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击碎的,是咒术界千百年来“高人一等”的思想。
所谓的“非术师无用”,究竟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偏见。
这是一个漫长的征途,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音都有事可做了。
为了不让自己肝秃,她必须要亲手培养一个亲腹。
禅院甚尔就很不错。
他叛逃出家门还没过几年,如今也只是个十来岁的青少年。
有巨大的可塑空间。
阿音在脑内列出一长段亟待处理的计划表,她盯着仿佛一辈子都干不完的族务,渐渐的,她感觉自己明白禅院惠的用意了。
良久,空荡荡的房屋里,响起了少女苦恼的喃喃自语。
“可是没有你在的禅院家,又怎么能算是我的‘家’呢……”
………
禅院家被一个少女打穿,后将家主之位双手奉上这件事,不到一个星期,便如暴风般席卷了咒术界的各个角落。
其他两家将其作为饭后谈资,都等着看禅院家的笑话。
五条家也不例外。
樱粉飘落几瓣,高寿的树木与开散的枝叶,将闲谈的几名仆从身影遮掩大半,林间不时传来笑声,扫帚搁置在手边许久未动。
“居然被一介女流之辈夺走了继承权……禅院家也没落了啊。”
“我听说这个女子不是普通人,和禅院家是有联系的?”
“哈,谁知道是真是假,外界传得那么玄乎,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能强到哪里去,我看啊,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逼得禅院家就范。”
“也对,最近禅院家闹出了不小动静,虚张声势罢了。”
这几名仆从言语间充斥着膨胀。
“反正,只要有悟少爷在,未来半个世纪都无人能动摇我五条家的地位。”
那名男性仆从非常自信地说道,话音刚落,他一脸迷惑地看着对面几个忽然噤声、惊恐万状的同伴们,不禁问道:“你们怎么了?”
“——这就是你消极怠工的理由吗?”
男孩清冷的嗓音突兀在背后冒出,把男仆从吓得一蹦三尺高,身体条件反射地弯腰低头,声音都在哆嗦:“少、少爷……”
五条悟的脸上满是无趣,他径直从发抖的几个仆人旁走过,眼神都懒得给予他们。
“自己去领罚。还有,今后不许再让这些闲言碎语入我的耳根。”
“是。”
五条悟:冷漠.jpg
他搞不明白。
为什么如此聪颖的自己,会有一帮蠢成这样的下人。
禅院家的那个女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老实说,就她上任后给禅院家做出的那些改变,他都想去见见她。
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有一个“音”字。
禅院音?
嘶。
五条悟扶着额头,白到透明的皮肤下,青筋跳得欢快。
不知道为什么,“禅院音”这个名字,让他好火大。
………
彼时,五条悟已经注意到了阿音。
没隔几日,阿音也收到了来自禅院甚尔的回信。
她满怀期待地拆开了信封,只见干净的纸张上,内容非常简洁明了。
【不回,滚。】
哇,好凶。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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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去五条家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阿音的诚挚邀请函并没有打动禅院甚尔的心。
阿音并不气馁,屡败屡战,每周一定时发送一封信件,起初禅院甚尔还会回以两句嘲讽, 后来大概是烦了, 他连回都懒得回, 直接收拾收拾搬家。
从探子的口中, 阿音得知了禅院甚尔如今的生活。
孑然一身, 无牵无挂, 叛逆的青少年偏有一身打不碎的傲骨, 不肯向厌恶的家族妥协,不论阿音在信中给他画出了多大的饼, 只要阿音一日顶着“禅院家主”的头衔,就一日别想让禅院甚尔负数的好感度转正。
他一人在社会上流浪,为了获取钱财, 他开始干一些黑色地带的行当,“术师杀手”名头初显,与之伴随而生的是……
“小白脸??”
阿音表情空白。
定期向她汇报的下属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是的,禅院甚尔专挑有钱女人下手,辗转于各类女子的床榻,被她们包养……”
阿音憋了许久,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卧槽。
她放下签字笔, 扶着脑袋, 表示想不通。
“他都愿意当小白脸,”阿音满脸的疑惑,“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难道她现在还称不上富婆吗?
