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如今真如自家官人说的那样,眼看着要出息了, 若是让他娶了翠娘,只怕两人成怨偶。
再说自己这些年跟三郎相处下来,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孩子本性善解人意,性格最是赤城, 不是那等以后会不孝顺自己的人。
自己早就已经把他当亲生的疼了, 自然要为了他考虑,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 给他定下这门亲事。
她以为这些年,她爹娘的心思已经淡了, 自己不过回娘家的时候提了一嘴子要来桃花寺还愿, 没想到她娘就带着翠娘在这等着。
这门亲事她万万不可能答应的,她娘也不跟她透个口风, 只盼今儿不要闹得难堪,免得以后伤了感情, 伤了哪头都是扎她的心…
姜榆倒是没想过吕母带着表姐来是来相看的,她不知道里头的这些弯弯绕绕, 只是她确实多年没有见过这个霸道表姐了, 如今几年没见面,差点儿没认出来。
——!好姐妹, 你变了!
想当初她从表姐那得了一盒子的玩偶, 就回了表姐一盒飞行棋, 如此一来一往。
再加上吕氏没事儿也爱回娘家,相处的机会多了,一来二去的, 她和表姐倒是玩到一处去了,表姐性格霸道,索性她也不是那等子性格强硬的人,对于真小孩她多有礼让,两人性格倒也相合。
只可惜,她这辈子是个男身,等到他们七八岁的时候,每回她跟着吕氏回娘家,表姐渐渐不出来跟她玩了。
所以说起来他们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面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七八年的时候足够让一个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女郎。
正是爱俏的年纪,吕家这些年生意兴隆,翠娘身上的行头也是不差的,她穿着浅绿色的裙子,头上带着蝴蝶的簪子,随着她走动,那蝴蝶仿佛要飞走一样,端是一副青春少艾的样子。
姜榆却不知自己偷偷观察表姐,倒叫吕母给误会了,那吕母只以为姜三郎被自己孙女的美貌给迷住了,心里越发觉得这事有戏。
她高兴道:“说来三郎和翠娘也有好些个时候没见过面了,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我跟翠娘刚到,三郎想来已经逛过这桃花寺了,如此,不如你领着你表姐出去逛逛,我跟你娘在屋里说私房话。”
吕氏听了越发气自己老娘自作主张,这若是让人看见了误会了怎么才好,但是到底是自己亲娘,她又不好直接告诉三郎让他不要去。
如此不仅下了她亲娘的面子,让翠娘听了以后面子往哪搁?
没法子,只好让跟着出来的宋妈妈跟着去了,只吩咐道:“如今外头太阳大,不要走太远,散散就回来了,省得中暑了回家还要吃你爹的排头。”
姜榆无不应了,带着表姐和宋妈妈出去了。
可是他们刚出客房的门,翠娘就道:“表弟,我不想出去逛,我们就在这院子里站站就好了,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姜榆听了自家好姐妹几年不见,有悄悄话跟自己说,只让宋妈妈退下了,宋妈妈看小郎君那样,就知道他压根没开窍,本来不想退下的,但是这就在她们的客院儿,没人进来,说话安全,不出去最好,她就到门口把关去了。
翠娘这许多年过去了,性格还是没变,性格霸道,说话直来直去,她见宋妈妈退下去了,院子里也没其他人,道:“表弟,我家想把我嫁给你,我却是不想的,若是姑母跟你提起,你只管拒绝就是了,不过想来姑母也是不肯的,只是爷爷奶奶一厢情愿罢了…”
姜榆只觉得晴天霹雳。
——!好姐妹,你可别吓我,我害怕!
她们都才十四五岁,初中毕业的年纪,突然说要把她的好姐妹嫁给她,她有点方啊…
她以为这件事离她还很遥远,没想到却又如此地近,但是她真的还没有适应自己男人的身份,让她娶个女郎回来,她怕自己不行…
姜榆思绪一下子就乱了,她结结巴巴道:“表姐放心,我对表姐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说完又觉得这话会不会让表姐误会,忙又道:“我不是说表姐不好,只是我一直当表姐做自家姐妹,没有那等子想法,表姐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翠娘见这表弟呆头呆脑的回答,还是如此好欺负,心里一笑,只觉得这七八年的隔阂仿佛没了,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少女的心思无人知,听表弟这么一说,倒是对着这自小的玩伴吐了一点心事儿:“表弟,你在姑父那边读书,可认识那李二郎?”
姜榆不知道为什么表姐要提起这李家:“可是那开银楼的李家?”
说起这个李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李大郎,上次县试,李大郎忙前忙后,性格温和,很有做师兄的范儿,加上李大郎二十几岁就考上秀才,在这荷花镇上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
翠娘显然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神采飞扬:“对,就是那个李家,你觉得李二郎如何?”
