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发的无名神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他本想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谁知阿音预判到了这一点,当即挑眉说道:“加钱。”
夜斗:……
可恶!这个女人已经全身都是肮脏的铜臭味了!
夜斗泪流满面地握着电话, 把自己知道的全抖了出来。
“人类在死亡后,除了出于某些原因困缚在人间形成‘怨灵’的,一般而言都会步入轮回。”夜斗言简意赅道,“假使这些人,的确都是‘他们’的转世,阿音,你又会如何呢?”
阿音的回答毫不迟疑:“不会如何。”
她抬眸,瞥向了窗外的云开月明,微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唯有夜晚最为静谧。
正如阿音从不认为她和瑶是同一个人。
在她的认知里,记忆才是构成一个人的基石。
哪怕灵魂相同,人格一致,但记忆却是崭新的一张白纸,所历经人生岔路抉择迥然相异,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是“一个人”吗?
“除非他们的记忆恢复。”阿音果决道,“否则,我不会将他们同前世的人混淆。”
不然对这一世的人而言,就太不公平了。
夜斗诡异地吐出了毫无意义的气音:“嗯……”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我假设一下。”带着小小的好奇心,夜斗问道,“如果他们记忆恢复了呢,你会怎么做?”
阿音心说这还用得着想吗。
她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当然是逃啊!”
夜斗缓缓打出一个?
等等,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阿音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登时一个激灵,心有余悸:“夜斗,你代入一下。如果你有一个朋友拿大义作为理由,逼着你杀了ta,而你的另一个朋友就在不远处看着……”
“ta自我牺牲慷慨赴死,但却用大义绑架你来动手。这种情形下,你再遇见了ta,真的不会追着ta暴打一顿吗??”
夜斗:“……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所以阿音心虚啊!
她握紧了电话,宽面条泪:“你明白了吧,我现在怕得要死。如果悟或者惠恢复了记忆,我可能要被他们千里追杀绕着地球转一圈……”
“记忆这种事,就随缘吧。”阿音小声逼逼,“忘掉前世的恩怨,享受新的人生也未尝不好。”
夜斗算是看懂了。
你就是怂。
怪不得连夜打电话问他要转世的基础概论,就是想趁着前世的情债找上门之前收拾东西赶紧跑路。
呵,女人。
夜斗木着脸挂了电话。
时间还早。
阿音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做打算。
虽说确认了五条悟的转世,但现今的悟只是个小屁孩,没有半点恢复记忆的迹象,不用着急,她还能苟。
至于惠……
阿音在来到禅院家的第一天就把家族的族谱扒拉了出来,没一个名字叫“惠”的。
根据转世传承术式的原理,他便是改了名字,十影术法也不会丢失。
禅院家已经近七十年没出现过十影术师了。
可能性只有两个。
要么是阿音的调查疏漏。
要么是惠还未出生。
主宅内,拥有不老容颜的少女家主轻吁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临时的重担。
阿音仍在乐此不疲地执着于劝说禅院甚尔回家,而禅院甚尔被她磨炼得反追踪技巧愈发娴熟,“术师杀手”的名号日渐显赫。
在她的带领下,禅院家逐渐走上了正轨,阿音一改御三家“术式至上”的风气,大力发展起家族经济。
五条和加茂皆目瞪口呆地看着沉迷基建无法自拔的禅院家。
今天修路,明天造桥,如果不是秘书拦着,阿音甚至想开空路。热衷于和政府抢工作,久而久之,在多次协商洽谈后,他们和表世界的政府部门关系愈加紧密,双方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协议,一明一暗,共同维护社会的秩序。
对了,听说禅院家主还非常向往海对岸某个大国的政治观——
某一日,禅院直毘人下班回家时,无意间瞥到柱子上张贴的闪亮亮的“核心价值观”,默了。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
怕不是要有人怀疑禅院家想竞争首相了。
既然家主如此关心民生,那恰好,有个地方可以让她挥发那无处安放的旺盛精力。
“把学校交给我管理??”
阿音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声音还带着点受宠若惊。
“真的吗?”全咒术界也就两所学校,把一所交予了阿音来打理,就意味着让她掌握了咒术界二分之一的教育力量!