下属惊悚地盯着她。
阿音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 摆了摆手:“啊不,我的意思是,明明禅院家能给他提供正经工作,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他却非要去做别人的小白脸……图啥?”
这个下属能够回答。
或者说,整个禅院家的人,基本都知道答案。
“因为没有咒力的人是废物,家主大人。”
下属说这句话的时候,理所当然得就像在阐述宇宙定理。
这话很耳熟。
在七十年前,阿音就曾听禅院惠说过一次。
然而那时候的惠,是为了引导那位天与咒缚的少年,为了鼓舞他、激励他打碎偏见的屏障。
很不幸的是,这一回,禅院甚尔再也找不到认同自己的人。
扭转一个人的思想,比修正一个家族的制度还要难上百倍。
阿音挥退下属,靠在座椅上时,深感无人理解的寂寞。
偌大禅院家,能稍稍参透她的想法的,居然只有禅院直毘人。其他人都仿佛还活在上个世纪,古板又无趣。
也不知道五条家是不是这样……
“啊,对了。”
阿音猛地直起了腰。
“在惠和悟决裂之后,好像两家的关系就急转直下?”
曾经关系还不错的两大家族,如今无限接近于冰点,尤其在五条家又出了一个六眼之子后,被远远甩开的禅院家更是见不得五条的脸色。
阿音对此评价:“小肚鸡肠。”
这么多代的家主竟没一个有所作为,到头来还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修复与五条家的关系,迫在眉睫啊。”
阿音看着外交的文件,喃喃自语。
“改日携礼,上门拜访吧。”
阿音让下属去安排这件事。
然后她傻了眼。
她的下属满头大汗地告诉她:“报告家主大人,预约的人太多了,我们排不上号。”
阿音缓缓打出一个?
她忍不住确认了一下,自己只是要去见一面五条家主没错吧。
为什么还要预约??
“自六眼之子降生以来,对五条家抛出橄榄枝的、想要亲眼见见六眼的、想与他们达成合作的……络绎不绝,想要面见五条家主的人太多了,久而久之,就得赶预约了。”
阿音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半晌,阿音轻轻地抛出一个疑问。
“我是以禅院家主的身份呈上拜帖的。”
以她的身份,不应当存在排不上号的情况吧,难道五条家的人不给同为御三家的人开快捷通道吗?
下属低着头,“在五条家,禅院的拜帖,优先级都排在最后……”半个多世纪的仇怨了,五条家可不是一般的看不惯他们。
阿音默了。
万万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碰壁。
无法,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说道:“那五条家的继承人呢?我总能见见吧。”
一般而言,大家族的继承人多多少少也能掌控一些实权。
却不料下属的表情像活吞了一根苦瓜,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恕属下直言……”他欲言又止,“见五条家继承人的难度,比见家主还要难上数倍。”
从下属夸张的描述中,阿音得知了五条家的继承人,那个同样名为“五条悟”的六眼之子,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清冷、傲慢,凌然于众生,不近人情,淡漠人世。
不过是一个孩童的年纪,却被人们供奉于神坛,阶级区别被明显划分开,于是人性愈发淡薄,而神性愈发显明。
阿音沉吟片刻,心想这个我熟啊。
她又不是没见过幼年期的六眼。
想当年,她可是凭着一手妙绝的甜品手艺成功刷上幼年悟的好感度,除了到死都没能让他喊一声姐姐以外,她可以说是人生圆满,死而无憾了。
如今再来一次,阿音更是不怵了。
“就去拜访这位六眼之子吧。”阿音果断拍桌,“顺便,去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阿音提起笔,抽出一张白纸奋笔疾书,一分钟后,她把纸条塞在下属手里,让他备齐上面的东西。
下属一头雾水地领了任务退下了。
他低头瞅了眼纸条。
糯米粉、澄粉、糖、蜜桂花、玉米油……
怎么都是食材?
