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没门儿!——华欣
时间:2021-11-03 09:17:41

  崔永昌瞥一眼那半臂高的观音像,开口道:“摆上吧,使人打个佛龛,就摆在西边厢房。”
  曲妙妙嚅糯着嘴,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喜悦,点头应道:“就依你。”
  她本就心惧鬼神之类,自从应了那场白事,心里就总有鼓点子在响。
  伍洋是崔永昌最亲近的舅舅,但于她而言,到底不过是个来家里医病的外人。
  白底黑字的‘奠’挂在那里,耳畔又是寒气森森的超度经文。
  吓得她这些日子都不敢多穿素色的衣物。
  瞧见了这观音像,她才觉得拨云见日,心里头压了几日的阴郁,终于有了一丝透气的地方了。
  曲妙妙心里舒畅,连带着对崔永昌的态度也好上许多。
  吃过午饭,崔永昌邀曲映悬下棋,两个人说说笑笑,也算亲近。
  “且吃口温茶,消消饭食儿。”曲妙妙捧了两杯苦荞,放在小几两端,又侧坐于曲映悬身侧,笑着道:“你姐夫虽念书不如你,但下棋却是一等的厉害,他步步都有圈套,你可要小心着呢。”
  才成亲那会儿,她怯生也不敢说话。
  那人也不知从哪里打听了她的喜好,闲来无事,总要拉她赌棋。
  起先,她当是自己运气不好,回回输他一子半子,教他得了便宜。
  日子长了,才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打从开始就入了他的手心儿。
  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她就再也不愿应他的棋局了。
  曲映悬看了看局中黑白,点头附和:“胜负已分,我已经输了。”
  曲妙妙笑着帮他把棋子捡回,同崔永昌商量:“你是应姐夫的,让他几子又何妨呢?”
  “我要让他,你怎么谢我?”崔永昌淡淡看她,拇指在紫金的瓮裏沿口缓缓搓摩。
  棋子摆在外头,那瓮空了半杯,他指腹划过,浅浅响起嗡鸣。
  曲妙妙被他盯得有一丝慌乱,夺过他白子的棋瓮,装作替他捡棋:“你们两个下棋,平白的干嘛饶我进去?”
  崔永昌翻翻眼皮,不紧不慢的开口:”那我再给你报个喜讯,你听听,然后再想拿什么来谢。”
  “蔡知州要高升了,他一走,青州地界可就空出了两个职位,权知府事与权知州州军事不再一并而论,我才得了消息,说是定了映悬,只等着吏部的差官将告身送来,拿着官印就能上任了。”
  映悬虽是年轻,但顶着天子门生的名声,又是崔家姻亲,宣平侯亲自请的折子,保他任青州知府一职。
  晌午十分,加急的信函才到。
  一得到准信儿,他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崔永昌说的轻描淡写,手上稳当,又在棋盘落下一子。
  眼神却不住往曲妙妙脸上去瞄,心里盼极了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实则,这番话是他在扯谎。
  官职是他主动去跟宣平侯求的,曲映悬作为金榜头首,吏部却迟迟不见消息,为的就是这个。
  曲家位卑言轻,在这府里是不在意这些。
  但拿到外头,碰上那些瞎眼心黑,不明事理的东西,少不得要背后说叨她的家世。
  有个能仗势的兄弟傍身,日后旁人提起她,也能多添一份敬畏。
  曲妙妙眼神上挑,嘴角噙笑,装出气定神闲模样:“依你说的,那是沾了蔡知府的福气,我因何谢你?”
  崔永昌眼睛瞪大,摇头直叹她不讲道理。
  自己好一番口舌,满心满眼都是为她,好没良心的小东西,竟问为何要谢。
  最后,还是曲映悬递了台阶。
  恭恭敬敬的给他姐夫做了个揖,连道三声感谢,才全了某人的脸面。
  是爷,曲妙妙稍降辞色,接过宝妆手里的帕子,站他身后帮着绞发。
  久不见她开口,崔永昌先耐不住性子:“想好了谢礼?”
  “看吧。”
  “看吧?”崔永昌回头看她,嗔道:“良心叫狗叼走了。”
  曲妙妙淡淡撇笑,冲他伸手:“不言自取是为贼,你还不快些还我。”
  “什么?”
  崔永昌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笑着要挠她痒痒。
  “好啊你,敢骂我是狗,讨打!”
  “不是!我没有!”曲妙妙笑着要跑,却还是落他手里。
  被按在罗汉床,曲妙妙眼睫轻颤,烛光映下,拉出一弯纤长的弧度。
  “映悬的差事,是你替他求来的?”
 
 
第17章 “活该,叫你去告黑状!……
  虽说,金科状元是万里挑一,但科举入仕的人多了去,却不是每个人状元郎都能有好的前程。
  多少人三甲及第,在京城耗到入土,也未必能等来个一官半职。
  没崔家在里头斡旋,这么好的事情,自不会打天上掉下来。
  “我说不是,你还要甩脸色不成?”
