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慈、秦凤羽和明潮闻言,都感增长见识,秦凤羽探问明潮安危,明潮道,“刚才他催动道韵时,我脑中的牵心虫突然发作起来,啃噬神念,令我十分不适。现在他无心操纵,牵心虫又陷入休眠,但似乎此虫和他并非性命相连,气息虽然十分微弱,但还没死,我也无法将其祛除出来。”
阮慈道,“玄魄门的虫子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你这牵心虫,本体应该还在玄魄门山门沉眠,和他无关。你要彻底驱除此虫,或者回山求师门做主,或者便要和我们回到周天中去,我认识个玄魄门修士,或者可以帮你。”
明潮大喜道,“那我自然要随你们回去见识一番的,嘿嘿,你们周天,不论是玄修还是魔修,都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想来周天中也是风起云涌,正是个历练的好去处。”
他始终还不知众人出身于什么周天,阮慈微微一笑,也不计较,反正瞿昙楚已是栽了,这牵心虫在阿育王境中也没有别人能够驱使,短期内也不足为虑。
她游出法力,将混元之力和瞿昙楚身周的道韵都汲取了少许,用秘法封禁起来,收入内景天地之中,以图日后钻研。四大令主围着瞿昙楚大快朵颐,瞿昙楚的惨叫声在气势场中回荡延绵,久久不消,其声未绝,元婴已被分食干净,便连内景天地破碎时,都未散逸出丝毫图景,连神念一起被吞吃进去。
四大令主各自收起法相,一个个都是神完气足、红光满面,大自在令主伸手一招,数十个乾坤袋从虚空微尘中被摄取而出,这却又是瞿昙楚的老练手段了。他法体破裂之后,乾坤袋被藏在微尘之内,随元婴一起逃走,随时可以幻出化身,抓起一个乾坤袋,和本体分道而行,又要比只带一个乾坤囊便宜得多。
这都是江湖经验,秦凤羽也乘势向阮慈和明潮略加解释,说话间,大自在令主神念扫过,面色突地一变,怒道,“怎地没有!”
他说的自然是返回琅嬛周天的钥匙,众人面色都是大变,神念接二连三,扫过乾坤囊,里头灵玉无数,宝材重叠,却没有一样在感应中和琅嬛周天紧密相连。
这种链接两大空间的钥匙,本身便有特殊气质,不可仿冒,而且在琅嬛周天修士感应之中非常明显,只要在此地附近,便会有所感应,感应不到只能说明不在此处,阮慈二话不说,将九霄同心佩全力激发,神念汩汩涌出,往虚空四处蔓延而去,在那九霄同心佩巧妙的周转和调动之下,顺着气势场中那隐隐约约、千头万绪的因果线四处游走,这些因果线有许多杂乱短小,都是她停留在此时,所引发的一些微小变化。
还有一些因果便是绵长环绕,不过落处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这是她配合四大令主杀掉的魔门修士,因其人已经陨落,联结点在虚实之间。此处空间之中,也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联结点,便是刚刚陨落的瞿昙楚,阮慈顺着瞿昙楚周身蔓延出的节点往前探索,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体内不断涌入精纯魔气,被她本能炼化为灵炁法力,滋养神念。
那《太上感应篇》第一章 反复运转,似乎竟连半个阿育王境,隐约都在感应之中。而神念终于一动,一股极其弱小,却又和刚才陨落的瞿昙楚非常相似的气机,触动她的神念之网,阮慈所有注意力顿时全都调派过去,眼前蓦地出现一副画面,却是一个金丹魔修内景天地之中,一头浑身泛着金光的牵心虫,正在摇头摆尾,吐出缕缕魔气,在宿主不知不觉间,蚕食神念。
那魔修一无所觉,正往前飞掠,牵心虫似是感应到阮慈注视,虫头蓦地掠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讥笑之色,仰头吐出一枚泛着柔和气机的玉坠,阮慈一眼便知,这正是众人回归琅嬛周天的钥匙!
