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吻在她的耳垂,试探着反复啃噬。
没多会儿功夫,曲妙妙便被他蛊惑的丢盔卸甲,推他的手也没了力气。
那抹银红终是现在了他的面前。
崔永昌笑着伸手探看,低低的道:“原来绣的是金桔啊。”
银红金桔纹样镶领的缎面小衣,面料柔软,上头有熟悉的清甜味儿。
他轻轻抚平一角翘起的叶子,隔着衣料,落一吻上去。
半江瑟瑟,半江潮。红。
崔永昌圆了盼望许久的念想,早起心情大好,也不喊人伺候,自己裹了薄被,侧卧赏身畔春光。
曲妙妙生得精致,眉不画自翠,唇不点自灼,乌发松松绑在一侧,发尾散开,与他的发梢纠缠在一起。
真好,是他的妻。
崔永昌大着胆子伸手,指腹轻轻触碰在她的软唇。
就像摸到了天上的云,软的有些发烫。
他缓缓的凑近,用鼻子嗅了嗅上头的味道,笑着嘀咕:“你流口水了。”
曲妙妙猛地睁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崔永昌。
原来他早就发现自己是在装睡。
尴尬、羞耻、难堪,所有的情绪全部挤在脑子里,她指尖深陷在掌心,牙关咬紧,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装睡了?”
崔永昌笑着扭头,懒懒的抚弄着她脸颊的软肉,就像是逗外头那只画眉似的逗她:“真舒服,天天摸都使得。”
“去你的。”曲妙妙嗔他,翻身要出去。
“跑什么,陪我再躺会儿。”崔永昌伸脚就去拦她的去路。
“你是大闲人,我可没有功夫陪你散漫着。”曲妙妙朝床下寻鞋,却找不见,这才想起昨夜在隔间那屋就被他给丢了。
“宝妆——”曲妙妙扬声喊人。
崔永昌积极自荐道:“使她们做什么,我还把你抱过去。”
“讨嫌。”曲妙妙推他,久不见有人进来,又扣了扣一旁的小几,追喊一声。
须臾,才听见外头香芸过来应声。
香芸推门进来,只站外间的门脸子后说话:“始才,岿然居的小红来了,火急火燎的说那边闹了些动静,又不敢贸然到夫人跟前说话,就先来寻了宝妆姐姐过去瞧瞧。有一会儿了,说不准就回来了。”
香芸语气稍顿,试探的问道:“少夫人是先起身梳洗?”
府里有相应的规矩,她虽也在屋里伺候,却是个二等丫鬟,若非主子应允,该是没资格去做那些贴身的仔细活儿。
秋彤是因着什么被罚了出去,这院里的人都生着眼睛,瞧的清清楚楚。
“叫水吧。”
听说客房那边出事,曲妙妙也没心思胡闹,吩咐香芸把鞋寻来,又穿衣梳洗。
崔永昌也跟起来,他手上掬不住水,只能坐在那儿让人帮着洗脸。
“谁留宿家里了?”他找话跟曲妙妙搭腔,顺嘴问了一句。
干净的帕子揾在水盆,细白的棉布渐渐深色,曲妙妙脑子里正在想的出神,得他喊了两三遍,才回神答话。
“苏永望在那儿住着呢,何掌柜几个跟大舅舅关系近,表妹要成亲,他们也替大舅舅高兴,就多敬了几杯。等宾客都散了席,苏永望醉的发瘫,母亲怕再把人送回客栈万一出事儿,就安排他在岿然居歇下了。”
崔永昌嗤笑。
头一眼见苏永望,还当他是个好的。
最不济就跟自家小舅子那般,仗着多念了几天的书,有些小聪明罢了。
昨儿亲耳在窗外听见那些话,他才瞧清楚,那是个什么货色。
他没好气道:“都瘫了还能闹出点儿事,咱们家还不如外头客栈呢。”
曲妙妙但笑不语,只一个劲儿的把眼睛往门口盯。
伍倩倩是他的表妹,依道理,苏永望也是他那边的亲戚。
大舅哥说妹夫的不是,她这个做嫂子的自不好多说什么。
眨眼不及,便见宝妆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手里攥着帕子,却连额角的汗珠都来不及擦。
“主子,岿然居出事儿了,夫人领了春姑姑过去,您跟世子爷也快些去瞧瞧吧。”
崔永昌手里端着漱口的茶水,抬头道:“什么事儿啊,还使得我去?”
