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穿衣上就有规定,乡试要求考生只能穿单层的衣服,单层的袜子,鞋子的底也不能是厚的,害怕有人私自夹带。
以前还真有考生,在自己厚厚的鞋底里,藏了迷你的缩写书,搜查的各种规矩都是从每年的经验教训中总结过来的。
考篮要编制成有格眼的,以便查验,考具和吃的东西,就放在考篮里,以便查验,幸好现在正是秋天,没有多冷,单层的衣服,多套几件也还扛得住。
只是现在的天气正是千变万化的时候,早上觉得有些冷,中午却出大太阳热得慌,半夜又降温。
送洪逸和李元过来考试的洪二叔经验老道,让他们不要觉得进去的时候不冷就不带衣服了,半夜有他们好受的,前辈的话要听,所以他们四个人都套上了好几件衣服。
为了防止考官泄露考题,朝廷也出台了相关的政策,从接到外派的指令开始,考官不能跟朋友道别。
到了考试所在地,也没法和外界接触了,考试当天也是锁院,轻易不让人出来,考生也是提前一天进入考场。
进去被一群大老爷们要求脱光光搜身,姜榆不自在地穿好衣服,自己的考篮也被搜查过了,里面放的食物已经被切成很多块,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纸条。
拿着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考篮,进入一排排的号房找自己的位置,这贡院比之县试的考场大多了,一排的号房就有六七十间,每排的尽头,都有茅厕和水缸。
水缸是用来救火用的,每年就算是贡院千防万防,都会有考生出意外,其中一个很大的隐患就是把蜡烛给点了,把整个号房都给烧起来了。
所以水缸是为了以防万一救火用的,被分到厕所旁的臭号的考生都是哭丧着脸的,这场考试还没开始,基本就去了一半了。
毕竟谁也没法自信地说自己能够在旁边有人拉粑粑放屁还有嘘嘘的水声中毫无影响地做卷子,就算能忍着做卷子,到了吃饭的时候,在臭味中也很难吃得下饭了,多多少少影响考试了。
姜榆忐忑地找自己的号房,幸好,上天眷顾,她的号房在中间,离臭号不近,而且她的号房也不是什么小号。
所谓小号,就是建号舍的时候,匠人偷工减料,让原本就小的号房再次缩水。
若是两年前来应考,姜瑜对于是不是小号的并不在意,但是现在她已经十七岁,这两年身高噌噌噌地长。
如今跟其他三位好友站在一起已经是一个水平线了,现在她在外头叫小钱五郎,不认识他们的人果然也要以为她是哥哥了。
只是小钱也不好骗,如此几次,他也不叫自己三郎了,改称她为阿榆了。
等到蹲进号房里,再仔细一检查,她的号房旧是旧了点,但没什么大问题,号房里放置着贡院给发的一盆炭火,三只蜡烛,炭火是用来取暖煮东西用的,蜡烛则是给考生照明。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姜榆把号房用抹布擦拭了一遍,把两块木板拼成一块,把炭盆还有蜡烛,考篮小心地放在板子底下,蜷缩成一团,准备休息了。
他们初八进的考场,初九正式发卷子考试,初十早上才能出场。
所以乡试的三场虽然每场只一天整,但是实际上每场他们要在里头呆足两个晚上。
今儿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了,姜榆躺在板上,闭着眼睛,回忆了已经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第一场不考什么费脑子的,就是帖经和默义,后头两场才是越来越难的。
…
昨儿个睡得早,第二天自然醒得也早,再说这种神经紧绷的时候,心里有根弦,不可能睡死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姜榆只觉得全身僵硬得紧,在这一平方米多一点的号房里,实在是伸展不开手脚,一直缩成一团能舒服才奇怪。
姜榆,把板子拆分成上下两块,坐了起来,活动活动了身子,就把考篮里的蒸饼拿出来,再点了炭盆,热了清水。
就着清水,吃了蒸饼,方才觉得整个人的状态回来了。
把清水小心地放在板下,才把考篮里的考具拿出来,这砚台还是二哥给她准备的。
她对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倒是想带自己惯常用的那个,只是二哥说他去打听过了,她那个太笨重,不能带进来,把这新的都给她准备好了。
等她把考具也给准备好了,也差不多发卷子了,考场上是禁止喧闹的,要是大喊大叫影响了其他人,直接就被拉出去不用考了。
所以姜榆也没法知道领到卷子其他考生的反应了,她觉得这考题出得中规中矩,她扫了一眼,能答得出来。
不过想来能通过科试的,说明本身就觉得一定实力的,想来第一场的帖经和墨义是难不倒各位考生的,第一场考试拉分比较少。
但是没一会儿,姜榆就觉得自己被打脸了,她还在草稿纸上写答案,她这一排的号房就考生被衙役拖走了。
她也没听到大喊大叫,想来是这人作弊了,能瞒过层层的搜身,想来也是个厉害的,只是这心思没用到正道上,把自己好不容易考到的秀才名也给弄丢了,何必呢。
