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上自己的身?男女有别,绝对不可以!
“好。”
师焱飘进卫所去了,赵媞疑惑:“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会上身隐形,我为什么不可以?”
陈姜吁了口气:“你跟他之间,差了一个天地的距离。他虽然不是吃鬼妖怪,但也绝不是凡鬼,以后对待他该尊敬的还是要尊敬。”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绿鬼的事,成天看着影子赵媞在眼前晃来晃去,又像对小绿大绿一样产生了习惯感,差点忘记这件棘手的事可以去问师焱啊!他是冥君,不可能不知道绿鬼存在的原因。不知道也可以去找秘书嘛,代理阎王爷必能解决。
正想得高兴,就见师焱又从卫所飘出来了,后面跟着一条蔫头搭脑的白影子。
陈姜大吃一惊,忙往远处的背街小巷跑,找了个死胡同一头钻进去。两边都是民居后墙,没有门,也没有人,又狭窄又脏乱。
不多会儿师焱领着白影来到,陈姜头疼地皱了脸:“师兄,你怎么把百顺哥的生魂给弄出来了?”
“避开耳目,人在牢中,不可附身。”师焱轻轻挑眉,仿佛在问条件全部满足,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可是他还活着呀。有些记忆能够抹去,可陈姜要和他谈的话他必须记得,这样一来,他不就发现了陈姜的秘密?而且他又没有龙气护体,听说生魂离体后,阳气会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小声向师焱提出疑虑。他先肯定了陈姜的说法,然后道:“无事,说吧。”
陈姜冲着自己的腮帮子小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竟然敢质疑冥君大人的实力。不能再以上辈子的经验来判断对错了,这辈子可是开了挂的!冥君大人肯定有办法。
百顺此时也看到了陈姜,大梦初醒一般四下看了看:“姜儿?你咋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不是牛头马面带我下地府吗?”
陈姜白他一眼:“他哪儿像牛头马面啊,不要胡说八道,我叫你出来是有事跟你说。我问你,冬娟是不是你杀的?”
百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冬娟......冬娟......”
陈姜不耐烦:“你别在这儿哼唧了,我时间有限,你也不能离体太久,快回答我,冬娟是不是你杀的。”
百顺摇了摇头,但是嘴里却道:“是我害了她,不该让她一人上山。”
要不是扇不着,陈姜真恨不得上去扇他两耳刮子,老陈家的人要么老实,要么泼辣,要么狡苛,怎么还隐藏了这么一位情圣。
“拜托你决定殉情之前,想想你爹娘,你姊妹,一旦定罪,老陈家在村里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你爹娘会被人叫成奸杀犯的爹娘,你哥没脸再继续念书,你姐妹嫁不到好人家,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还有我们这些亲戚,名声都会被你连累!百顺,做人不要那么自私,你不光彩地上了刑场,等于拖了一家人给你陪葬啊!”
百顺大约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此刻陈姜一说,他惊恐了:“我...我只是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洗清罪名自己吊大槐树死去!”陈姜不客气地道,“害我们干啥?而且你觉得你这样做很痴情吗?冬娟被人害得那么惨,你不帮她找出凶手报仇雪恨,竟然想就这样糊里糊涂跟着她去了,谁能看起你这样的男子?我看不起,冬娟也看不起你,就算到了地府相见,她也根本不会理你,因为你懦弱!无能!窝囊废!”
见百顺被骂得目瞪口呆,眼泪水成串地往下掉,陈姜缓口气又道:“现在告诉我,你杀没杀冬娟?”
“没...没有。”
“冬娟死的那天你去哪儿了?”
“来镇上绣铺给她买绢花了。”
“啥时去的,啥时回的?”
“没吃晌饭就去了,未时回家的。”
“绢花呢?”
“藏在家里柴火堆下头。”
“一路上都有谁见过你,分别在哪儿?”
“在绣铺见了女掌柜,在桥口见了我姥那个村儿赶车的吴大爷,出村和回村都在大槐树下头见了王老祖。”
王老祖就是村长他本家六叔,七十多了,天天坐在大槐树下头冲盹,也不知记性怎么样。不过证人还不少呢,陈姜微笑了:“百顺哥,回去捕快再问你,你痛痛快快把实话说了,别再犯傻,别让冬娟瞧不起你,知道吗?”
“哦。”
“最后再问你个事儿,你的裤腰带,咋没在你裤腰上好好系着呢?”
陈姜本想让百顺和冬娟见上一面,刺激他燃烧起为心上人报仇的信念之火,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冬娟那苦情小花的模样,说不定刺激不到百顺,还起了反作用就不好了。
师焱把百顺送回去,陈姜看着两条一高一矮,一身姿卓然一勾头驼背的鬼影飘远,不禁感叹,鬼比鬼,气死鬼,师焱这从容优雅,华贵天成的气质,一千个百顺摞一块儿也及不上其万一。
赵媞也道:“不得不说,你的老妖怪除了那张画皮,风度也是不错的,活着时应也是个大家公子吧。”
陈姜面孔一热:“什么我的老妖怪,不要瞎说!”