曲妙妙也是满脸惑色的看向她。
宝妆咬唇犹豫了下,才小声的道:“苏公子……死了。”
“噗——”崔永昌一口温茶吐出,呛得弯腰咳嗽。
“拿帕子来。”曲妙妙一边给他拍背顺气,一边扭头追问宝妆:“怎么就死了?叫大夫瞧了么?别是酒吃多了糊涂,出现了假死的症状吧。”
昨儿才把亲事定下,人又是在这府里,没病没灾的,怎么可能会死呢。
宝妆捏紧了帕子,跺脚着急:“仵作都要来了,可不是没了。您二位且快些过去吧。”
夫妻俩火急火燎的赶到的时候,岿然居已经站了不少的人,外头站了几个官府的差役,里头已经填完了尸格,拿棉布把人给盖上了。
春姑姑瞧见他们俩,慌忙紧跑上前:“我的两位小祖宗哟,这儿出了些岔子,不干净,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儿。”
崔永昌道:“听宝妆说……”
不容他把话说完,春姑姑便扯着两个往后宅走,“听谁说也不成,你们一个身子弱,一个瘦瘦小小的,岂能瞧见那些。”
又吩咐两个小丫鬟跟着,命人抬软轿来,把二人先送去点春堂等着。
待会儿夫人回去,想知道什么,再同他们细说。
春姑姑越是瞒着不说,反倒叫崔永昌越是心生好奇。
“你们可跟进去瞧见了里头的情形?”崔永昌勾勾手指,跟那两个丫鬟打听。
“没有。”
两个丫鬟互睇一眼,异口同声的摇着头,只说没瞧见。
崔永昌换了说法道:“那苏家公子真的没了?”
其中一个丫鬟狠狠点头,“可不是么,血顺着大腿淌了一片,人中那儿也不知使什么给戳烂了,怕死个人了!”
说着,那丫鬟双手抱紧了肩膀,晃着脑袋打了个摆子。
直到一旁的同伴推她,她才惊觉自己说漏嘴了,把春姑姑交代的话忘了个干净。
崔永昌没听明白,曲妙妙却多少猜出来一点儿。
依丫鬟的描述推测,苏永望人中与长强二穴受伤。
恐是因突遇马上风,使银簪急救所致。
男人多是不知道这些的。
但来青州之前,母亲赠她银簪,特意嘱咐过此类紧要的闺中之事。
春姑姑在外头拦着,不让他们进去,也是在理。
才定亲的表姑爷在家里出了这等龌龊事儿,听一回都觉得恶浊,不看才好。
曲妙妙眉间拢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继续问道:“出事的时候,屋里是谁伺候的?”
小丫鬟摇头,“且没人伺候呢,春姑姑还骂了人,说但凡有一个人守着,也不该出这事儿。”
她是亲眼瞧见了那苏公子的死状,夜里还好好的一个人,又得了一门好亲事,正是飞黄腾达的当口,偏没有那享福的命。
出了这事儿,恐怕连表姑娘也要受到牵连。
第13章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
苏永望是朝廷放了告身的官员,他突然身故,自需官府查验上报,再递交吏部,禀明来源处置。
事关宣平侯府,县衙门不敢擅自处置,一得到消息,便早早的往知州衙门去报。
蔡知州亲自过来跑了一趟,核对查验,最后定了个因疾猝死的原由。
春姑姑各处封足了茶水银子,又把相干差官打发回去。
忙完这些,辛氏才的功夫坐下,吃口茶水。
“母亲,您消消气。”曲妙妙双手捧着茶水,放在一旁的小几。
与崔永昌睇了个眼神儿,劝道:“岿然居那边,到底是个外人,既然出了事儿,咱们也依了规矩报与官府,也不能因着这个倒叫您气坏了身子。”
话虽说的圆全,可曲妙妙到底是避讳着呢。
苏永望那般死因,总有蹊跷。
官府说是依规矩查办,可上头有太皇太后护着,只要不闹出逆反的案子,崔家就是规矩。
就看崔家这边愿不愿查明真相罢了。
“少夫人这话在理。”春姑姑见不得主子心中窝火,帮腔道:“凡是世家大族,暗昧之事多的去了,一家子里外,且不说那些老的小的,单是子侄儿女,便要人操碎了心神。”
“您也别太将这些怄心事儿放在心上。”
春姑姑蹙眉回想片刻,捡了个例子出来:“且记得咱们在京城那会儿,绥宁候府田家不也闹出过这等丑事,他家还是长房嫡出的少爷,都没见他们田家有过什么难堪。”
“人家亲的干的都不上心,何况岿然居那儿又不是咱们自家人的行径。”
崔家人丁不旺,崔永昌虽说是个不省事的,但同京城那些耍钱、狎妓、养小倌儿的少爷们,实在是不要太规矩了。
春姑姑说完这一车的话,还不见主子宽心,又朝两个小主子使眼色。
“是啊。”崔永昌忙上前一步,“好在是这会儿闹出来的,倩倩只是同他定亲,又没嫁过去呢,万事还有得计议。”
辛氏脸色铁青,葱长的指甲抠在桌沿,恨不能抓掉一块下来。
她叹了口气,拉住儿子的手,气地咬牙:“真真是嫌丢脸啊。”
未过门的姑爷在家里与人通奸,跑了那小娼妇不说,又闹出了人命。
这事若传出去,宣平侯府七八辈子的脸面,也别要了。
崔永昌倒不在意这些:“谁还敢笑话咱们不成?”
