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不好的命摊到了芝娘自己的身上,她方才微微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出声劝阻大哥住手,害得她丢了一门好亲事。
她不敢跟她大哥闹,只好跟她娘闹了,陈氏本就在怄气那茵娘怎滴就轻易出了他们吴家的门,如此倒越发显得她这些年的黑暗日子竟是白受了一般…
心里已经是翻山倒海的一阵难受…
再看看自己儿子,以前多乖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挡在她的面前让他爹不要打自己,再看看现在变得跟他爹一模一样的脾气和嘴脸…
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懊悔…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
如果她当初带着孩子逃出去了…大郎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呢,这些天每天夜里她都忍不住这样想,整日以泪洗面,儿子不搭理她,只觉得她假惺惺,女儿跟她闹,这日子竟是没一天顺心的…
吴家一家到底自己疑神疑鬼又真的心里有鬼,没多久就直接搬到县城去住了,少有人看到他们回到荷花镇来…
只那吴大郎每每看别人看自己,老觉得那人知道自己的事,越发地痛恨起茵娘来,每日夜里直睡不着觉只恨不能手撕了茵娘,白天当值总是恍恍惚惚。
他们县衙的捕快,日常也没有什么大案,并不是很危险,只这段时间出了一个采花贼,所有捕快都等着逮捕他好立功。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就偏偏让吴大郎给碰上了,吴大郎自打和茵娘和离之后,就想着证明自己!
证明他的实力的时候到了!
他担心别人抢了功劳,只自己悄悄跟上,那采花贼体型矮小,他能自己治服,只到底轻敌加上这些天他精神紧绷晚上被仇恨迷惑了双眼,没休息好,那采花贼虽然矮小但是跟只猴子一样灵活,吴大郎人没抓着,反倒被五花大绑起来。
你道那采花贼为何不正经娶个媳妇好好做个人,只因他自小小兄弟就不给力受了多少嘲笑心里扭曲才去祸害那些无辜的娘子,这会儿逮到一个男人,采花贼也不能把他怎样,只他自己没有的东西,怎好叫别人有了去。
等到其他捕快赶到了这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的就是让他们蛋疼的场景,那吴大郎被捆成一只粽子,已经昏死过去。
其他地方毫发无损,只裤子上一片鲜血,第一个冲过来的捕快他年纪不小了,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这怎么如此地像,妇道人家死去活来的那几日?
这吴大郎得了个什么大病,凑近一看,好家伙,那血竟是从那命根子处渗出来的,一时那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老捕快只觉得蛋疼,ju紧:——!这场面真没见过。
这吴大郎命中有这一劫,只本来他已经有一子,家中娇妻听话乖巧,只让他自己给做没了。
如今倒好,年纪轻轻,还未有子,就成了第三性人。
那陈氏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这还没再相看人家生个大胖小子,就遭遇了如此大不测,那大夫竟是说回天乏术,日后不能人道,一时陈氏真觉得昏天暗地…
每次回想起茵娘流掉的那个成型的男胎来,就忍不住想呼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在茵娘身边看着她,当初流掉这孩子时,陈氏心里虽然心痛,但是想着到底还年轻,以后还有得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如今方才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一时觉得自己真是猪心蒙了心,想着儿子以后无后,只觉得昏天暗地,没了活路…
…
茵娘自搬进二房以后,吕氏就把西厢整理出来给她住,生活上事事无不小心照顾。
但是她性格太过拧巴,就算在这宅子里,听不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她还是整日胡思乱想,悲情伤秋,整日自哀自怨。
那吕氏见自己左劝右劝,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很是着急上火,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来,忙忙请了宋妈妈到县城去接了人来。
那接的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带着闺女从姜家村逃出来的姜闻娘,。
如今半年多过去,这姜闻娘可谓是脱胎换骨,自脱离了那前夫家,又逃出了那吃人的娘家,姜闻娘精神放松下来,性格爽朗大方了起来,再不是那只会横冲直撞死磕一条活路的样子。
