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没门儿!——华欣
时间:2021-11-03 09:17:41

  成亲不过一年有余,外头就有个会走的孩子了。
  以后的日子,说不准还能闹出什么越发离谱的事情呢。
  曲妙妙也不说话,眼睛打的笔直,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整个人聂呆呆的发愣。
  好一会儿功夫,才缓过来神儿。
  她扯出牵强笑意,反倒宽慰起曲映悬来:“他外头酒肉朋友多,又是个那样的身份,那些商贾人家,哪个不想攀附个亲戚干系,少不得是随口认来的干亲,我婆婆一向不喜他那些朋友,这才行径偷摸了些,叫你生出误会。”
  曲映悬起先不信,但见她说的一脸认真,也不好强行把事情坐定。
  只是这事,他却搁在心上,从宣平侯府出来,他便拐去州府听事,寻了个经验老道的刑房,好一番交代。
  崔永昌从外头回来,辛氏又叫去点春堂用饭,曲妙妙不愿讲事情闹大,睖他两记,也不多表。
  春姑姑瞧见了二人间的小动作,将崔永昌拉倒一旁,咬耳朵的问:“你这身子才好,又做了什么祸事,惹得你媳妇生气?仔细叫你娘知道,还不揭了你的皮!”
  “冤枉啊。”崔永昌更是一头雾水。
  方才他是好心,迎着笑脸给她递茶,不吃也就罢了,怎么还撂脸子。
  他想了一下,捂嘴闻了闻,纳闷儿道:“今儿我可没吃酒。”
  又想起日里账目那事,笑着安慰春姑姑道:“少不得是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反了天了,回去我就收拾她!”
  春姑姑讪笑道:“可不把你能的。小祖宗哟,你且老实些吧。”
  等吃了饭,又陪辛氏听了会儿鼓书,小两口这才一道回去。
  崔永昌看她还是闷闷不乐,撵了丫鬟出去,伸手将门关上。
  有模有样的坐在上首,将手中的三才杯敲得生响,道:“你过来,我有案子要审你。”
 
 
第20章 “你别气了,也看看我呗……
  曲妙妙在镜前摘耳环,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到,手上一时没拿捏好力道。
  “嘶。”
  银钩子戳到了耳垂的皮肉,平日里不疼,这会儿子, 却像是针扎似的叫人难受。
  隔着透光的云母屏风, 隐隐的能瞧见她弓起身子。
  “苦肉计?”
  崔永昌嘴里玩笑, 却还是赶忙过去,扒在她近前,要帮着查看。
  曲妙妙本就委屈, 又听他还拿玩笑的语气说什么苦肉计,心里越发的不喜。
  拂开他的手, 曲妙妙拍打着衣角。
  睇目同他说话:“你有案子审我?可是巧了,我这儿也有一桩案子, 要拿你来审。”
  “审我?”
  崔永昌面露诧色, 原地打了个弯儿, 歪在临墙的一张玫瑰椅上,稍有仰头, 好奇地问她:“你跟母亲两个盯了我月余, 门儿都少出, 我多大的本事能犯案给你来审?”
  曲妙妙盯着他看,又觉这人态度自在,应不似做过什么亏心的事。
  得辛氏点播, 这人的一举一动她都了解一些。
  他虽顽劣, 然在男女之事上, 多少还守着些底线。
  吃酒置气虽是常有,但狎.妓,赌钱这两样陋习, 却是从不沾染。
  加之,崔永昌性子古怪,三两句话不对付,就要撂脸子走人,外头那些女人便是有心要攀附上来,十有八.九也要被他的怪脾气给吓的断了心思。
  又想起,前些时候他随冯家那个去给一个戏子吊唁。
  曲妙妙眼底明了,唇角渐渐舒于平缓。
  也不直白求证,她只语气淡淡地道:“映悬今日与同僚一道出门,恰在城西宛子坡与你打了对面。”
  后面的话,曲妙妙没有说尽。
  崔永昌先是一愣,又在心里大骂小舅子是恩将仇报的狼崽。
  自己一门心思的使力气在他身上,他不念着恩情在他姐姐面说些好话也就罢了,竟还胡诌谣言来污蔑自己。
  “我当是什么呢。”崔永昌赔着笑脸,扶她坐下,嘴里低低地抱怨:“映悬那臭小子,怎么在你跟前也敢浑说?”