他顺势在辛氏身旁坐下,排着背给他娘顺气:“您儿子儿媳妇厉害着呢,谁要是因着这个在背后笑话,且打断了他的狗牙。”
“浑说。”
辛氏听了他三两句不着调的话,怒气消下一半。
她心里挂念着明月楼那边,努了努嘴:“你妹妹与那死鬼是说还没成亲呢,但请期合八字,那么多邻里亲朋都瞧见了。”
昨日下聘的酒席吃过。
成没成亲,在旁人看来,伍倩倩已经是人家苏家的媳妇了。
顶着望门寡的名声,伍倩倩便是她亲生的,日后这亲事也再不好去说了。
崔永昌道:“瞧见了又怎样?”
有宣平侯府撑腰,这天底下上赶着求娶的人多了去。
“总是不好的。”辛氏摇头,也不便跟他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想起明月楼那边,又道:“旁的先且不说,你舅舅如今身子大不如前,此事可别让人嚼舌头,到他跟前去说,你平日往那院去摸,也别漏了消息。”
崔永昌点头:“儿子省得,要常去跟大舅舅说话,哄着他高兴才是。”
辛氏点头,又转头同儿媳妇道:“家里出了这事儿,衙门口虽填报的因疾猝死,但那犯事儿的小娼妇,却还是要查出来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曲妙妙点头,将差事应下。
出了点春堂,崔永昌砸着嘴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刚才母亲跟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苏永望竟是因着这个?”
曲妙妙点了点头。
她额间微扬,眉眼舒张开来,与他四目而视:“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崔永昌命身后众人都退下,不必跟随,才小声的道:“听底下的人说,又是血泊又是伤口的,我当他是叫人追杀,才丢了性命。”
“哪能呢,得多厉害的贼人,敢来咱们府上杀人?”
崔永昌却抿着嘴道:“我还真知道一个。”
曲妙妙眼珠子转了一圈,想起昨夜他随口提起的那人,侧目望他:“你是说……小姑姑?”
说罢,她自己却先摇头:“不能的,小姑姑上等人品,岂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崔永昌当她还是不信,说话的音调都扬高了不少。
这边拌嘴,点春堂也是一副热闹模样。
崔永昌两个前脚出去,紧赶着明月楼那边就急促促的来了。
管事婆子在前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秋彤扶着伍倩倩下了软轿,才迈了一只脚进院门,伍倩倩就哭的站不起来。
辛氏当她是哭亲事不成,且坏了自己的名声,赶忙让人去搀。
春姑姑把人揽在怀里,给擦去眼泪,又说些大道理哄她:“好孩子,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只怪他命不好,承不了福气,有你姑姑、姑父给你做主,你这姻缘还在前头呢。”
伍倩倩唇色咬的苍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爹……我爹……”
她只不住的念这两个字,追问旁的,却只知道哭,再说不出旁的。
还是一旁的婆子躲着脚,把事情道了出来:“舅老爷厥过去了。”
只这一句,屋子里登时鸦雀无声。
伍倩倩把嘴咬出了血了,春姑姑到了嘴边的话,也被惊的不敢再说。
唯有辛氏,身影晃了两晃,提一口气,拔腿就往明月楼跑。
春姑姑领人抬着轿子去追,也没能跟上。
自伍洋来了府上,辛氏便把手底下最好的几个大夫都给招回了家里。
只言说,无论使什么法子,就是拿人参灵芝给吊着,也要保全了舅老爷的性命。
等她风一样地赶到明月楼,大夫们正从里头出来。
“如何?人可醒了!”辛氏扶着门框,嘴角挤出笑意,盼着能听到好消息。
年纪最大的刘大夫出来,叹息一声,把她喊到外面,才将病情给如实交代了。
“舅老爷本就近况不佳,又受了些刺激,急火攻心,更是加重了症状。”刘大夫摇了摇头,“就今晚上的事儿了,您且叫他们准备寿衣寿材,试一试以煞冲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