那姜闻娘带着茵娘给的五两银子,心中稍稍有了底气,去了县城的酒楼,她厨艺也不出挑,只会做家常的菜式,就算是姑奶奶推荐的也不好给她安排个肥差,只让她在后厨帮忙。
后厨自然是又苦又累,每天洗盘子洗菜洗得她手都发白起皱,但是这些伙活计她在做姑娘的时候就做惯了,难不倒她。
她很努力地干活,一个是怕自己做得不好给姜秀才一家丢人,自己是他们家介绍过来的,若是做不好只叫他们为难。
再一个就是怕自己做不好掌柜的不要她。那她只能带闺女去做西北风了,所以啥活她都不嫌多,不嫌苦不嫌累,拼命干活,倒是让掌柜的越发觉得她一个顶俩,看她顺眼了起来,平时有啥好事儿,也能想起来她了。
现在她已经是后厨的小管事,活计轻松了一些不说,工钱还涨了,日常还能带些客人吃不完的肉菜回家。
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不用整天担心被打,自己赚的钱自己安心,回了她们娘俩住的小隔间,大妮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等她洗澡。
而今儿秀才娘子打发来的下人说当初给自己五两银子的茵娘也和离了,让她时常回荷花镇去陪她聊聊天,对于茵娘的恩情,姜闻娘一直记在心中,只等着自己把姜秀才家的银两还完了,就还茵娘的,所以二话不说,跟掌柜的请了假,就坐上牛板车来了。
人的悲欢并不共通,但有同样遭遇的人容易理解对方,茵娘果然和这姜闻娘聊得来,姜闻娘一句话顶了吕氏十句劝,这茵娘之前种的善因,也算是得到了善果。
那姜闻娘离开前对着茵娘道:“我以前只整天围着夫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打转,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这荷花镇的集市,去了县城我才知道这千百种人,千百种说话,咱们女子固然在这世上活得不如男人家自在,不过也有不少女郎,过得洒脱。”
第32章 、梦想
大人的世界已经经历了几番起起落落, 天真的人眼里世界依然充满美好,明天还是充满希望的明天。
这些天家里发生的许多事,姜榆难免冷落了自己的小伙伴钱小郎。
只钱小郎也是个心大的, 姜榆这段时间没空儿理他他倒也不生气,毕竟在姜榆这个刷漆的老黄瓜
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玩耍的。
更何况这些天钱小郎一点也不无聊,钱小郎外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只蒋家的布匹生意一直是从县城往外输送, 并不曾涉及到荷花镇。
要不是钱秀才是荷花镇人, 执意要回荷花镇住,他们一家才不会在荷花镇住, 蒋家最近渐渐把生意渗透到县城周围的几个镇,当然也包括荷花镇, 所以钱小郎的小舅舅这些天一直呆在他家。
比起整日只躲在自己屋里读书的钱秀才, 钱小郎显然更喜欢他的小舅舅。
这日他家小舅舅离了他家回了县城,钱小郎这才来了姜家与她厮混, 说的话十句有八句不离他小舅舅。
姜榆又没见过他舅舅,任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也想象不出来,渐渐不耐烦起来, 小钱同志却还在卖力夸奖他那舅舅。
姜榆只道:“五郎, 怎么你句句不离你家小舅,莫不是你以后想和你小舅一样成为商人, 而不是像你爹一样成为秀才?”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啊, 没想到小钱这倒霉孩子用一种看知己的眼神看着自己, 自带bulingbuling的特效:“三郎,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最懂我!”
——!不!少年郎, 我不懂你。
钱小郎欢欢喜喜道:“我小舅说啦,我合该吃这碗饭,你看我都姓钱了,没钱怎么好意思出去混呢。”
——!天真的小钱,你家小舅舅也就是说这话来哄哄你滴,你爹老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钱也就是娶上了你老娘才苟富贵的吗。?
还有小钱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据姜榆所知,小钱前头几个哥哥也是孜孜不倦地读书,头两个已经成亲了也是还在读书,只是想来他前面几个哥哥读书的资质一般,如今最大的也有二十了却没一个读出名头的。
小钱的聪明已经经过她的认证,是个真正的小机灵鬼,他和自己一样,背负着全村的希望呀!
现在小钱说他要当个商人,钱秀才还有一秒到达现场!
而且按照这个时代的看法,钱秀才那样的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好吗?难道小钱对他的成功人士爹就没有一点孺慕之情吗?
成熟如她,这些天下来,对二狗子,她也产生了崇拜依赖的感情,所以她很好奇,天然古人小钱对他爹的想法:“五郎,那你就不崇拜你爹吗?”
小钱挥挥手道:“我爹有什么好崇拜的,除了需要联合我娘打我的时候他出现一下,其他时候压根就见不到人,有时候吃饭也是他自己在书房吃的。我爹可不像夫子一样还整天带着我早读,一次也没有过。我跟我爹相处的时间还没有我跟小舅的多!”
