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上一只鬼大腿——蒋淮琅
时间:2021-10-29 10:15:48

  陈姜叹笑:“为啥会不知道?他要是惦记着你,就会时时刻刻关心你的状况,他远在府城不方便,可不是在咱村还有熟人吗,咋也能问得出来!这么长时间,他干啥呢?”
  “熟人...就是村长大儿,也在府城,没人告诉他呀。”
  “他托了村长大儿子,再问村长不就知道了吗?”陈姜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说完了甜言蜜语给完了定情信物转头就走,忍得住一年多不闻不问,这叫中意啊?这叫调戏!就图当时一乐呵,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胡说!”廖氏捂住嘴,眼神又痛又愤,含糊着道:“不可能的,瑞郎答应过我的......”
  “答应你什么了?”陈姜意识到事情不妙,忙问:“你是不是跟他...亲热过了。”
  廖氏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姜儿,你说啥呢?你你你才几岁的人,胡言乱语啥呢!你在哪儿学来的这些.......”
  她突然激动,也不在意瑞郎了,两只手死死攥住陈姜的胳膊,急问:“谁教你的?谁把你带坏了?是不是在镇上听见有人扯闲话了?这些话不能乱说,不是你一个小女儿家该说的知道不!”
  母爱来得迟总比没有强,陈姜有些感慨,她对廖氏的反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退,是因为这些日子她表现得的确不错。家务活没让陈姜动过手,做饭洗衣,包括翻地锄草都自己去干了,院子里的那一小块菜地被她收拾得利利落落,给钱买肉从没截留,哪怕剩一文都会交给陈姜。遇到为难时,总算也敢开口替闺女说两句话,交代她的事,都做得挺好。
  相处久了,陈姜对她了解得也深,她的缺点就是性子软,脑子又转不过弯。许是从没经历过真正的爱情,一次心动就如老房子失火控制不住,才会做出想卖闺女的糊涂事。陈姜看得出来廖氏对她是愧疚的,是有赎罪心态的,但她仍存幻梦,向往爱情,之所以不再提,只是不敢而已,并不是真的安分了心。
  那就顺便也把这事儿办了吧,去见见那赵大老爷,让她亲眼目睹坏男人的丑陋面目,然后把玉佩砸回去,有老婆砸给他老婆,没老婆砸给他老娘!撕渣男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解释自己是无意听来的,答应廖氏以后再也不乱说了,总算把她安抚下来,陈姜赶她去睡觉,自己在院里站了一会儿。
  天气已经很凉,幸亏今年有钱,床上的铺盖都换了厚实的,不然这个冬天娘仨可怎么熬过去啊。陈姜拢了拢小夹袄,昂起头看着满天繁星,盘算着去府城第一件事就是要置身行头,越往大城市走,敬衣不敬人的情况就会发生得越多。
  “何为,亲热?”
  男中音在耳边倏地响起,陈姜一个白眼扫过去:“装,跟我装,上回问我香脸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活那么大岁数会不知道?哼!”
  自从得知他的阴谋,陈姜对他态度急转直下,也没到恶言相向的地步,毕竟还要指望他赚钱,反正没了三月前的敬畏崇拜。只要不指着鼻子骂,他好像也不在意陈姜对他是好一点还是冷一点,仍然忠诚地陪伴左右。
  师焱背着手飘在一侧,也抬头看着夜空,道:“是凡人,履繁衍责,阴阳交合,男女交......”
  “闭嘴!”陈姜大喝一声。
  廖氏推开窗子:“姜儿你叫啥呢?”
  “没啥,看见只夜猫子,赶它飞了。”
  廖氏关窗,陈姜再也忍不住指着他鼻子低声骂道:“你要不要脸,竟对着我一小姑娘说这种话!我娘今天晚上教训的你没听见吗?你是不是想带坏我!”