姜榆细细回想了一遍道:“表姐要是说李大郎我反倒了解得多一点,李二郎是我在乙班的同窗,只是我们平时交集不多,只记得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自己每天在二狗子的监视下,每天只读书,剩下的那点课余时间都被小钱压榨走了,哪里有时间去交新的朋友。
再说她爹就是夫子,同窗里除了小钱会和自己厮混,其他同窗对她亲近之余还带着拘谨,毕竟哪天要是她不讲江湖规矩,她一喊:“我回去告诉我爹你欺负我!”这话要是别的小屁孩说出来,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但她要是说出来就等于要跟夫子告状了,二狗子在私塾上课的时候老严肃了,要是被他抓到什么不好的行为是要打打手心的,所以除了小钱对她不弃不离,其他跟都跟她有一丝距离感。
她也没有骗她表姐,是真的不太了解李二郎,再说她后面调去甲班,交集就更少了,只隐约记得他性格很好,是个不容易生气的人,至于读书方面…
李二郎也十六十七了,还呆在乙班,想来在读书上头没有他大哥厉害吧,不过李大郎日后还要科举考试,想来以后他家的生意,是李二郎打理了,他这个性格倒是适合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翠娘想来是心里的事儿憋久了,这回见了表弟,倒是一股脑地往外倒:“哼,可不就是性格温和嘛,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他…”
——!好姐妹,你怎滴春心荡漾了,你这是早恋啊…不…你这好像也不算…你这你这…
翠娘看表弟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笑道:“怎的啦?是觉得我这个性格,不会看上他那等温吞水?你也知道,我性格最是霸道,日后若是没人顺着我依着我,日子难免过得不顺心,他这个性格的倒是入我的眼的…”
——!这话说得,好姐妹,你们好像接触过,可是我们表姐弟见一面都如此难:“表姐,你和那李二郎怎么见面呢,你可别被哄了去!”
翠娘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我们又没私底下见面,只是我常去他家银楼买首饰,他在店里帮忙,粗粗讲过几句话罢了。”
实际上是她霸道在店里发了脾气,把人家小东家给震出来了,当然实话是不可能说的,有损她英勇的表姐形象。
翠娘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儿说得有些多了,娇蛮道:“表弟,你这次考试可得努力,争取考个头名回来,让祖父祖母不好意思提这门亲事才好,若是你不争气,考个中不溜秋,以后有你排头吃了。”
——!好姐妹,我顿时就觉得自己压力好大,头名是不可能头名了,其他的我再努力努力,为了我们一辈子只做好姐妹,也是拼了!
…
回家的路上,吕氏好几回欲言又止,她以前常带三郎回娘家玩,自然知道他小时候跟他表姐关系不错,如今就怕这孩子一时糊涂,平时没接触过什么女郎,被他表姐一哄,就晕头转向要娶她了。
她想问,但是到底这是自己的娘家,问了又怕自己没脸,这事给办得,太不地道了,没通知就直接过来相看,回家官人知道了定然要生气。
姜榆看她娘欲言又止,开口道:“娘,我对表姐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把她当成自家姐妹看了。”
吕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尴尬:“三郎,你外祖父外祖母不过是怕…这事是他们做得不地道,娘替他们给你道歉…”
姜榆忙又道:“娘,你很不必如此,这些年相处下来,我自然知道娘对我的好,对我与对亲生儿子没什么差别,日后三郎必然不会叫娘没了依靠,娘虽没有生我,养我的恩,三郎自然不会忘,自也把娘当亲娘对待。很不必再和表姐家结亲,我对表姐没有旁的心思,日后若是成了怨偶,娘夹在中间才叫左右为难。”
她有多幸运,这辈子有两个娘疼她,张氏生了她,对她如珠如宝,吕氏养她,这十年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变着花样地做菜给自己吃,对自己与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了。
她知道吕氏对她的心思很复杂,疼她又怕自己老了没了着落,她这些年看过太多女郎的无奈。
就连当初她一直以为是破坏他们家家庭和谐的柳娘,也不过是家里老父没钱买酒喝就把她卖了,而吕氏就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把她买回家。
在吕家她吃饱穿暖,不会无缘无故被打骂,柳娘很感激把她救出泥潭的吕氏,所以比起一家之主姜铎,她更依赖吕氏,这些年也安安分分,只吕氏夸她针线的时候脸上才有喜色…
女子身似浮萍,若是无依无靠,只怕惶惶不可终日…
她自然不会叫吕氏没了着落去,只当自己有了两个娘,一样孝顺着就是了…