小钱接着无所谓道:“你要说给家里的人按我喜欢的来排位,我肯定最喜欢我娘,我爹自己躲着清净,自己倒好了,把所有事儿都丢给我娘,我家要是没我爹日子照常过,丝毫不影响,要是没了我老娘,那日子真真是活不下去。所以我娘肯定排第一位。再然后是我哥哥们,不过我哥哥们和我年纪差得大,也没多玩得到一块去。”
说到这里还不忘巴巴看着姜榆道:“三郎你放心,我跟你自然是最好的,谁也不能比了你去。”
——!小钱,我并没有很担心,你接着排位吧。
表完忠心,小钱接着道:“我哥哥们读书读了这许久也没读出个名堂来,你道是为什么,一个是我哥哥们资质一般,另一个就是他们也不爱读书,只是被我爹压着读罢了!我爹平时才不管我们读书呢,只考试考完了之后,若是考不好,让他丢了人,他必然是要骂的。”
——!小钱,原来你是一个你家第一个敢于追梦的勇士。
钱小郎再次喷他爹:“唉,我爹这样的有啥用啊,我倒是希望,我小舅舅是我爹,做小舅舅的孩子多幸福啊,小舅舅会陪表弟玩,会带着表弟去吃好吃的。所以我爹垫底!”
有时候,不,是读书的时候,每回窝在二狗子的怀里,跟着他叽里呱啦地念书。
姜榆时常想告诉二狗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靠自己,看看隔壁钱秀才,年纪一把了还是自己冲上去考取功名,自己的梦想自己实现,!鸡别人是一种不够人道主义的行为,鸡娃伤心伤肺伤感情!
自鸡是最高尚的鸡法!
而不是强加给下一代,每天以鸡娃为乐。
但你看看现在!小钱的话真是让人听人男默女泪,小钱他丝毫没有感受到父爱的关怀!
——!看把小钱这孩子委屈得!这老钱在亲子活动上很欠缺啊。
老钱!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认清事实吗?你们老钱家的希望不在你身上,在这里,你快好好看看他,你快要失去他了,你得好好把握住啊。
小钱显然沉迷于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这个时代的离经叛道,他还在叽叽喳喳:“再说了读书有什么好玩的,像我爹那样整日只窝在房间里读着那些之乎者也,他就没好好看看冬天出来的暖阳,没好好数数晚上的星星,要是我早就闷死了。三郎,做商人好玩,像我小舅舅,我小舅舅不闭门造车,真正地走遍天下路,他书读得是没有我爹多,但是他懂很多我爹不知道的新奇玩意儿,他说的所见所闻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三郎,你看我们现在住在这荷花镇,却能用到各地生产的东西,这是商人收集运送过来的,这就是商人的力量啊!”
——!少年郎,我懂,我都懂,但是商人地位低呀!
小钱果然不是一般的孩子,他都考虑到了:“三郎,很多人只道十商九奸,只觉得商人是不劳而获,我却不这么认为,庄稼户和工匠他们种出了粮食做出了柜子却只能就近卖了,不可能有一个庄稼户带着咱们南方的水稻,自己跑去京城卖,因为赚的钱不够路费,无利可图当然不会有人这么做,但是商人可以这么做,他收购了很多庄稼户的水稻,收购很多很多,收购各种各样的特产,请了车队,雇了船只,北上到京城去卖,不仅他自己赚钱了,那些车队,船只的主人,伙计,不都赚钱了吗,商人可以让很多不可能的事成为可能,他堂堂正正挣的钱就是他应该得的,他不仅自己挣到钱了,他还能让更多的人赚到钱。”
说到这里小钱的激动终于平复了一些,他有些低落道:“只可惜,商人的地位不高,纵然有万贯的家财也可能保不住,指不定哪天就一无所有了,如果有一个地方,商人的地位跟其他人一样就好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亲眼看到,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
——!哦我亲爱的朋友小钱,你一定是个本该投到我们那个世界的小天使,只可惜上帝他老人家一时糊涂给你投错了胎,你的一切困惑和天赋都能在那个世界里自由自在地展现~
姜榆也没法具体深入地跟小钱讨论这个问题,只对着小钱提问道:“五郎,那如果商人的地位高了,大家伙都去经商了,种地的村民不好好呆在村子里种地怎么办?”
聪明如小钱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困惑了,他沉默了。
小小的疑问长在了他的心里,他转移了话题:“三郎,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钱,你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不知道你想听我哪个版本的梦想。
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梦想怕不是要吓坏了你幼小的心灵,那是一飞冲天的梦想。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飞行员,谁还没有一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呢,那时候谁的作文小方格里写的不是科学家或者飞行员呢。
那是个不成熟的梦想。
再然后很久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霸,姜家村村霸的梦想要达成的时候,被二狗子无情地碾碎了,荷花镇镇霸的梦想被小钱聪明的小脑袋瓜给碾碎呢。
那是个幼稚的梦想。
如果你现在再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的回答一定充满了高尚,让二狗子听了也要躲在角落呜呜地流下欣慰的泪水,觉得我长大啦。
——!我是自愿的:“我要读书!考取功名!”虽然她很不喜欢学习,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里想生活得舒坦,必须像二狗子说的那样考取功名,不然如果这回没有二狗子在,她们家在二姐和离的事情上可要吃了大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