侄女不计前嫌上镇“求人”,效果显著。第二天捕快再次来村调查走访,第三天傍晚,百顺被放回了家,还是捕快和卫差一起把他送回来的。老宅一扫压抑,欢天喜地,万氏和秦氏硬是又塞钱又磕头,求了捕快到大门外亲口给百顺正名,然后敲锅砸盆地把远近邻居都聚了过来。
捕快很给面子,不仅说了,还详解了求证过程。百顺有人证,有物证,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凶手另有其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是百顺,说明凶手还在他们当中,左右看看,彼此都有些胆战心惊。
万氏鼻孔朝天,汹汹道:“百顺是冤枉的,青天大老爷给俺家说公道话了,谁再嚼舌头谁就生烂疮!俺老陈家的孩子个个本分,个个懂事,才不会做那种淹祖坟的坏事!”说完她又添了一句:“分家出去的不算啊。”
陈姜远远站着,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好好,你是长辈,你爱咋说咋说。
徐家母子站在人群中,面露忿恨不甘。徐老太又哭起冬娟来,徐大则叫道:“那陈百顺的裤腰带咋回事?不是他还能是谁?就是他糟蹋了俺闺女,再用裤腰带把人勒死的,你们今天说一出明天说一出,没个准头!俺家冬娟就白死了吗?哦我知道了,指定是陈家使了钱,给你们塞脏银子了,你们才改了口!”
村民没人说话,但隐隐骚动,万氏和秦氏又想蹦起来骂人,被捕快制止了。
那个三十多岁黑脸大胡子的捕快并不生气,他嗓子粗粝嗓门很大,说话声势十足:“经仵作查验,徐冬娟没有被人糟蹋。”
“啥?”村民们骚动地更厉害了。
“她颈骨被勒断,并没立时断气,凶手虽扯下她的裤子但未行恶事。为何要这样做,我们也不明白,所以要继续查探。徐贵田,跟我们回趟卫所,有些事想问问你。”
“我?”徐大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震惊。
“嗯。”捕快炯炯有神地盯着人群中的徐大,“就是你。”
村民们一起转头,面对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徐大慌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既不是老实答应,也不是询问理由,而是,逃跑。
只不过跑出没两步就被卫差和另一个捕快按在了地上。在众人集中听讲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悄悄绕到人群后方,堵住了徐大的去路。
有备而来啊,陈姜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时代的法制建设也不那么差,公门里还是有实实在在做事的人的。
有一次徐大去外村赌钱,离开家门没几步系裤子的草绳断了,懒得转回头,又正好撞见来给他家送柴的百顺,随口便问百顺要了根裤带,害得百顺拎着裤子回了家。
一件太小的事,百顺没放在心上,徐大也没有。捕快拿到裤带的时候,徐大甚至都没想到能以此物实施陷害,他只是不停空口咬着百顺,才使得捕快去验证了裤带的出处,也使案件出现了曲折。
确认百顺不是凶手,那么他说出的裤带去向就有可靠性。捕快再次在村中走访,发现了一个关键证人——余婶。冬娟上山的时候,她正带着孩子下山。之前捕快询问过她,她也如实说了遇见冬娟的情况,那时人还是活生生的,她下了山,后来发生了什么自然不知道。可这次捕快又让她往前回忆,在冬娟没上山的时候,她可曾遇过别人?
她看见了徐大。离老远急匆匆往山北走,余婶认为他翻山到邻村赌钱去了,没有在意,而且那会儿日头还早,离后来与冬娟的相遇至少隔了一个时辰。
懒到要生蛆的徐大除了赌钱有这劲头外,还能有啥事催动他爬上山并呆了一两个时辰?杀闺女啊。
捕快没有铁证,可徐大心理素质太差了。
案子最终的结果传到村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父杀女本就不可思议,徐大还故意伪造奸杀现场,目的何在?
他的目的很快就暴露出来。徐大被押去县里后,河沟村小赌坊的人来了。找到村长,干脆地把徐家房契地契一拍,问本村有没有人买,直接换了银子方便。
村长无言时,赌坊人又掏出另一张契约,说徐大把闺女和老娘都抵了,现在他闺女死了,就只能卖那不值钱的老太婆了。临走还诉苦,房地人全卖,徐大还欠他八十两呢,这家伙骗他说等几天就有钱还,没想到把他自己等进死牢里去了,只好自认倒霉吧。
急需这么一大笔钱,卖闺女也不够的,除了讹诈,徐大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谁让百顺喜欢他闺女呢,就看上陈家了。
徐老太被强硬捆走的时候,万氏站在门口拍手欢送。短短几日,徐家家破人亡,彻底从大槐树村抹去了印记。
站在徐家四亩农田的田埂上,陈姜犹豫:“算了,还是不买他家的地了,不吉利。”
师焱飘在她身边,目光悠远,淡道:“徐贵田,阳寿七十;陈百顺,十五年终。”
陈姜一怔,转过头去:“什么意思?”