吕氏本来还在为娘家办的这事儿感到尴尬,哪里想竟得了儿子这一番剖白,三郎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她知道三郎日后一定不会让自己没了依靠。
只是他们表达情感素来含蓄,不会直白地说出来,儿子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话下来,让她又好一阵流泪。
谁说她生不了儿子就一定是祸呢,她这辈子真的是有福了,碰上了三郎这个好孩子,大嫂的恩情她记一辈子啊记辈子…
…
对姜榆院试考了第二名有想法的还有那姜家村的小张氏,二叔带着三郎去赶考这段时间,煊郎呆在镇上也是温书,在家也是温书,她就煊郎一个儿子,自然是急急忙忙让自家官人赶了牛车去接煊郎回姜家村了。
自打煊郎去了镇上读书,每个月就回来那么一两回,她心里空落落的,虽然二郎在镇上给爹娘买了宅子,她如果想煊郎了也可以去镇上住两天,但是这和煊郎呆在自己身边哪里能一样,所以这段日子,她过得开心极了。
但是开心的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二叔和三郎从府城回来了,她的煊郎马上就要去镇上读书了,她心里多有不舍,但也越发肯定了以后要让自己儿子跟着他三叔混的念头。
纵然她不识字,对那些个考试也搞不清楚,但是她有眼睛会看,二叔二十四五考上秀才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如今三郎十四五就差一步了,以后三郎必然比二叔还要出息的。
她和她家官人也就这样了,她对此没有什么不满的,但是她希望她儿子以后不用像他们一样一辈子都是泥腿子。
儿子年纪尚小,但是读书也有一年出头了,过年回家也没见二叔狠夸他,纵然自家儿子自家爱,小张氏也隐约有些明白,她的煊郎恐怕在读书上头没有什么大才。
所以她越发想让她家煊郎跟他三叔搞好关系,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毕竟三郎已经过继给了二房,以后等姜老头姜老太仙去,小辈的关系就淡了,以后他们大房的孩子才真的没了着落。
所以她这些天,不忘见缝插针地让她儿子去了镇上要讨好他三叔。
眼看着她家煊郎就要回镇上了,她心里舍不得,等到煊郎要走的时候,小张氏偷偷去了煊郎的房间,把自己偷偷买的肉脯塞给煊郎:“这肉脯你带去,晚上读书肚子饿了可以吃。”
煊郎一听,只点点头问道:“娘只独给我一个?姐姐们可有?”
小张氏一听,忍不住翻白眼:“你跟你姐姐们哪里能一样,你要读书辛苦得很,她们整日在家里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需要天天吃肉?你可得听娘的话,三个人吃不够的,你自己偷偷带了去吃就好了,很不必给你姐姐们吃。”
煊郎听了皱眉道:“娘,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姐姐们也是你的孩子,我们自当是没差的,娘这话以后可别再说出口了,叫姐姐们听了去日后和你离了心可怎么办才好,有好东西不可以一个人独吞,要和姐姐们分享才是,这是爹教我的,娘若觉得不对,自跟爹理论去。”
小张氏哪里会真的跟自家官人理论去,自家官人肯定要数落自己一番。
她心里哑了火,没了底气,但是嘴还在倔强:“你姐姐跟你哪里能一样,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
煊郎却不再多与她理论,自拿了小张氏给的肉脯,找烟娘熳娘分着吃去了…
第43章 、秀才(捉虫)
八月中旬, 他们一行人再次到了府城参加院试,这次考试不再是知府大人主持,而是京城派出来的学政大人一个府一个府地巡考过去。
考试这天他们半夜就起来了, 只因这天考试入场的点名由学政大人亲自点名,确认是否本人,自然不好叫学政大人等了去。
每次点名要到哪个县的考生的时候,为了避免那个县的考生没听见错过了点名, 自有衙门的人, 亮起写着那个县名字的灯,考生们看到写着自己县名字的灯亮起来, 就规矩地到前头去,等着学政大人点名入场。
所以进考场前, 姜瑜就见到了学政大人, 那学政大人穿着绯色的官服,比之县令的绿色官服更加威武些, 学政大人看起来四十来岁,是个有气质的中年大叔。
能作为学政来主持考试, 说明他本身就是正统的翰林院出身,非翰林不入内阁, 翰林院…那是考取功名的终极目标, 万千考生的梦,能进入翰林院不仅说明他考中了进士, 而且是进士中的佼佼者, 学霸中的战斗机, 霸中霸…
如此胡思乱想间,就进了考场,迎来了通往秀才之路的最后一场考试。
…
等学政大人把院试的试卷做了评定, 下面的人再把相关考生县试和府试的卷子一并提交上来。
确定字迹无误,是考生本人全程应考,没有弄虚作假,今年童生考试也就落下了帷幕。
院试的成绩很快就有了结果,一批秀才新鲜出炉,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府城的人,所以姜榆他们一行人考完试并没有走,只在府城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