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以后三郎自己一个人在府学一住就是几个月不回家,没个人给他洗衣服帮忙做些琐事,她哪里能放心,只是这几天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吕氏着急上火。
这时候,小张氏却是让姜松驾着牛板车送她来了镇上。
吕氏还奇道,这烟娘熳娘刚定下亲事,这小张氏这几天也累坏了,煊郎也才回荷花镇读书没两天,小张氏怎么这个点儿上荷花镇来看煊郎了。
没想到小张氏这回可不仅是来看煊郎的,最重要的是要见她这个二婶。
打一见面小张氏就热情开口道:“听说二婶这几天忙着张罗给三郎找个书童,依我看,二婶很不必如此忙活,这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二婶只看煊郎合不合适,若是合适,我自没有二话,让他跟了三郎去,他小子能伺候他三叔读书,是他的福分了。”
吕氏没想到这侄媳竟然如此舍得,让她家煊郎给三郎当书童?莫不是天太热这侄媳脑壳不太清醒?
不过这么仔细一想,煊郎倒是合适的,和三郎熟悉,知道三郎的生活习惯,还识得字,这是吕氏这几天最头疼的事,牙行里听话的人不少,但是识字的小童可没几个,有哪个识字的人家会卖小孩呢,但是不识字,从头教起也有些来不及,若是跟了三郎去了府学,三郎让他拿本书,他不识字,都不知道拿哪一本。
这煊郎识字性子敦厚,倒是个不二人选,且也很有些学子,身边带着的书童就是自家族人亲戚这类,倒也不算突兀,怕就怕这侄媳只是一时兴起,到时候又舍不得…
吕氏半真半假道:“你竟然舍得,跟着去了那可是要帮着三郎洗衣打扫屋子的…”若是侄媳只是想让煊郎跟着去府学读书,不帮着照顾三郎,反倒还要三郎照顾煊郎,她才不会答应呢。
小张氏也是个精的,她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很不必藏着掖着,她二婶可不是她婆婆那样单纯的人,还不如一早就把自己的打算给放在明面上,不然日后叫人家猜着了心里膈应,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她可是打算长长久久跟二房一家打好关系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小张氏立即就表态了:“煊郎跟着去了,自然是得做这些的,他小时候就会这些的,三郎不必操心这些,只安心读书就是,我是想着,煊郎读书没多大天赋,恐怕没法像二叔三郎这般考取功名,如今已经跟着二叔学了几年,日常够用就好了,与其硬压着他再读书,倒不如让他跟着三郎出去府城长长见识,省得过几年年纪大了,到成亲的年纪还一事无成。”
她自然舍不得她亲儿子去给人洗衣服打扫屋子了,在家她都舍不得让他做的,只让烟娘熳娘给煊郎收拾,但是自家官人不允许啊,只道他们乡下人没那么矫情,让她别太惯着儿子,也幸好如此,煊郎在照顾人这一块还是可以的。
现在最重要当然最重要的是跟他三叔多处处感情,日后得他三叔一点照应,日子过得自然就不差了。
吕氏倒没想到这侄媳自己在家就琢磨了这许多,煊郎读书上…听自家官人的意思,确实没多大天赋,读得很一般,照这样下去,要去参加童生试起码还有好些年呢,没那么快。
小张氏说的倒是实话,想来真心为她儿子考虑了。吕氏心里已是愿意了,不过这事还得跟她家官人商量。
姜铎晚上听了,想了一下道:“煊郎读书上,确实随了他老子,跟着三郎去府学长长见识也是好的,这孩子心眼实人又细心,有他帮忙照顾三郎,我们也放心,等过几年他回了荷花镇,是想接着读书,还是做点别的什么,都是可以的。”
煊郎是大哥那一房的长孙,能帮衬就帮衬着吧。
晚上煊郎也自己去找了姜榆,直道自己想跟着去府城照顾三叔学习。
姜榆看着面前跟她大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侄子道:“煊郎,可是你自己想跟着我去府城?还是只是你娘想让你去的?”
煊郎抬头望着他三叔:“我娘想让我去,我自己也愿意跟着去的,若是我不愿,我娘也没法子逼着我去,三叔,我这几年跟着二叔公学习有些吃力,想来我在这读书上头资质愚钝,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嘛能干嘛,与其在私塾虚度光阴,不如跟着三叔出去长长见识,我会洗衣会打扫屋子,会照顾好三叔不给三叔添麻烦的。”
他日常在家也是自己做这些的,读书上面他不行,照顾人上他可以。
如此,姜榆带去府学的人选也算是定下了。
…
很快就到了钱衡和姜瑜去府学读书的日子,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姜柏一家,这次姜铎就不再送他们去府城了。
这天一早,一大伙人都来相送,姜铎看着站在那里与昔日同窗谈笑风生的姜瑜,再想想这臭小子自来了他们家整天鸡飞狗跳的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以前那个赖在自己怀里读书的奶娃娃已经长成翩翩少年,这皮小子就要离开家,他心里空落落的,又自豪又怅然若失。
他儿长大了,已经到了他这个老父亲指导不了他的地步,外面的更广阔的天空在召唤着他,而他这个老父亲,只在这荷花镇给他守着大后方,让他累的时候有个休息的地方…
而府城,也有人对着钱衡和姜榆翘首以盼…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隐藏的小甜饼,李二郎和翠娘是双向暗恋~
下章触发新版图,府学,是哪个小伙子对他们翘首以盼呢?