  崔永昌捏她软唇,揉出可爱模样。
  他指腹掠过之处,宛如被温水涤过的洋蒲桃,缓缓泛起勾人的红晕。
  “谁给你脸子看了?”曲妙妙别过脸去,骄傲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身份。”
  崔永昌啄她面腮,和声哄道:“别恼了,那天你不给我饭吃,母亲都知道了,春姑姑还笑我招惹了你,骂我活该。”
  “你竟去母亲跟前坏我名声!”曲妙妙又急又气,甩开他的手要起身。
  “哪个敢坏你名声?”崔永昌捂着胳膊就拦。
  这两天阴雨连连,夹板上药味泛陈,呛的人鼻子发酸,他再三要求,才把那碍事的劳什子给拆了。
  现下伤处没了禁锢,动作大些,就要疼的龇牙咧嘴。
  “活该,叫你去告黑状!”曲妙妙一边给他从新包扎,一边戳他额角嗔怪。
  崔永昌也顾不得疼,看她满心记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只觉得娇俏可爱。
  “我看明天还是叫大夫过来,把夹板带回去才是正理,正是生骨头的时候,可别再乱碰了。”曲妙妙温水净手,又半蹲着身子,将他的里衣穿好。
  “好。”崔永昌一门心思在想旁的,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就满口应下。
  等到第二天刘大夫拿着一副夹板过来,崔永昌才记起昨夜里自己应了什么。
  却不想再惹她生恼,虽不情愿,也老老实实的伸手,由着摆布了。
  只事后,他又耳提面命,拉了刘大夫交代一番。
  曲妙妙正在廊下说话,瞧不清屋里场景,自然不知某人背着自己密谋了什么。
  广玉兰打着月牙色的花苞,香味沁人,天上挂着太阳,却不大亮,雾蒙蒙的像是无精打采。
  一个身着粗布短襟的小厮跪在阶下,苦着脸,似蔫儿了头的茄瓜。
  “小的们依着线索,一路追到城外南关村,找到了珠儿,她却抵死不认,只说是攒够了银子才要赎身,跟苏永望的死没半点儿干系,又一口咬定了那夜不曾见过有人到岿然居,小的们想再细审,谁知那丫头是个不顶用的,腿一伸,竟生生把自己吓死了。”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这是从珠儿身上搜出来的一张当票,小的觉得蹊跷,也一道给带回来了。”
  曲妙妙不禁锁眉,叫宝妆接了字条来看。
  那小厮继续把要报的消息说完:“南关村里正见她昏死,误把我们当做了拐子,喊打喊杀的要将小的们押去送官,丢人打脸的事儿,又不好打着主子名头闹大,只得抵了两个兄弟在那儿,等官府的人去。”
  瞥见上头勾有短两笔的辛字,宝妆道:“还是咱家的票子呢。”
  当票上写的是‘天书’,曲妙妙跟着辛氏认得一些,瞧两眼,随手递给宝妆收起。
  又打发人,拿着崔永昌的帖子,去地方衙门把抵那儿的两个给领回来。
  待到跟前没外人的时候,主仆两个才说起那当票上的事情。
  “缠丝金镯?”
  宝妆听到珠儿典当的东西,顿时一头雾水:“她一个跟着内府嬷嬷守门子的丫头,哪里能得着这么金贵的物件儿。”
  又恐是香雪堂这边的人一时闪失,叫那小贼钻了空子,摇着头道:“不成,我去瞧瞧,是不是打咱们这儿顺走的。”
  府里拢共就夫人跟她家小姐使得上这些。
  点春堂那边春姑姑看的严密,平日又多亲兵走动,就是贼祖宗来了,也未必能从里头盗东西出来。
  若那镯子是这院子的,勾勾缠缠,怕是要说不清道理了。
  曲妙妙将人拦住:“你回来,不必费那功夫,我知道是谁的东西。”
  珠儿是岿然居的守门丫鬟。
  出事那天,各处婆子都领了酒吃,苏永望住的那院,只有珠儿和翠儿两个当值。
  事后查明,翠儿那天闹病,使了几个钱儿出来,叫珠儿替她瞒了。
  岿然居出来进去的有谁,可不就只珠儿一张嘴巴来说。
  从宣平侯府偷东西出去不易,但若是有人拿自己的东西打赏。
  其中目的,则不言而喻。
  她眼神朝西南方向望了一记,垂眸将当铺折起,推至宝妆手边:“你且收好,凶手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宝妆顺声应道。
  顺着曲妙妙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便是伍倩倩住着的明月楼,再往远去,则是小秦巡检暂住的知州衙门居所。
  记得前些日子,世子爷曾私下里提过几句,说那姓苏的出事前,跟小秦巡检起了纷争。
  小秦大人是康王府的小郡主,又跟她家小姐关系交好。
  想到这里,宝妆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呀!