“是真的。”禅院直毘人把校长让位的文书给阿音过目,“家主对咒术界的贡献不可磨灭,早已具备担任校长的资格,高层也对此毫无异议。”
其实主要是,高层怕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就会在电视上看到禅院家主竞选首相的现场直播。
咒术界的好苗子,留在咒术界就行了。
去管什么普通人的死活!
阿音惊得吸溜了一大口珍珠奶茶。
她珍之又重地接过校长继任文书,直视禅院直毘人的双眼:“明白了,保证完成工作,不辜负组织的期待。”
禅院直毘人:“……”
槽点过多无处吐。
但他并不会在公共场合对家主不敬,若说曾经只是礼数,如今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了。
阿音上任只是短短几年。
却让整个禅院家脱胎换骨,日新月异,愣是在没有祖传术式出现的情形下,发展速度如同坐了火箭一路飞升。
禅院家和五条家的关系不仅修复了,还朝着“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的方向迈进,这多亏了阿音和五条悟的牵线搭桥,让五条家在禅院家发展初期多有照拂。
五条家的六眼之子很喜欢禅院的新家主,这已经是咒术界人尽皆知的事了。
对外,禅院家一枝独秀,迎风招展,偏有深厚的硬实力能保证自己木秀于林风不摧之。
对内,变化更是大得离谱。
禅院直毘人回家途中,刻意拐了个弯,去探望亲戚禅院扇家。
路过训练场,捡到了鼻青脸肿的禅院直哉一只。
他儿子由于不懂事,适应不了禅院家的变化,这些年一直在被社会毒打,被教做人已是日常,脸肿成猪头回来更是屡见不鲜。
直毘人没有意见,他知道这是家主的意思,想要扭转禅院直哉还未成型的“封建思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宠着他,用切身实地的痛让他体悟到什么是错的,然后自行改正。
家主曾语重心长地说,“要用【爱】来浇灌未来花朵的成长。”
禅院直毘人瞥了一眼肿得看不出原貌的直哉。
家主,您的爱未免有些太沉重了。
看在直哉这些年吃够了苦头的份上。
就当给他放一天假,带他去看看他的堂妹吧。
禅院扇的双胞胎女儿,才刚出生一年,小手小脚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家主也非常喜欢这两个新生命,一有空就来看望真希和真依,慷慨地送了俩小姑娘几箱奶粉、两张婴儿床、摇铃玩具等等各种婴儿用品。
唯一可惜的是……
“父亲,我们是要去看两个妹妹吗?”
禅院直哉肿着半边脸,说话口齿不清:“可我听说真希和真依都是资质差劲的半吊子废物诶,尤其是真希,咒灵都看不见。有必要这么急着打好关系吗。”
禅院直毘人呵呵:“我看你是脸肿得不够彻底。”
怎么挨了这么多打,脑子还是不开窍呢?
家主要是会在乎所谓的“咒术资质”,被信件骚扰了几年的禅院甚尔绝对第一个笑死。
禅院家发展太快了。
很多人都跟不上节奏,思想仍停留在保守的旧时期,也是难免的事。
家主显然也知晓这一点,因而给了禅院家的族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慢慢适应。
禅院扇,是“无法适应”的众多族人之一。
禅院直毘人拉开了门,乍一眼便看到俩小孩在软毯上满地乱爬,而他的老弟禅院扇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个无资质的女儿,不住地叹气。
自从真希和真依出生,禅院扇的这种情况就持续到了现在。
家主怀疑是产后抑郁症。
家主说话真是搞笑,哪有人的产后抑郁会持续一年啊。
最靠谱的解释是,禅院扇对儿女的资质耿耿于怀,而这已成了他的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直毘人:不知不觉已被家主同化。
阿音:深藏功与名.jpg
第87章 傲娇少年
“去玩吧。不许欺负堂妹, 听到没有?”
禅院直哉兴冲冲捏着真希脸蛋的手一僵,撇了撇嘴,嘟囔道:“知道了。”
真依对他怒目而视,扒拉住他的手猛地一咬!