考试的内容在正常范围内,姜榆天还没黑就把答案抄写在答案纸上了。
乡试的卷子并不是直接呈给考官看的,为了防止考官通过字迹认人,考生交上去的卷子,还有经过专门的人,通过统一的抄写之后,才会呈给考官看的。
但是也没有哪个考生,会蠢到仗着不用把自己卷子直接给考官看的名头,把自己的卷子写的乱七八糟,一个是对于多数人来说,时间还够,认真抄写一遍也很好。
另外一个就是后面确实举人名单的时候,核实身份,确认字迹,自己的字太丑,可能会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有哪个考生会愿意这么做的。
一切顺利,晚上也没用上那三根蜡烛,他们又在号房里睡了一宿,等到第三天天亮,贡院把卷子收走,他们才被放出来。
第55章 、赚钱的点子
家属们早早地在贡院门口等着了, 一两千个考生的家属,一家来的可能不止一个家属,黑压压一片, 颇为壮观。
姜榆随着人流出去没多久,就被时刻盯着门口的二狗子和二哥给架走了。
三天没洗澡,就是仙子也有点味道啊, 姜榆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二狗子和她二哥, 面不改色把她架到车上。
姜榆先在车里等着,等到其他三位好友都被找到了, 方才出发去客栈。
他们不讨论考题,后面还有两场现在讨论恐怕会影响后面的考试, 不过虽然他们没有讨论, 但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不差, 想来第一场都还算顺利, 一行人回了客栈。
客栈既然做了这生意, 收了银子,自然服务周到的, 早给准备了热汤,只等客人回来就有伙计把热汤送到房间里, 再送上可口的饭菜。
姜榆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吃了饭。
就拿了她的笔记本随意翻翻, 现在睡觉晚上恐怕会睡不着,不如随意翻翻笔记,兴许读不进什么进去,但是能图个安心就是了。
晚饭倒没有在房里用了,他们四个同窗一起去大堂吃了, 客栈住了许多考生,这会子正热闹,有些人已经结交了许多朋友了。
还有很多风云人物,被众星捧月地围起来,现在就有一位,名唤章唤的考生,被一群考生围着,姜榆不认识这个章唤。
洪逸这个官家子弟却是认识的,那章唤也是官家子弟,不过章大人的官位,比洪逸他爹还要高一级,且做的是京官。
章唤以往一直在京城生活,作为官家子弟的一个必修课,就是知道自己周围有哪些人可能会碰上,所以他们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如今章唤不过是回祖籍考试罢了。
那章唤家里给力,又是京城来的,本人学识也好,自然众星捧月,章唤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洪逸的长相,他们四人才坐下没多久,章唤就过来打招呼了。
章唤道:“洪兄,早就听闻洪兄的才名,改天有空切磋一下岂不快哉!”
他听说过这个洪逸,是他觉得最有资格做他对手的人了。
这种场面话,洪逸早就习惯,熟练地打招呼:“我也早闻章兄大名,却是章兄谦虚了,我的那点墨水,在章兄面前不够看的。”
他今儿一看章唤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把自己当他对手了,难免小看了别人。
其他人他不知道,只他身边的钱衡和姜榆都是不输他的,钱衡怎么说呢,确实是那种一点就通的人。
即使是洪逸,也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天赋,听闻钱衡不过是这几年才沉心学习,他不知道若是他一开始就醉心学习的话,那是何等的风采,只怕整个大夏都得知道他的名字了。
不过洪逸知道钱衡出名只是迟早的事,有时候,他都有点理解自己堂弟为何那般针对钱衡了,他实在容易让人怀疑自己。
但是洪逸也明白这世上就是有那种人,聪明人多了去了,要是他就因为这样过不去,心胸如此,那他也不用接着考了。
而且他身边还有姜瑜时时刻刻地给他敲警钟,姜榆就是另外一种人,他没有钱衡聪明,甚至他和钱衡一起长大,受到的打击应该是最大的才对。
但是姜榆也是个妙人,越挫越勇的那种,他没有钱衡聪明,但是从来刻苦,总是有奇奇怪怪的学习方法,时刻紧跟着钱衡的脚步不掉队。
洪逸刚开始还觉得他的策论不行指导过他,但是这两年他的策问突飞猛进,到了让洪逸惊讶的地步。
不过想想他学习的劲头,又觉得理所当然,姜榆和钱衡,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互相刺激,共同优秀的,所以才会关系如此好。
洪逸不知道是这章唤没有好好打听他们府学的状况,还是觉得钱衡和姜榆的起点太低,不足为惧。
但是他知道,这两个同窗,迟早有一天,会叫所有人知道,不能小瞧了他们。
姜榆看着面上谈笑风生的两位,只觉得很神奇,以前她对于小李也是没见面就久闻其名,没想到后面他们能够成为住在一个院的同窗,还能成为好友。
如今这章唤的情况也差不多的不知道他们后面有没有机会真正地认识呢?
