。”
  “你最近与殿下碰面的次数真多。”香斐闻言,随口说道,“你们都在做什么?怎么感觉神神秘秘的。”
  灵瑾一本正经道:“我答应哥哥,不跟别人说的。”
  香斐听得好笑:“你们这样两个小雏鸟,能有什么秘密呀!”
  她给灵瑾出主意:“再说,你和殿下见面,跟去看比翼节的花灯又不冲突。干脆,你和殿下一起去看不就好了!”
  “不行。”
  灵瑾的神情出乎想象的认真。
  “我们说好要做别的事情的,没有办法去逛夜市了。”
  香斐听得满面狐疑,可再问灵瑾,她却紧抿着嘴唇不肯说,只得作罢。
  等香斐走了,灵瑾走到床边,从床垫底下摸出她的小木弓。
  她早就与哥哥说好,要去练射箭的。
  灵瑾对自己的水平很清楚,她还远没有到可以骄傲的地步。尤其是每日与哥哥一起练射箭,看着兄长专注的样子,她就愈发觉得不能懈怠。
  灵瑾的确很想去看花灯,但是在她心里去练射箭更重要,正因如此,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决定要放弃烟火和灯会。
  *
  然而,放弃归放弃,即使做出了决定,但在灵瑾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一分遗憾的。
  三月初六这日,凤凰宫中,人格外少。
  就连凰君与大祭司两人,都离开凤凰宫,去揽月台上主持庆典了。留在凤凰宫的只剩下了了几位值守的侍卫和侍官,其他人都难得地去了城里,参与到难得的盛会中去。
  相比较于凤凰宫不同寻常的清冷,凤凰城中却是热闹非凡。灯会熠熠,如繁星坠世,鼎沸的人声如潮水拍打海岸,热闹足以穿透城墙,传到宫闱人的耳畔,仿佛要将尘世的所有欢乐喧哗都囊括其中。
  灵瑾与寻瑜一起射了半个时辰弓箭,直到天色微暗。
  寻瑜状态很好,他身姿笔挺,目光专注,一连射了五箭全中。
  灵瑾却显得心不在焉,射箭的间隙,她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会往宫墙和天空的方向飘,就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灵瑾的状态实在太过反常,寻瑜眼尾的余光忍不住轻轻瞥她。瞥了几次以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出了声:“你……”
  “嗯?”
  灵瑾回望过去。
  迎上妹妹的视线,寻瑜的凤眸不觉一别,改口:“没事。”
  “……?”
  灵瑾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这时,宫墙外又传来人群的欢呼声。
  灵瑾不由又朝那个方向望去。
  她这样明显的表现,实在已经到了让寻瑜很难忽视的地步。
  寻瑜放下自己的弓,眼神微闪,然后又生硬地出了声:“你……想去看灯会?”
  灵瑾被哥哥戳中心事,不免有些局促。
  她说:“也、也没有。”
  灵瑾问:“哥哥,你知道今天是比翼节吗?”
  寻瑜道:“知道。”
  “噢。”
  灵瑾揪了揪自己的衣摆。
  她又问:“哥哥你对灯会有过兴趣吗?有没有什么时候,想要去看看过?”
  寻瑜说:“没有。”
  “……噢。”
  灵瑾顿时有些失落,低下头来。
  这小白鸟实在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寻瑜看着她的神态,问:“你要是想去的话,可以不来练射艺。”
  灵瑾执拗:“我没有想去!哥哥不感兴趣,我也不感兴趣。还是练射箭比较重要。”
  说着,灵瑾便走回射箭的位置,道:“哥哥,趁天色还看得见,我们再练一会儿吧?”
  寻瑜的凤眸定定地看着灵瑾。
  片刻,他将箭放回箭筒里,别开视线:“……走吧。”
  “咦?”
  灵瑾看着兄长已经转过身去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哪儿?”
  寻瑜没有回答她,只是收好弓,先往校场外走。
  灵瑾连忙急急地追过去,然后自然地去牵哥哥的手。
  等走到半路,灵瑾才恍然哥哥是发现了她其实很想去看灯。
  灵瑾的心跳逐渐快了起来,带了些喜悦的味道,但她看着兄长被宫廷花灯映明的侧脸,不由恍惚道:“可是哥哥,我们年纪太小,没有大人带不能去宫外的。现在爹娘都不在,照顾我的女官也早就去城里了。”
  “……不用去外面。”
  寻瑜粗糙地回了一句。
  这几个月,他与灵瑾的关系比以前热络了些,但他还是做不惯这种照顾小女孩的事,跟她说弓箭以外的话题时,语气总有些生涩。
  他说:“你只是想看灯和烟花吧?”
  灵瑾不解哥哥的意思,只点点头。
  寻瑜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妹妹走。
  他带着妹妹来到宫墙边,登上鸣凤台。
  这时凤凰宫内成对的高台,朝南方的这一座叫鸣凤台,还有朝北面的一座叫卧凰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