再看那魔修,却正没入一道柔和光芒之中,这光芒和那玉坠本质近似,其中蕴含的天地气息却是不同。阮慈一时不由大急,叫道,“别走!”
这一喊叫,感应已失,她蓦然回到现实之中,只觉神念枯竭、法力沸腾,心中烦恶之余更是隐隐有些绝望,低声道,“他还是逃出去了!且还带走了钥匙!”
她随手一指,将自己所见画面映出,众人无不是聪慧敏锐之辈,只看瞿昙楚形态,便知其可能是在刚才掐诀运使道韵时,设法将极其微小的本源,通过那玄妙之极的移形换位神通,换到了牵心虫身上。此时随宿主一起离开阿育王境,回到己身周天之中,这钥匙几乎相当于永远失却,恐怕是再也夺不回来了!
这本已是极坏消息,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极为难看,苏景行突地想到什么,失声喊道,“不好!这只怕是个陷阱!”
话音刚落,气势场中骤然翻起一股惊天气势,向众人凌迫而来,天边极远处,四面八方接连现出修士身影,无不是气息强大,令人望而生畏。一道淡然声音轻道,“剑使,我对你有种奇异感觉,你呢?”
白衣人影随声而出,发瞳皆白,手持莲花,正是大玉周天那名元婴剑种!
第215章 密境围猎
瞿昙楚自身想要离开琅嬛周天也就算了,为何要与大玉周天合作,他就这么憎恨琅嬛周天吗?
这一切事件究竟是否是琅嬛周天内鬼作祟,曾被她击杀的大玉剑种,其身湮灭于寒雨泽,怎能将识忆传递回大玉周天,洞天威能绝不至此,难道是有人居中传递消息,将大玉周天的因果带了进来?
无数问题顿时浮现于脑海之中,阮慈动作却未有丝毫犹豫,转身投入解身令主掷出的飞车之中,气机与他相连,霎那间崩散为无数微尘,与虚空魔头融为一体,向四面八方飘摇而去,大自在令主伸手一指,气势场中顿时奔流涌乱,无数低阶魔头从他袖中逃窜出来,向众位玄修袭去,大玉周天的魔门修士似乎十分式微,此次前来的多是玄修,在阿育王境中毕竟不如魔修这般占据地利。否则这十余元婴围剿四人,便是修为再高、手段百出,也再难言逃脱。
凡是剑修,一向最善攻伐,白发剑种伸手一挥,无数剑气飞出,仿佛配合好的一般,正正出现在那无数魔头的落处,这些低阶魔头,哪有还手之力,顿时被灭杀当场,剑气又汇在一处,向着场中能够逃离的寥寥几个目标飞去。其余元婴,也都各施手段,他们早运秘法,场中所有气势连成一片,彼此呼应,驱除凌迫一切不属于己方的气势,形成严密合围,向场内那些蠕蠕而动的晦暗气息迫近,俨然是势在必得!
元婴交手,兔起鹘落,刹那间便可分出高下,此时胜负之势已定,众人却也不急着下杀手,而是望向那白发剑修,等他示下,白发剑修闭目感应片刻,伸手一指,划过看似空无一物的宇宙虚空,只见一粒微尘一般的飞车,刹那间越变越大,终于恢复原型,白发剑修道,“剑使,可吝一语?”