“命数,已改。”
徐大平安终老,百顺明年会死,秋后问斩吗?她若不掺合,这就是他们的结局?确实,这已经不是转运了,是切切实实地改生死。
“改......改别人的命不会有什么报应的吧?”陈姜僵硬地笑笑,“你是冥君大人呢。”
师焱微垂首,也对着她笑:“无事。”
陈姜心里有点不安的感觉,若是真无事,他何必说出来?
第61章 气到心梗
徐家事了不久后,百顺来了一次二房。他看起来精神仍不太好的样子,吞吞吐吐磨叽了半晌才开口问陈姜有没有给他托过梦。
陈姜假作不明,以死人才托梦为由数落了他一顿把他赶走,心头却沉甸甸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仗着师焱有些放飞了。
生意场上有句行话叫捞过界,不同领域非要轧进一脚,与别人抢饭碗的意思。师焱作为阴间之主,处理鬼事天经地义,但活人的阳寿命数,他可以随意更改吗?这不归他管,捞过界了。
可陈姜认为,这件事师焱没有责任,他只是应要求给了她与百顺见面的机会而已。要说改命,也是她改的啊!陈姜望着天空,心想五弊三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还是她干的,天道惩罚时请分清主次,冥君大人目标虽大,最多只能算个从犯,有什么报应冲她来好了!
狠话可以撂,担心也还是要担的。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姜每天一睁眼就是看看自个儿是否四肢健全,再看看师焱是否完好无恙,观察观察外头有没有要劈天雷的迹象。然后开始三省己身,告诫自己不要再让师焱做任何有可能影响阳间秩序的事。
报应一直没有来,师焱也一直没有异常,陈姜渐渐放下心来。
他很久没再回过地府,日日呆在陈姜身边,跟进跟出,少言寡语。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陈姜觉得又感动又无聊,他究竟藏了多深的情意,才能这样日复一日地陪伴着,守护着。
不睡觉——成夜飘在她床边,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自己睡相如何。
不吃饭——真鸟蛋烤给他了,用烤串的手法刷油撒盐,还加了些茱萸粉。他只是看看,对她说:不必。
好嘛,又不想吃了,那你到底要怎样?在没有鬼收的日子里,一天十二个时辰这样飘着真的不觉得无聊吗?不能给予有求必应不怕报应的冥君大人一些回报,陈姜心里多没安全感啊!
当她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在师焱身上后,终于发现,他并不无聊,他其实是有爱好的。
影子这小鬼没才华没见识心却够野,成天在村里乱飘着窥人私隐。今天房二哥藏私房钱了,明天余家两夫妻干架了,后天杜春儿爹找寡妇搭话了,全是些家长里短的破事,陈姜和赵媞都不爱听,可有一个爱听的。
每当影子从村里游荡回来时,师焱总会把凝注在陈姜身上的目光分出去一些;每当影子开始眉飞色舞地讲闲话时,他又总会飘在她身后听得聚精会神。
影子被陈姜呵斥闭嘴,他还会说:“继续。”
是真的爱听八卦啊!他也可以自己出去找笑话看,偏偏就爱听影子讲的。陈姜分析一方面他碍于身份,堂堂冥君做那些扒墙头听墙根的事实在跌面儿;另一方面,影子的三姑六婆气质过于优秀,什么山猫野猴子的破事都能被她说出一股天大秘密的感觉来,遇上爱好者,可不就是十分契合嘛!
陈姜想了个给师焱打发无聊,同时又能防止他心血来潮不告而别的办法,让影子跟他玩一千零一夜,故事只说一半,另一半留着改日再说。
但影子不太配合,自从发现赵媞不害怕他了之后,影子也在吃鬼与不吃鬼的边缘试探了几次,师焱待她态度很好,和对陈姜一样有问必答。
影子只问过一个问题:“你会吃我吗?”
师焱说:“不会。”
所以影子戒心渐消,现在已经消到可以和师焱呆在同一个空间而不会发抖和尖叫,最多无视。她不懂得尊敬是什么,也不懂陈姜想留师焱的良苦用心,对于各种热闹只顾自己看得开心,说得痛快。而对于陈姜结局留白的建议,她感到憋屈,不想执行。除非......陈姜给她烧东西。
靠着八卦本领的积累,影子现在拥有绢花四对,各式簪钗环镯七八只,两套新衣,两双新鞋,和一个什么都塞的进去,永远也装不满的小荷包。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仍穿着死时衣裳的赵媞面前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