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这个妹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爹娘不给他们定亲,可不是让他们用来让别家一步登天的,嫁给这广阳府的官家子弟都委屈他妹妹了,哪里能嫁给一个商户。
但是有时候,感情这事就是,你越劝阻,她越要一意孤行。
所以没多久,学子们就发现,府学门口老是停着一辆马车,大家都在纷纷猜测那马车上的是谁,后来不知是谁偷偷私下说那马车是知府大人家的马车,这江知府,这段时间在他们府学,被提起的次数倒是多了,叫人看足了笑话。
那嘉娘白日去蹲点,回家就不消停地跟许氏闹,只要嫁给那李元。
许氏一打听这李元,整个人都气死了,不过一个区区商户之子,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她这下方觉自己把女儿养得太天真,忙把她禁足,不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了。
府学里的情况却有些微妙,那江知府很快就把江杰认了回去,族谱上也写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虽然他还是原本那样只专心读自己的书,不过是不再狠心省银两,但是府学里的学子都知道他家的事。
以前江鸣是江知府的独子,纵然他欺负人,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江知府的两个儿子都在府学读书,自然少不得拿他二人做比较。
这一比,那可不就那江杰碾压江鸣,江鸣被贬得一无是处,他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很生气,但是他哪里能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现在不过是同窗拿他二人比较,以后,他亲爹也会如此…那才叫难受。
他自己的事尚且焦头烂额,他原本想着他妹妹会问起那李元,指不定是那李元事先知道他妹妹的身份,勾引的她,还想去找他麻烦,但是这些日子他自顾不暇。
李元最近心情也很不好,不为别的,就是因着那江知府家的女郎,老是在府学门口堵他,他自小知道自己这张脸很有迷惑性,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郎,敢如此大胆。
竟然敢在府学门口拦人,也幸好那江小娘还要些脸面,没有在人多的时候,出来拦他,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他的三位院友,他们都不是多嘴之人。
不然那女郎自己只是回去被她爹娘骂一顿,她天真,她爹娘可不会如此天真,到时候江知府只要给他家找几个错处,对他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姜榆他们自然也知道李元最近的桃花,那江小娘自然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美人儿,但是这样的美人儿也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且瞧着小李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想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了,幸好这几日没在看见那马车了,不然不知如何收场了。
到了放假的时候,洪逸热情邀请他们去他家做客,他家四处云游的二叔回来了。一时周围有文化的人都爱往他家跑,他家最近热闹得很。
李元最近因为江嘉娘烦闷得很,一听说洪逸他二叔在家,洪逸还邀请他们去他家做客,倒是一扫前头的闷闷不乐,期待起来,他可是洪逸二叔的小迷弟。
洪逸也没想到,自己这次邀请了同窗回家做客,倒结了门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古诗出处:月影渐变朝霞红,朦胧晓日生于东。
《黄遵宪·八月十五日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
第52章 、姻缘(捉虫)
洪二叔能考中进士又不做官, 本来就是洒脱之人,从外貌上看洪二叔看起来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洪逸介绍那是他二叔, 姜榆都要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仙人,气质满分。
他们是在花园碰到的洪二叔,他正自己一个人在亭子里写写画画, 看到他们一行人就冲他们招招手。
把李元激动得脸都红了, 让他更激动地还在后头呢, 那洪二叔自己就是个中年美大叔,见了李元就称赞他的长相, 直道是个俊俏后生。
李元期期艾艾地说自己是他的迷弟的时候,洪二叔豪爽大笑, 和他聊起了诗来, 那洪二叔正在写新诗, 显然李元说得正中他心坎。
洪二叔笑道:“如今我正就把这次出门看到的美景写诗句, 你来试试接下去如何?”