车内悄无声息,白发剑修静候片刻,眉头微皱,长指轻轻一动,将那飞车化作齑粉,只见车中空空如也,只有一缕云气缓缓飘散,他身侧有人皱眉道,“天命云子之气?吴真人,看来琅嬛周天,这一代仍有人足以驾驭天命棋盘。”
吴真人白眸静静望着飞车,剑气蓦地从他周身炸出,将所有黑气洞穿,引得此地天魔法则一阵动荡,原本阿育王境中天然处于优势的魔道法则,竟都被此人剑气压制得低迷下去。但黑气散逸,一无所获,休说阮慈,便连四大令主乃至苏景行、明潮等人,都是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一击未能得手,也是自然。”又有一元婴修士走来,幽幽道,“剑使身系琅嬛周天气运,按金龙所说,又是未来道祖,绝处自然逢生。”
他伸出手掌,让掌中一丝扭动气机飘到眼前,吹出一口凉气,轻声道,“让小道破她气运,增些胜算。”
那气机颤抖片刻,蓦地由阮慈飘逸道韵,变为这元婴修士那幽渺难测、反复无常的道韵气机,更是仿佛化为一根长管,往天外飘摇而去,那元婴修士将长管凑到嘴边,轻轻一嘬,却并无动静,他微微一怔,刚要说话,那条长管颜色突地闪烁起来,变换数次,蓦地又化为阮慈那飘逸道韵,仿佛伸出尖刺,往那修士唇上狠狠扎去,竟是反客为主,乘这元婴修士惊愕之间,从他体内将那最是飘渺难寻的气运汩汩吸走!
变生突然,便是元婴修士,也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此时待要撤去神通,长管又哪里容得他如此轻松脱身?虽然断去法力,但长管中蓦地分出一线,又从他体内抽取法力,维系这冥冥中的玄妙联系。
大玉众真眉头都是皱起,一人说道,“看来剑使那十二道基,有一阶凝练的便是气运之力,才可破去张真人此法。”
若是寻常金丹,连己身气运都难以看清,更不说反过来汲取元婴气运了。吴真人冷眼旁观,并不沮丧焦躁,而是顺着那长管延绵方向望去,蓦地以身合剑,化为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前追攝而去,众真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张真人也不顾己身气运流失,急急追在吴真人之后飞出,可惜彼方夷女也是狡诈非凡,片刻后便悄然撤去长管,吴真人只赶在长管消失前一刻,将长指搭上,将一道剑气附上,目送其顺着长管闪电般追踪而去,片刻后轻轻摇摇头,转身道,“此女已化解剑气,将其中精髓汲取转化,她果然精通魔门吞噬神通。”
张真人面色微白,周身气势衰弱了不少,却不是因刚才被汲取走的那点法力,而是气运被掠之后的自然反应,也是按下遁光,四顾道,“此女不知所持什么大道,生之大道竟可以吞噬其余道韵么?似有些不合情理。”
“那要看她如何阐发道韵了,她是未来道祖,道义阐发由心,只要切合宇宙真实,便可获得反馈,却又和我等不同了。”
吴真人淡然道,“散开人手,尽管追去,张真人气运已低,不妨暂回大玉周天修行。阿育王境和大玉周天的连接刚刚稳定,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将此地完全攻占,请来洞天入内。”
众真似乎均以他为首,闻言一声应诺,各自井井有条地行动了起来,有人往来处返回,有人向远处追去,气势场中诸般气势链接展开,虽然并不如刚才那般盛气凌人,但也将所过之处逐一点染,留下种子,若是阮慈等人经过,便可在第一时间引起注意,调动攻势。只要人数够多,终有一日可以将阿育王境完全侵占,到了那时,剑使众人还不是插翅也难飞?