下属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阿音要这些是做什么。
不过家主大人一定有她的深意,他只要安分完成任务就好。
食材到手后,阿音立刻挽起袖子做起了糕点,时隔多日再进厨房,好在没有手生。
她做的是桂花糕,华国随处可见的传统糕点,以口感酥软、味道清甜、香气弥久而广受人们喜爱,做法并不难,阿音在做了几个试错后,便自信满满地上手了。
她本人并不钟爱软糯的糕点,前世还多亏了五条悟这个甜食控,她才掌握了多种糕点的制作手法。
她的手指头还沾着白白的糯米粉,连洗都来不及,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个。
“嘶……好甜。”阿音捂住一边的腮帮子。
据她所知六眼都是深度糖分爱好者,一般人觉得难以入口的甜品,对他们而言只是程度刚刚好。
阿音挑了几个样式漂亮的桂花糕,摆在了小小的纸盒子里,随着墨香未消的信笺一同寄往了五条家。
不久后,她就收到了五条家的回信。
他家的少爷同意了,顺带一提,桂花糕的味道很好,他很喜欢,就是分量有点少。
阿音满意地收起了信笺。
分量肯定不能给太多啊,总要钓着小少爷的胃口,他才会想见自己吧。
不知是巧合还是神奇的血统传承,这位小少爷各方各面都与七十年前的“五条悟”惊人的一致,阿音拿着攻略去接触他,刷好感的过程一帆风顺。
她将登门拜访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初。
据说是因为想亲眼看看五条家六眼神子真容的人实在太多了,被当成珍稀动物反复观赏的五条悟烦不胜烦,必须应付完了那群客人才能与阿音见面。
阿音最近的心情很好,眼中常含笑意,一看就发生了什么美事。
下属不敢多言,唯有禅院直毘人敢在闲暇的时候打趣一句。
“怎么,联系上了五条家的六眼就那么高兴?”禅院直毘人的眼光不比他人,他自然能看出来此次会面,对于禅院家来说是一个大转机,“你打算什么时候拜访他,明天?”
“不。”阿音否认道,埋头与文书奋战,“五条悟在忙着接客,近些日子都没有时间。”
禅院直毘人:?
你的用词是否有亿点问题。
………
阿音在忙碌着与五条悟会面的事宜,便把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天与咒缚归族计划”抛在了脑后。
禅院甚尔难得享了几天的清闲。
他已经快麻了。
他虽说叛出了家族,但由于自己还有个“术师杀手”的工作在,禅院甚尔并没有完全脱离咒术界。不如说由于职业需要,咒术界的一些风吹草动,他比当事人还要清楚。
禅院家换了家主这件事,禅院甚尔是第一时间得知的。
老实说,他很意外。
就他所知,禅院直毘人完全可以干到七老八十的岁数,直到他的儿子直哉长大之前,他都不会退休。
那么这个新冒出的家主从何而来?
禅院甚尔怀着不为人知的好奇心,细致调查了一番。
拿到了详细资料后,禅院甚尔捧腹大笑。
整个禅院家,号称无人可当的术师集团【炳】,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被一个外姓的女子锤到满地乱爬??
从上到下,包括长老与家主在内都被她威胁了个遍,敢怒不敢言,只能奉上家主之位,对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外姓”、“女子”低下头颅。
禅院甚尔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禅院家。
请报上所写的“该女子持有家主玉佩”,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略过,权当是禅院家为了挽尊而刻意放出的消息,并不当一回事。
这些天里,禅院甚尔可谓看够了禅院家的笑话。
快乐的心情持续到他从邮筒里取出印有禅院火漆的信件。
他被对方盯上了。
禅院甚尔当机立断,搬家跑路,奈何禅院势力庞大,眼线众多,不论他跑到哪里,禅院的新任家主都能找到他的位置,然后乐此不疲地寄来骚扰信。
禅院甚尔就不明白了,劝他一个无咒力的废物回族是图啥,是特意羞辱他吗?
每周定时一封信的羞辱?她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