第45章 、府学
对他二人翘首以盼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洪二郎的堂兄洪逸,大爷爷家的堂弟洪达自小就爱和人比较,爱和人比较倒也无可厚非, 好的比较可以促进大家共同进步。
但是这个堂弟素来是个心眼小的,胜负心强,却又输不起,若是别人比他厉害, 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跟他这种人玩最没劲了。
洪逸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就因为自己年纪只比这个堂弟大了一岁, 且自己在家也行二,所以这个堂弟自小就爱和自己比较, 每次比不过就爱给他甩脸色。
其实他们平时又不住在一起, 本来也没多亲近,他们两房人早就分家了, 连孩子的排序都是分开排的,偏偏他爷爷还天天把涧溪县的大爷爷一家挂在嘴边。
遇到自己亲孙子跟他大哥家的孩子有矛盾, 一定是偏帮他大哥家的孩子,让洪逸一个好脾气的少年郎都对这堂弟没多少好感, 平时只不过碍着亲戚情面罢了。
洪逸是去年童生考试的案首, 那洪达自然卯足了劲也想考个案首来,下场前还写了一封信给洪逸, 就差直说自己能考个第一名了, 顺便也暗示以后要来府学跟他一起读书。
洪逸也觉得这堂弟准备了许久, 得个县案首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不仅把他堂弟案首的名头给抢了, 还让他方寸大乱,最后院试连前十名都进不了,只好求到他家来,让他爷爷找了关系好叫他进府学去。
虽然是自己堂弟,但是洪逸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好!该!真就应该有人来治治这个堂弟,只怕这堂弟现在恨不得把当初给自己的那封自信满满的信给撕碎了。
他可得单独把那封信存起来,以后他再惹自己,自己就把信掏出来甩他脸上才好呢。
他对和堂弟同样涧溪县出来的两个好汉充满了好感,只恨不能立即就做个拜把子的好兄弟,在府学里见天儿盼着他二人。
姜榆一行人又颠簸了五天才到府学,只是此次心情大有不同,前两次来都是为了赶考,哪个那个好心情去欣赏这府城的一切。
这回却不同,至少接下来两年,他们绝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这府城学习了,倒让姜榆有了一张去外地上大学的感觉,上辈子还没来得及体验体验,这辈子倒是赶了个时髦。
就是这儿交通不太发达,这他们也没出省,要是搁现代高铁几个小时的事儿,现在竟然要五天才能到达,平时放假也回不了荷花镇了,只能盼着年假和暑假才能回一趟家了。
这府城可比他们涧溪县繁荣多了,交通也便利,有许许多多的码头,靠河吃饭,很多送往北方的货物都在这里中转,所以这里商人多商品多经济繁荣。
姜柏家离府学也没多近,他们一行人在姜柏家休整了一晚上,一大清早就带着文书去府学报道了。
姜柏虽然忙,但是他可是一定要陪他小老弟去报道的啊,和现代陪孩子到大学报道的家长一样狂热,再说现在陪着他小老弟去府学报道,那可是一件得意事儿,他可太乐意了。
因为在府学学习的学子家庭环境千差万别,为了避免太多的矛盾,府学规定了一个学子最多只能带一个学童进去府学帮忙照顾学子。
但是家在府城的,或者在府城还有其他住处的,平日回不回家住却是不拦着的,毕竟很多学子考上秀才的时候家里早就有妻有儿了,哪里能拦着不让回去呢。
这些年天下太平,人民也算安居乐业,读书的人比之前些年就多了起来,读书的去处也多了起来。
其实不止府学能上学,还有各种各样的书院也招人,最著名的就有四大书院,不过没一个离他们近的,最近的松山书院从他们这出发,走陆路都要十几天呢,所以他们不做他想。
各大书院为了吸引优秀的考生去他们那读书,也是出了血的,同样廪生的身份去了书院读书,那每年能领到的补贴就有二十两,对于离书院近的寒门秀才是个巨大的诱惑。
像他们这般离得远的,加上路上的花销还有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回不来家的烦恼,就有些划不来了,除非是那种家中了无牵挂的,不然不会选择千里迢迢跑出去读书。
再说这些年官府也渐渐意识到这些书院在跟他们抢人才,以后在朝为官甚至还可能出另外一种派系,讲究院友情分,勾结朋党,把整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这是官府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些年官府也不是不作为,不就是多派些得力的老师吗?外面的书院都找得到,那他们这种官方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呢?笑话!