或许没有了,毕竟乡试后,各位考生只等了放榜,也就各奔东西了,最多是在京城才会相遇了。
他们四人边吃饭,边听大堂里的考生八卦,说得最多的自然是关于这考官的。
但凡是这考官,就一定会有自己的评卷喜好,有时候你文章写得出彩还不够,还得合考官的胃口,不然同一份卷子,不同的人评卷,得出来的结果,可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姜榆觉得自己最缺的大概就是政治敏感度,这东西吧,它看不见摸不着,一时半会儿它也培养不起来,比读书还难以琢磨。
像洪逸这种自小就家里耳濡目染的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她对这方面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灵敏的反应。
虽然这两年她也不错过从京城出来的邸报,但是姜榆觉得自己以后可能玩不来权术那一套,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下套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别人在说考官的喜好,她也仔细听了,不求能写得正中考官的心坎,但求别正中雷点。
…
隔天他们又到贡院报道,第二场考试是十二号,不过照常要提前一天进场的,这次考的是公文的书写能力,诏,表,诰之类。
实用性很强,有一定的格式要求,姜榆觉得自己该准备得都准备了,只需正常发挥就好。
十五号的最后一场是最考验人应变能力的了,考五道题,经,史,策,论,涵盖的内容最广泛,对考生的素质要求也最高。
不仅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事儿,还要对此进行点评和写出对策。
之前听其他的考生在说,这次京城派出来的两位考官,主考官是高门出身,仿佛更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
但是那副考官是寒门出身,最是重视实干性,两位考官的喜好,可谓是南辕北辙,真叫人左右为难。
洪逸家里也有些打听的门路,他直道这是真的,与其纠结写哪种风格讨好考官,不如直接按着自己擅长的写就好,至于其他的,只能交给天时了。
姜榆确实写不大出来辞藻华丽的文章,比起文字上的炫技,她更擅长直点问题的要害,可能她和小钱都是来自乡下的土狗,两个人的文风都十分淳朴,她按着自己日常的风格写了,其他的且交给命运吧。
第三场考完之后,出了考场,姜榆吃了饭,方才安心地睡去,这十来天就算睡觉,也处于紧张的状态。
如今考试都考完了,方才真正地安心睡去。
考完之后,几个小伙伴们碰头,其他三人还好说,脸色都平常,只是李元前头两场也是笑嘻嘻,考完这第三场整个人都焉了。
最后一场完全不是他擅长的地方,都是些实务题,太过于接地气,还是整整五道,他只好硬着头皮答了。
考完之后,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去,都留下来等着放榜,秋闺的榜单最晚半个月就出来了。
所以除了心里确定自己这次完全没有希望的,其他人都留在府城,等着放榜。
姜榆这几日,把自己这些年整理出来的笔记,一一拿出来,把每年乡试的考题,出处,考的频率,可以参考哪些书一一罗列清楚。
并对每一本可以找到相关知识点的书,做了简单的介绍,再把这东西,拿去给她二哥好好看看,问问二哥把这辅导书拿出去印了卖可行不可行。
这个想法源于她刚开始每回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看哪些书,费了她很大的功夫,这时候若是有这种辅导书,就不需要再苦恼了。
这辅导书虽然只是自己这两年的积攒没法说是最优解,但是想来对于和她有同样困惑的考生来说,好歹还有个参考的作用,毕竟不是每个考生身边都有优秀的大师作为指引的,资源很多都被有底蕴的人家给垄断了。
当然她的初衷也没有如此高尚,她也是为了赚钱,来省城赶考一趟,就花掉一百多两银子了。
二狗子一年教书的收入也才三四十两,加上秀才一年额外的收入,还有田租的收入,再加上吕氏的陪嫁铺子的租子,她家一年到头撑死也就七八十两的收入。
这个收入够他们一家体体面面地在荷花镇过日子,每年还能再买几亩的上等水田,但是如今不过出来考试一趟,就去了一百多两。
今年二狗子怕不是没钱买地了,以后她要是有机会进京赶考,二狗子定然砸锅卖铁都要送她去的。
但是二狗子心里对土地的执念,不买地还卖地简直就是要了他的狗命了,姜榆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剥夺了二狗子唯一的爱好。
虽然说如果她考上举人,随着她地位的水涨船高,缺钱的话,有的是人赞助她。
远的不说,她二哥,铁定分分钟拿钱砸她,但是这银子,还是得自己赚的,才能花得自在,再说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伸手跟她哥要钱,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