和自己的偶像一起完成一首诗, 李元当然是愿意的,他仔细一看那桌子上未干的笔墨:千岩万壑不辞劳, 远看方知出处高。
他也是个经常外出游玩的,见多识广, 知道这写的是瀑布,若是没见过瀑布的人, 很难往下接。
但这难不倒他,如今在自己的偶像面前,自然卯足了劲儿,李元沉吟了一会儿接道:“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洪二叔听了眼前一亮, 直道:“好好好,好一个终归大海作波涛,小友年纪轻轻,见识却是不小。”
…
原本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是第二天洪逸来上学,却对李元变了态度,老是用审视的眼神看他,初时姜榆他们也没看出来,毕竟洪逸做得不明显。
不过当事人李元却早早感觉到,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昨儿在洪家也没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出来,如今洪师兄怎么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出了口:“洪师兄,可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
洪逸道:“没有,你很好!”那语气听起来又不像。
然后他停顿一会儿又道:“李师弟,律法课以后不得再如此懒散了,这是以后的考试都绕不开的,你若是想在科举上有所成就,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这话叫其他三人都诧异了,洪逸这人,见了谁都笑嘻嘻,就算别人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面上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像今儿这般直接指出李元的短板来,还是头一回。
洪逸心里也是咬牙切齿,昨儿他们三个离开以后,他二叔找了他仔细问了李元家的情况,然后问他,李元和他堂妹霏娘合适不合适。
还没等他回答呢,二叔就自己说了起来:“霏娘自小跟着我四处云游,一般见识的人她还看不上,这李元也是个有才华见多识广的,想来霏娘也能看得上眼,这丫头自小被我当了男郎养,我就怕以后嫁出去和婆家不合,这李家门第比咱家低,正合适。”
洪逸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娘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妹妹,他自小和霏娘这个堂妹感情很好的,这下有了一种有猪要拱他菜地里的白菜的感觉。
以往他看李元,觉得这个同窗性格虽然冷了点,但是外冷内热,读书上头也有些才华,现在用看妹夫的标准,哪哪都不满意。
读书不够认真儿,律法课基本在划水,脸冷,整天摆着一张臭脸,不好,一点都不好。
不过就算洪逸不说,没几天他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李元回家了一趟,再来整个人都春光满面。
这事儿终究也没什么好瞞着的,是喜事,李元和洪二叔家的大娘子定了亲,李元本人对于成为洪二叔的女婿,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再说他已经见过霏娘,心里喜欢她的才华,再没有不愿意的了。
李鸿对于儿子这门亲事,太惊喜了,可是他家高攀了啊,李父心里只觉得送这个儿子去府学读书错不了,不然哪里能跟洪知府一家搭上线呢。
两家定了亲,至于什么时候成亲,只等着李元后年乡试中举之后,毕竟他现在只是个秀才,家里还是经商,洪二叔能看得上他也是他对此没多大的歧视。
好事成双,就算洪家不要求,李元也更愿意自己身份更高些再娶霏娘,这下不用洪逸敲打他,他自回来之后,上律法课虽然还是觉不出什么乐趣来,但是也认真对待了。
…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要放年假的时候,他们已经出门求学三四个月,终于到了归家的时候,拜别了府城的两位同窗,姜榆和钱衡踏上了回荷花镇的路程。
他们提前写了信,告知了家里回家的日子,回到家里,吕氏早早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等着了。
虽然这几个月,姜榆在府城,跟着几位同窗吃了不少以前没吃过的美味,但是她心里还是想念吕氏做的饭菜。
这段时间,他们老姜家也没闲着,他们家有两个女郎要出嫁,准备嫁妆忙得风风火火。
姜榆边吃饭边问吕氏嫁妆的准备情况,吕氏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准备得差不离了,知道你们感情好,我盯着呢,这就说给你听,家具比着你大姐二姐一样打了全套,陪嫁银一人二十两,再就是银首饰每人各一整套的,被子衣服那些也都准备好了。”
这在整个荷花镇上,也算是数得上的体面了,毕竟大房说起来,也只是小地主的水平,这些年跟着二房风生水起,再就是姜柏自己赚了银子,自然不会忘了他兄弟。
其实里头还有些官司在呢,只是吕氏不想拿这些事儿烦她儿子,小张氏有些重男轻女,本来不想出这么多的嫁妆的,最后和姜松吵了一架,见家里没人支持她,这才同意的。
家里的银两没拽在她手里,她同不同意其实都是要置办的,只是大家都疼她的闺女,她这个做亲娘的倒是不疼,没得伤了她两个女儿的心。
姜榆不知道其中的官司,两个小跟班要出嫁,她这个做三叔的自然要随礼,比起她爹还有二哥,她这个学生在财力上比不上。
这些年虽然跟着二哥小赚了一笔,但是出力的都是她二哥,她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也不好多拿,以后需要钱的地方还很多。
姜榆想着该琢磨琢磨赚点钱,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不急,她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学习,等乡试之后再考虑这些。
买东西上,她也越不过二狗子和二哥,不过她想到了一个适合她送的东西,就是她的书。
当初中秀才的时候,很多人讨要她的笔墨,她就注意到了,回家给大姐二姐家都送了去,这时候的书还是很贵的,一本几百文,没道理让旁人得了,她亲姐妹没得。
她在府学的时候,就开始抄书,这对她来说是也算是再给自己的知识点疏通一遍,一举两得。
不过送书对她来说基本是没成本的事,她自然还准备了别的,女郎都爱俏,她在府城的胭脂铺子,给两个小跟班一人买了一整套胭脂水粉,这胭脂是荷花镇没有的货色,保管她们出门子的时候漂漂亮亮,如此,再加上书,够体面了。
当然她给家里的其他人都带了东西,给吕氏和张氏买了小镜子,那铜镜看不太清,这小镜子正合适,吕氏嘴上虽然嗔她不该买,但是宝贝地把那镜子拿去房里收了。
给两个姐姐也买了胭脂,只是没有烟娘熳娘的那样齐全的一整套就是了。
至于她爷爷,就是买的烟丝,她爷爷也就这点儿爱好,给她奶奶的则是一个银簪子,她奶是个实在人,就爱这真金白银的东西,至于姜锋,则是一罐酒,出门一趟,回来带着的东西她都选轻便的。
这下堂房只剩她和二狗子,姜榆才有时间好好和二狗子说说话,其实她自小跟二狗子相处的时间最长,这次离家几个月还怪不习惯的。
你说以前整天被二狗子盯着读书觉得痛苦,去了府学没有二狗子在旁边时常敲打她,她还觉得不习惯。
——!这是被支配上瘾了吗?