  怪不得小姐要包庇凶嫌,原来是她!
  崔永昌那边带好了夹板,久不见人回来,使香芸出来找。
  “就来。”
  曲妙妙收拾脸上颜色,面容淡淡,转身回了屋子。
  宝妆又望一眼西南,叹了口气,也紧步跟上。
  曲妙妙有意将嫌犯之事按下不表,却并不打算连辛氏一并隐瞒。
  赶着月初各处核对账目的时候,她得机会把当票的事情说了。
  一并将那当了的缠丝金镯拿出来,摆在辛氏面前。
  巴掌大的小盒并不精致,但看木纹花色,却是辛家当铺的统一制式。
  辛氏拈两指,将金镯子拿起在手中细细的看,又置掌心约了分量,才点头道:“是咱家工匠的手艺,足品足量,便是宫中也防不来的。”
  曲妙妙记得这镯子是谁的,却不便直说,只道:“我隐隐记得在母亲这里见过,想着能有些线索,就拿来了。”
  辛氏眉眼淡淡,唇畔勾笑,只叫人瞧不出她心里是个什么态度。
  须臾,又把镯子递给春姑姑:“你记性好,也给仔细回想一下,这是哪个铺子里的样式,再翻账目出来,那人就水落石出了。”
  春姑姑脸色有难,看了好一回儿功夫,才道:“缠丝是咱们家的老样式了,若是旁的还能去寻,这个模样的可不大好找。”
  她将镯子放回小盒,嘴里碎碎的念:“因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夸过一句好看,京城各家王府都找咱们打过这样的镯子,就连平江府那边也曾送过十几副。您且等着呢,我回头上心的去查。”
  曲妙妙在一旁笑着道:“怪我不中用,绕了一圈,也没能把事情办好,最后还得叫姑姑您替我操劳。”
  这话里的意思,是在问岿然居一事的后续。
  凶手既然找到,抓或不抓,可就不归她管了。
  辛氏拍了拍手边的一摞账簿,想了片刻,道:“你最近也是辛苦,又要照顾永昌,又要顾及铺子上的事情,也该宽心几日,好好歇上一歇才是。”
  曲妙妙顺声应下。
  等曲妙妙带着其余账目回去,方才还笑吟吟的辛氏登时变了脸色。
  春姑姑也翻了那镯子出来,嘀咕道:“小姐,我记得这镯子那年独打了一对,一支给了平江府二夫人那儿,一支咱们留下,在小叶红的匣子里收着呢,平江府那位神龙不见影的,难不成……”
  平江府二爷家那位,做的是几国军火的买卖,昭南、北绒还不够人家跑的,又岂会沾这些糟心事。
  辛氏睨她,冷冷的道:“你手里拿的就是我留下的那个。”
  东西给了谁,她心里清清楚楚。
  苏永望因何身故,又是谁使手段害死了他,她那儿媳妇恐怕早就理明白了。
  人家不说,却含糊的把东西送来,也是为着给长辈全些脸面罢了。
  想及至此,辛氏怒火中烧,一把抓起桌上的木盒,狠狠的砸在地上。
  四方盒子摔作几份,木屑飞出,越过门槛儿,磕磕绊绊,落下了外面的台阶。
  迎着门外天光,正瞧见两个纤细身影越过门廊。
  春姑姑瞧清是谁,慌忙把手中的金镯捏紧,寻了个堆着画轴的花鸟鱼纹画缸,轻轻丢了进去。
  “嫂子,谁惹你生气了?”秦樱拍着腰上的佩刀,就先一步进来。
  她跟辛氏关系亲近,当是有人欺负,磨着牙就要出去报仇:“你只管说他名字,我替你去出气!”
  伍倩倩紧随其后,捡起阶下的碎木屑,递给旁侧的丫鬟,才提裙摆进屋。
  “小姑姑怎么恼了?”伍倩倩柔声细语,搀扶辛氏坐下。
  春姑姑过来答道:“他们底下的闹了糊涂,说是送新打的簪子来过目,若花样得看,就加紧着打成品出来,赶在夏令节前,往宫里娘娘处去送。”
  她两手一摊,指着地上的空盒,抿嘴叹气:“哪知道,竟碰上个没尾巴鹰,慌慌张张递了个空盒子进来。”
  春姑姑尴尬一笑,叫底下人把迸溅四散的木屑清去,又道:“小姐这几日本就身子不好,又添了火气,这会儿正闹头疼呢。”
  辛氏紧抿双唇,等春姑姑把话说全,才沉哎哎道:“你们两个倒是清闲,怎么就凑一起过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不佳,好在秦樱心大,也听不出来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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