  说罢她气哼哼地甩头进屋了,师焱继续看着星空,自语道:“果然如此,凡间言辞,精练矣。”
  准备了一日,第三天大早,陈姜赶到镇上,单独去与张家姑爹面谈,而后到车马行雇了辆马车,拖人带鬼地往府城进发。
  凤来镇的位置很好,恰在县城与府城中间,一东一西,从镇上赶车走近两个时辰,穿过另一个小镇,再半个时辰便可到达目的地。
  一州之府,下辖多个县乡,气派自然不是县城可比,城墙三丈,阔不见边,垛口上有岗哨值守,拱形城门两侧的兵士走来走去。城门内外人流穿梭,挑担的,步行的,拉车的,赶车的,驴牛马各种车型都有。
  而且府城就是府城,不仅气派,气度也非凤来县可比,只要不是一看就拉了大批货物要进城的,都不需交钱,自由通行。
  城有内外之分,外城生活着普通百姓,内城是州府权力中心。其实也就是多建了一圈城墙,东西南北四个门都大开着,进出无碍,在没有战乱的岁月里,官府并不为难老百姓。
  陈姜他们直接进了内城,无心去看街景,先找了一家门脸像样的客栈安顿下来,给车夫结了钱让他回去,姑嫂侄三人休息吃饭,一天就已过去大半。
  当晚陈姜哪儿也没去,就坐楼下跟小二聊天,她长得好看,又会说话,东打听西打听的也不惹人厌烦。小二跟她聊得起劲,陈姜要去睡觉的时候,小二还有些意犹未尽。
  次日陈姜仍没去找事主,而是带着廖氏陈碧云逛了一天的街。府城街道宽阔,两侧商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除了赵媞毫无兴趣外,所有女性都逛得非常开心。
  一路吃吃喝喝,陈姜只给自己买了身漂亮衣裳,并没给其他人花钱。廖氏姑嫂听说成衣店的衣裳动辄几两银子起步,吓得连门都不敢进,陈姜要买,她们还想阻止。
  拎着些零嘴糕点回客栈,饱睡一晚,陈姜早起装扮齐整,跟廖氏说一声便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
  事主家的铺子内城就有两家,一家卖粮,一家卖女妆,名字十分直白,叫:烟支阁。
  昨天已经从门口走过两遭,陈姜识了路,不耽误地直奔烟支阁而去。到了店里见了掌柜,她说明来意。
  那中年掌柜显然犹疑:“你便是曹掌柜说的那位小天师?”
  他知道小,但不知道这么小。那观里的道士,名声在外的天师哪一个不是成熟稳重的中老年人?年纪轻一点都让人生不出信任感来。原以为至少是个青年女子,没想到是个刚留头的小丫头。
  “是。”
  “你多大了?”
  陈姜今日脚蹬粉色小软靴,穿着崭崭新的绣花白裙粉夹袄,小立领上缀了圈兔毛,梳了个丱发,两条粉红发带垂在耳边,一看就是金钗之龄的小少女,哪有天师风范。
  陈姜笑了:“安家宅跟我多大没有关系。大叔请去通禀一声,我神棍门出手,一千两起步,视难易加价,上不封顶。”
  掌柜的也笑了:“我听曹掌柜说,他家请你安宅只花了二百两银子,小姑娘莫不是看进了府城,就坐地起价了?”
  “曹掌柜是我姑爹,您家跟我又没亲戚,我凭啥折价?”陈姜做出不耐烦的样子,道:“钱,是办完了事才收的,值不值,你们自己判断。大叔快去通禀吧,我手头的活计多着呢,您要觉得我年纪小,信不过,可以另请高明。”
  三言两语把重点都点出来了,愿意请她出手,就至少拿出一千两备着,但不用事先付钱,不存在被骗风险。请不请随意,她有活儿干,不差这一千两。
  掌柜的思忖再三,决定还是相信老朋友曹掌柜一回,那家伙前几天说得神乎其神的,求医请神都救不回的侄儿,被这小丫头两柱香给救回来了。人不可貌相啊,自己尽到心,请不请还是让外甥女自己定吧,
  坐在林家花厅喝茶,陈姜左顾右盼又生感慨,这宅子可比李太吉的强多了,一路进来竟然要坐轿子,可想而知占地有多大。开几个铺子这么挣钱的吗?还是沾了某人的光......呵呵。
  想与人分享一下感受,可旁边就只有师焱一鬼。她看他一眼,他也看她一眼。
  “哼!”