打她回来,都是她娘和她在叽叽喳喳,二狗子还是板着一张脸吃饭,也就提到他的时候才会讲两句,不过姜榆现在哪里会怕他。
直接道:“爹,我这几月在外边竟然还有点想你,明明以前在家你老是揪着我骂的,去了府学没你在身边,我还怪不习惯的。”
姜铎听自家臭小子直白地说想自己,一本正经的表情差点挂不住,嗐,自从这臭小子去了府城,早上起来自己一个人起来锻炼身体也不得劲了。
吃饭的时候他和娘子两个人冷冷清清,今儿这臭小子一回来,餐桌上又热闹了起来,自己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心里能不高兴吗?
但是让他像这臭小子这样直白地说出什么思念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姜铎战术性转移话题,只话到底软和下来,吃醋道:“哼,你给你娘买了那劳什子镜子,怎么没给你爹买!”
姜榆忍笑道:“给你买镜子你也用不着啊!”见二狗子脸要黑了,又道:“我忘了谁也忘不了爹啊,我们院儿的同窗送了我几块好墨,我都存着拿回来给爹呢!”
拖了洪逸的福,李元最近见天儿讨好洪逸,叫她和小钱跟着沾光,她不懂这些东西,不过想来李元送的自然不会差了。
二狗子也没什么文艺的爱好,或许是小时候穷怕了,二狗子最大的兴趣就是得了银两买地收租,那些风花雪夜花钱的爱好,他一个也没有。
但是但凡是个读书人,他都得写字,对这墨块还是很难拒绝的。
姜铎见了这墨块,仔细看了看,心里也是喜欢的,只是道:“你自己留着用吧,省得别人有你没有。”
姜榆笑嘻嘻道:“爹还不知道我,牛嚼牡丹,给我用也是暴殄天物了,还是给你用,你要是不用,也可以摆在外书房,人家上门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讲究人。”都是排面啊!
姜铎听这臭小子埋汰自己,忍不住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吃完饭跟我去书房,好好跟我说说学习的情况。”
自己对于这臭小子的学习进度还是很上心的,就怕他离了自己没用功,自己虽然没多少学识可以教他了,督促他还是可以的。
姜榆也正有此意,二狗子就像她的引路人,让自己不踏错一步。
吕氏在门口等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才进去,她官人就是什么软话都不舍得在面上说的,自己要是进去了他可就不好意思跟三郎说软话了。
这个老倔驴,也就是三郎性格好不往心里去,这些年被他教训了多少回对这他这个爹还笑嘻嘻地贴上去。
明明三郎写信回来的时候,他拆得比自己还着急,这几日一直在担心三郎回来的路上顺利不顺利,等人到家了,倒是板起脸来了。
这个老倔驴,幸好她家儿子的性格,天生就是来克她官人这种性格的,叫她官人一样一板一眼的人也给整得笑出来,可见三郎的哄人的本事。
他们一家人也没在镇上待多久,收拾收拾就回老宅去了,他们这是正经的一家人,自然不能等到喝喜酒那天才回去了。
而老宅这边,煊郎的回来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特别是小张氏,当初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一狠心让煊郎跟着他三叔去了府城,但儿子去二房读书一个月尚且回来一两回。
如今三四个月没回家,她如何能不想他呢,再就是这些日子因为嫁妆的事,她在家里仿佛孤援无助了起来,儿子一回来,她就忍不住想跟他诉苦。
作者有话要说: 诗句出处:
《瀑布联句》香严闲禅师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