……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岁的小毛孩, 牙齿都没长齐, 只是沾了禅院直哉满手的口水而已。
“属狗的吗!给我放开……”禅院直哉脸色一变, 想甩开真依, 却又在挥手的前一秒接收到来自老爹的死亡凝视, 粗暴的动作忽而凝固, 然后变得轻缓。
可恶。
禅院直哉暗自磨牙。
自从父亲下岗再就业之后, 他就发现自己的地位一跌再跌。
再也不能随意欺负侍女,那些无用的表兄弟都不能下重手打, 就连这两个新出生的废物双胞胎都能凌驾在他头上,而这仅仅是因为双胞胎更得家主宠爱而已!
禅院直哉委屈,可他只能憋着。
小孩的世界还算单纯, 直哉即使性格再恶劣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还干不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禅院直毘人更关注他那位“产后抑郁”的弟弟,禅院扇。
“你还在纠结真希和真依的天赋吗?”
递给禅院扇一杯茶,里头泡着的是家主在海外订购的铁观音,口感甘滑甜润,醇香浓厚,余韵悠长, 非常适合老年人养生。
喝茶降火, 老年人更应该心平气和, 以防止三高。
“在现今的禅院家,天赋不佳者一样有出头之日,扇, 你应该看开点。”
“禅院家。”禅院扇冷哼一声,没有动那杯茶,“也不看看禅院家,被那个女人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家主很宠爱真希和真依,你们家因此得了不少好处吧?”
直毘人老阴阳师了。
这番话绵里藏针,换着法讽刺禅院扇,你家既然占了俩女儿的便宜,就别再卖乖了。
禅院扇听得脸色铁青,闭上嘴不再言语。
他确实无可反驳。
若是禅院家没有易主,真依和真希的出生只会让禅院扇的处境更加尴尬。
阿音上位,多少改变了禅院家“术式为上”的风气,给予了双胞胎更加宽松的生长环境,禅院扇也因此得益。
就既得利益来看,禅院扇似乎并没有吐槽家主的资格。
禅院扇心知说不过自己的哥哥,便在直毘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拂袖而去。
………
今年很忙碌。
除了家族的事务以外,阿音还要忙着给双胞胎姐妹举办一周岁的宴席。
阿音对真希和真依如此宠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俩小姑娘长得可爱,这其中还有表明她态度的原因在。
那些观望着的、举棋不定的人,在见到她竟然重视两个天赋不佳的小姑娘后,也该明白她是怎样的人了。
所以拿老一套来对付她就免了吧。
宴席上,双胞胎小姑娘穿着红红火火的新衣服,戴着棉絮帽子,虎头虎脑,其他受邀参与宴席的各位名流人士,看到到处张贴横幅、挂灯笼、红色绸缎飘飘扬扬,喜庆得不得了的禅院家,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啊这,虽然气氛到位了。
但这是不是……就,太土了。
同样在受邀之列的五条悟笑得开心极了,他没去看宴席主角的那俩小孩,而是第一时间跑去找到了阿音。
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眉目稍稍长开,他趴在系着几段红丝绸的栏杆上,洁白的睫羽忽闪忽闪,眼瞳里的笑意似要溢出来,他声调轻灵,饱含好奇。
“你可真神奇啊。”
身上谜团重重,如猫爪挠得他心痒痒,只想把她隐藏的所有秘密统统揭开,以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一月,寒露未融,白发的小少年仿若雪中精灵,调皮地逗弄着忙碌不堪的大人。
“在做什么做什么,让我看看嘛~”
和小少爷混熟后,哪还有半分初见的清冷,尚未变声的稚嫩童音被他挖掘出了十八般用法,尾音回转间尽是奶油融化的甜腻,他在阿音的身边蹦蹦哒哒,探头探脑。
“悟小少爷,麻烦你去自己的座位上待好行吗。”
阿音心累地看向某个十级多动症患者,“别再给你家长添麻烦了。”
“没关系啦,反正是在阿音的家里,他们很放心的。”
五条悟的手鬼鬼祟祟地伸向盘子。
被阿音打了一下。
“不许偷吃,这是要给客人上的菜!”
五条悟大声表示不满:“难道我不是客人吗,阿音厚此薄彼,双标!”
小馋猫眼巴巴地盯着盘子里的饭前甜点,卖相极佳的糯米团,仿佛是画出来的一样,饱满的外皮下是轻轻一戳就能淌出的奶油……
阿音揉了揉他的头:“当然有你的份了。只是谁让你跑来厨房,肯定不能让你提前偷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