吴真人淡眸远望虚空,薄唇微微牵起一丝笑意,似是已看到了阮慈束手就擒那一日,淡道,“未来道祖?不持生之大道,只有死路一条,她拔不了剑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气势场中一阵涌动,仿佛是发觉了琅嬛踪迹,众真人周身灵炁四溢,一个个化身落下,都有金丹顶峰修为,往那处赶去,只需要拖延一瞬,确定动静真假,便可让本体及时做出回应。
魔门中人,最是狡诈,数日之内,感应被触动了上百次,都未有一次真正捕捉到剑使身边之人,便连剑种感应,也被模糊屏蔽,这阿育王境何等广大,看来一时半刻,是寻不到剑使了。吴真人也不焦急,只是按部就班,等候大玉援兵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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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星海虚空之中,阮慈众人却也是终于重聚——他们对瞿昙楚也并非全无防备,事前亦预备了瞿昙楚和大玉周天早勾结的可能,借助法胜令主的一门神通,当时众人所在方位,可以说是在瞿昙楚身边,却也可以说是不在瞿昙楚身侧,而是在附近一处隐秘禁制之中。众人各自都在禁制之中留了一样气机相连的重要法宝,也是因此,也是惧怕其中一人失手被擒,连累其余,因此各自藏身,还约定了种种手法,以此互相鉴别。
魔门神通往往如此,只需要事前有所准备,便极难捉拿,瞿昙楚便是这般,神魂俱灭,却偏偏还是逃离了一丝本源。而众人当时也是各自被转移到择定的禁制之内,秦凤羽、明潮等便在原地不动,等候众人前来寻找,苏景行和胡惠通可以身化魔气,与阮慈先行互相寻找,又去找到大自在令主,这才与法胜令主、法华令主会和,解身令主也接上秦凤羽。都是化为蚊蚋一般的魔头,随风缓缓漂流,十数日之后,才来到约定地点,商议日后行止。
钥匙已失,而且是只差临门一脚,却终究没能夺到手中,众人自然十分沮丧,但也都是心智坚韧之辈,十数日来都已想通,阮慈道,“虽然这枚钥匙丢了,但周天中肯定还遗留有气运相连之物,否则阿育王境只怕也该和琅嬛周天脱离联系了。此时我在这里,周天中不论如何都会设法前来寻我,不至于就真的回不去了。”
众人也都想到此节,苏景行道,“不错,此时要想的是如何逃过大玉这些元婴修士的追捕,别看此时这张网还十分粗疏,漏洞不少。但倘若是假以时日,我们只怕不易走脱。”
大自在令主沉声道,“只怕这也不是他们的全部实力,剑使在寒雨泽中也见过大玉来客,可有什么感触?”
阮慈沉吟道,“只觉得他们行踪诡秘,便是低阶修士,所知也比我们这边同辈要多些,而且十分果敢,前赴后继,有一种琅嬛周天缺乏的气质。”
“那是因为琅嬛周天宗派林立,争斗频繁,而大玉周天似乎已完成一统。”法胜令主难得开口,语调也是有些发沉。“太微门数千年前起,便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似便是因为刺探到了这个消息。周天既然已经一统,那么必然是如臂使指,前赴后继,有一种令行禁止的风采,不像是我们琅嬛修士,便是在险境中也要留三分心眼,以此自保。”
秦凤羽在四大令主跟前,一向是留神聆听居多,此时却也禁不住轻呼道,“那这可就糟糕了,既然周天一统,各洲陆想必也就不设法阵,不论是传信还是寻物,都要比我们琅嬛周天快捷许多,他们找钥匙、送人进来,一定是比我们更快的。看来或许我们这里的援兵迟迟还未至,大玉周天便是张开天罗地网,令我们插翅难逃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下来,都知道前程不妙,应招却是寥寥,第一个自然要设法整合鼓动阿育王境其余魔修,攻伐大玉玄修,第二个便是能不能如瞿昙楚一样,随一些其余周天的修士,暂且先往外逃走,不落在大玉周天手里,那还犹存一丝回归希望,第三个则还是要着落在拔剑上,大自在令主道,“若是剑使能够拔剑,东华剑一击,固然会耗损巨量元气,但非洞天修士也难以抵挡,剑使又精通吞噬转化之法,那便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甚至可反过来猎杀那大玉剑种,吞噬他身上那片真灵,为东华剑恢复少许威能。”
阮慈自然也想过这点,对一般剑使来说,从拔剑到挥舞东华剑发出全力一击,也是漫长道路,但对她来说却并非如此,只要四大令主鼎力相助,她发出一剑不成问题。这一剑倘若将东华剑威能全部激发,休说元婴剑种,便是整个阿育王境说不定都会因此坍缩,只是此前尝试一次,便是重伤而返,此时却不宜逞强,沉声道,“话虽如此,但一旦拔剑失败,又要数十年才能复原,从时间来讲,只有尝试一次的机会,而我此时心中又无甚欲求,贸然尝试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说来,她此刻神念也依然未复,还要靠大自在令主为其输入魔气,可见越阶神通耗损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