  陈姜转过头去,师焱纵容地一笑。
  一盏茶喝完,几个小丫鬟扶着一个满头珠翠,身姿袅娜的年轻女子步入厅来。
  陈姜起身,与她互行福礼,抬头见女子二十多岁年纪,相貌清丽,一双眼眸含烟带水,朱唇小巧,下巴尖尖,整个人气质温和,柔美动人。
  “是陈天师吗?有礼,没想到你年纪这样小,真是年少有为。”女子一开口更添几分柔弱之气,声音虚而软,像根毛絮在耳朵眼里拂过似的。
  陈姜往她身边瞥了一眼,道:“林娘子客气。”
  若不是这位身边跟着个哭成狗还在拼命控诉林娘子的蓝光鬼子,陈姜险些就要以貌取人了。
 
 
第63章 真本领与唬人计
  在林家坐了小半日,听了一耳朵内宅阴私,其中大半是那蓝色女鬼贡献的。
  她见师焱是鬼,如同见到亲人,撇开林娘子飘到他面前,一刻不停地叨叨自己悲惨的人生。过于密集的哭诉导致陈姜不得不几次中断与林娘子的谈话,作深思状,实则在给师焱使眼色,让他把女鬼揪出去。
  师焱不知是没察觉还是故意,未加理会。直到陈姜坐立不安有暴走倾向并频频向他投射杀人眼光时,才将那车轱辘话来回说的鬼东西引走了。
  陈姜好不容易凝起神来,把林娘子的叙述整合了一下。大致意思便是她近俩月来在婆家府里常遇怪事,夜间总能听见女人和小孩的哭声,遣人出去查看却无异常;又总能闻到腥臭气味,但找遍全府也找不出来源;自身小病不断,身子莫名的疼,出现过短时眼盲症状,夜夜做噩梦,早起流鼻血,皮肤上会突然冒出淤青。与她的夫君说了后,请过两个在府城颇有名气的道家高人,结论都是有鬼作祟,法也做了,符水也喝了,平安符也买了,情况却并没有好转。
  她的夫君不爱听她疑神疑鬼,碍于她已怀孕,便让她回娘家住几天,按她要求帮她翻新院子,并按高人规划的风水布局来摆设物品。待完工后她回府,诡异事件还在继续,依然在她左右不断发生。林娘子受不了,又不敢再和夫君说,便再次来娘家小住,求家人帮她找个真正厉害的天师。
  陈姜听完,瞄了瞄厅外还在叨不停的蓝鬼,以及她怀里魔音贯耳的哇哇声,道:“回娘家来还有出现过这些状况吗?”
  “没有,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府里,”林娘子轻蹙蛾眉,捏着帕子按住胸口,“有孕前从没有过,就在有孕后,接二连三地闹腾,我怀疑是有什么鬼祟之物想害我的孩子。”
  陈姜点点头:“那应是府上有异,我须得实地看一看。”
  林娘子有些迟疑,沉吟片刻道:“陈天师,我舅舅说你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我也相信你。但是......我家老爷最不喜鬼神,若非我强求请天师翻院子,他向来将这等事视为无稽之谈,怕是不能以客礼待你,你不介意的话,就先随我回府,待查清害人之物,再向老爷回报。”
  陈姜爽快同意。心说有些人就是脖颈硬,不信还不敬,那让鬼子教教他做人嘛。
  约定明日再见,陈姜告辞离开林家,同样是坐了轿子出去,豪宅内景难窥全貌。
  那蓝光女鬼找到了师焱这个绝佳的倾诉对象,难舍难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同回去客栈。
  进了屋,关上门,陈姜满面寒霜,见同样被折磨了一路的师焱仍气定神闲,始终带着礼貌微笑听女鬼说话,心头火起,狠砸了一下床板,怒道:“你是怎么当娘的,孩子哭成那样不闻不问,一点破事从早上到现在翻来覆去说了八百遍,再说我就把你捏爆了让你灰飞烟灭!”