只要官府把教授们的待遇提上去,再多制定一些灵活机动适合那些自由惯了的文人的授课方式,那好老师可不就都过来了吗?毕竟和官府沾上点关系,那格调高了可不止一个度。
所以官学这些年吸纳了很多优秀的老师,渐渐也把很多学子给吸引过来了,毕竟大部分人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有再往高里考,往后的身份才能更高。
考得好除了自己本身努力以外,最重要的还是有好的老师,这官学有了更好的老师,何必为了那一年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放弃好老师呢。
这几年府学的学生数爆满,四十名廪生基本上都来报道了,四十名增生也满了,最后不得不开放二十名的附生,这增生是学习很不错且家里有点关系能送进来的,一年不用交学费也没有补贴可以拿,那附生就是最末等的了,不仅没有补贴拿,还得交学费,但是这名额有限啊,真是砸了银子强迫头脑才送进来的。
每个府学都配置了,一名教授,四名训导,教授为正七品和县令同级,训导为从八品。
再配置讲师若干,讲师的数量不固定,有些讲师的身份是举人,有无心接着科举的举人,每月只需过来府学上一两回课就可以赚不少的银两补贴家用。
举人已经可以做官,但都是从最末等开始熬起,迷恋官场又无望再进一步的,自然就投身名利场。
也有些适应不来官场沉浮的,只想要靠着举人的身份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种比较少。
还有一些举人讲师是有心接着考的,只是在这挂个名儿,一年只讲一两次课。
更多的讲师是经验老道的秀才,他们或许全部的考试下来与学子们没有什么太大差距,但是单论某一本书一门课的话,他们的见解老道,是新入学的学子所没办法比的,同样的秀才身份,他们当单门科目的老师,倒也不为过。
有时候运气好,撞上大运,会遇上大佬临时讲学。
这些年官府鼓励考生上官学,官员大儒们自然积极响应,有时候哪个退休的老官员或者云游的大儒经过某地,可能会兴致一来,给官学的学子们上一堂课,可以说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因为是临时的,又不知道大佬们什么时候有兴致,好些人等听到消息,大佬就已经离开了。
府学也并没有很严格的作息规定,基本上上午有课,下午自习,有很大的自由度,且府学每年开的课基本上一样,若是哪个生员已经听过,可以不来,自己在屋里或者回家复习也是可以的。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宽松的环境就能放飞自我,比较不现实,毕竟大家都是童生考试里的佼佼者,这时候考取功名的诱惑那么大,若是无心于此,在家躺平就好了,很不必过来,会过来的,都是卯足了劲要一飞冲天的,大家都会自觉。
再说还有可怕的月考,岁考,各种考试等着呢。
若是排名降下去,丢不丢人的另说,廪生的资格可能会被努力的人抢走,而附生则有可能会直接被退学。
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地学习,万万没有松懈的。
府学只要求了他们在一定的期限内去报道,并没有像现代一样同一天报道,因为很多学子来自于不同县甚至是很偏远的村庄,路上遇到点什么情况就可能晚个三五天,哪里可能大家同一天到的。
只等到期限的最后一天才会聚集所有的学子,举行开学典礼。
姜榆他们二人报道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跟他们同一批的同窗已经有三四个入住了,入学的手续办得很顺利。
他们还见了府学的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发白,但是眼睛犀利,仿佛要看透别人的内心。
出了教授的书房之后,由着另外一位师兄带着他们去宿舍了,因着第一天报道,所以作为家属,姜柏也跟着进来了,他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地方倒没多稀奇。
但是天爷,这里头随便一砸就砸出五个秀才公,可以说一府的聪明人基本都在这了,指不定哪天出来哪个大官儿就是他小老弟的同窗哩。
这府学的住宿条件也是不赖的,为了吸引优秀学子来府学读书,前些年官府给在原本的府学旁边的那块空地划拉出了一块,盖了屋子,作为学子的住宿区,从此学子们住的地方也变得宽裕起来。
打一进去住宿区,就有一宽敞的大院儿,那大院两旁的墙上开着一个个的门,从小门进去,有一还有一小院儿。
小院的南北方向各两大间屋子,一个学子一大间屋子。
一间里面又隔成两间,里间睡觉,外间做客厅或者书房或者给书童睡觉全凭自己安排,晚上把小院的门一关,四个人一个院儿,可以互相学习交流倒也不会冷清。
那带着他们过去的师兄想来是个家教很好的,不问东问西,只细心给他们介绍了府学里的规矩。
只听他一边走一边道:“这儿有提供饭菜的,若是打算在府学里头吃饭,只需要把补贴的米交上去就行了,每天都得准时点去,晚了就不提供了,不过饭菜的口感无功无过罢了,若是吃不惯也可以自己让书童出去买的,也挺方便的,虽然咱们这管得宽松,可以出去住,但是晚上还是有宵禁的,若是晚上要回来住得亥时前回来,不然落锁了就进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