  女鬼猛地一抖,惊诧地望向陈姜:“这位姑娘,你是人是鬼,也能看得到我?”
  陈姜怄着眼不吱声,女鬼仿佛再次找到了鬼生知己,夸张地把身体起伏成波浪,向着她扑来:“姑娘!你听我说,我好苦啊!”
  她一激动,怀里的小鬼娃哭得更大声了,陈姜捂住耳朵龇牙咧嘴:“师兄,求求你把她收了!”
  师焱淡淡地笑:“伤怨之鬼,可修心境。”
  “我不要修心境,我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求求你!”女鬼对着陈姜狂轰乱炸没有章法地哭诉,陈姜对着师焱行大礼参拜,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头了。
  一个响指之后,世界清净了。陈姜颓然倒在床上喃喃:“一千两不行,就凭林娘子搞出这么个东西来,至少要向她收五千两。”
  蓝光女鬼的来历有点惨,她是林娘子爹的小妾,两日前生孩子一尸两命。因为身份低微,林娘子怀着孕忌讳白丧,竟是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办,连尸体带死婴一张草席卷了拉去乱葬岗,至今还在光天化日下扔着,难逃被野狗啃食的命运。
  据她自己说她家境贫寒,打小被转卖多次吃尽苦头。在林府当丫鬟常因笨拙受到林娘子责罚,林娘子嫁人以后她惨遭林老爷侮辱,一次得孕提了个姨娘,没过几月好日子又撞上回家避邪的林娘子。明明她才是那个被撞倒在地的大肚子,小腹平平的林娘子却硬说自己动了胎气,找人给她灌了催产的药汤,害得她早产血崩而亡。老爷一个屁也没敢放,毕竟家里所有生意都要靠林娘子婆家照顾着,林娘子就是林家的王。他小妾通房庶生子女一大堆,根本不在乎死掉一个半个。
  惨是真的惨,但说多了就让人烦了。蓝鬼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陈姜的同情消耗到荡然无存,同时让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商户出身的林娘子并非她外表看起来那般纤弱柔软。
  当天下午,陈姜派......不,是请,请师焱先一步去探探林娘子婆家的府邸。虽然她想起他的目的心里就不痛快,但说服自己不必跟钱过不去,做神棍就要做得专业些,个人情感和工作业务应该分开对待。所以她恢复了甜甜的笑,用腻腻的声音对他道:“就拜托师兄啦。”
  师焱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她的目光有点奇异。
  影子进了府城就像鱼儿入海,两天摸熟了方向,内外城到处飘着玩,带回了所有做白事行的店铺方位。陈姜跑了两三家,递上“名片”,介绍了纸扎产品,不意外地遭到两家拒绝,意外地收获了一家可以一试的惊喜。
  这本就是捎带手的事情,陈姜没报多大希望,但要是府城真有同行愿意代卖,她就要考虑入手一驾马车送货了。因为城市大,富人多,商品流行起来的速度可比小乡镇要快多了。
  次日,陈姜到林家与林娘子汇合,与她一同返回位于知府衙门后头开明巷的郭府,也是同知府。
  林娘子的夫君郭纯嘉是青州府的同知,二把手,五品官。在本地称得上位高权重,能罩着林家不稀奇,林娘子回娘家称王称霸也无可厚非。
  但郭同知的夫人却另有其人。
  林娘子是如夫人,说白了就是个妾。来之前曹姑爹并未告知陈姜,只说对方官宦人家,行事务必谨慎些,这一消息还是她跟客栈小二聊天聊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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