  他言语切切,半真半假地说着随口捻来的奉承话。
  “我夫人貌若天仙,这会儿就是嫦娥冲我招手,我也断不会过去。”
  又道:“旁人同我不亲近,但你是最了解的,我老实成性,只是嘴馋,贪几杯薄酒罢了。”
  曲妙妙乜他,冷冷一笑,听他继续往下说。
  崔永昌舔舔嘴唇,接着道:“宛子坡那处是冯承业的一个外室,他老子给他相看了媳妇,岳家是个六品京官儿,品阶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又要后院干净,又颐指气使地提了一堆要求。”
  “从前吃醉,他那儿子认我一声干爹,如今他也是实在没法子,才求到我跟前的。”
  曲妙妙皮笑肉不笑道:“他没摊上个好说话的岳家,你倒是上心起来。”
  当初嫁他那会儿,曲父也不过是个从四品守城京官儿。
  后来,曲家得宣平侯府提携,才有了如今的前程。
  他方才那几句话,倒像是有意捎带曲家,顺带讽了她的小性儿。
  “你又多心。”崔永昌摇头道:“你既知道那些人跟我无关,偏要生气,也只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他不过是帮朋友照拂一下家眷,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风,墨色之中,豆大的雨点子沉沉地砸在檐下。
  雨声嘈杂,响的人心烦。
  “添堵?”
  曲妙妙猛地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她身量娇小,挺起胸脯站得笔直,也要仰脖子看他。
  只是,打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得威厉。
  “你不顾及家里名声,今日去给戏子泣血稽颡,明日又满心满眼的替旁人养儿子,不论好坏亲疏,只管往自己跟前包揽,那会儿子你可曾记得‘添堵’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凡世家大族,子弟儿郎,便是纨绔一些,也知道在往来言行上收敛。
  他是崔家独子,日后必是要承袭爵位,阖府上下,也没指望他有什么手腕资望。
  但三教九流这些,合该是远着些,也少叫人在背后瞧轻了去。
  俗话说骂人没得好嘴。
  曲妙妙也是气急了,才说出‘泣血稽颡’一词。
  话一出口,她也觉得太过伤人,抿紧了薄唇,想着再说两句软话缓和。
  崔永昌这会儿子倒是反应机敏,当即怼她回去:“世人皆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嫌外头那些下贱,也没见得自己高贵到哪里去。”
  这回,他是真的有心拿曲家身份说事。
  “你这话当真?”
  曲妙妙唇色惨白,不知是外头的雨大了,寒气从窗边潲进屋里,她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打颤,眼睛也微微眯起。
  话已出口,这时候反悔岂不打脸。
  崔永昌脖子一梗,瞪着眼睛斥她:“好大的脸面,我竟说不得你了!”
  他态度蛮横,比外头胡乱撕扯的风雨还要霸道。
  一声惊雷劈下,雨势来的越性厉害,紧随其来的一道闪电打下,映着外头暗紫色的天,曲妙妙脸上泪痕盈湿。
  自成亲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她落泪。
  灯烛炸开灯花,噼啪一声,不大的动静,却比外头的惊雷还要清晰。
  “打雷而已,怕……怕什么?”
  崔永昌磕巴地开口,给自己寻了个台阶。
  他忐忑地伸手,将人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别哭了,方才是我说得严重了些,也怪你气我,你若是乖乖的听话,谁舍得说那些来惹你伤心。”
  指腹抚过她的面腮,他身上依稀能闻见淡淡的药味。
  往日,这药香味教她安心。
  他身子弱,需常年抱着药罐子过活。
  好在公婆和善,这人虽是脾气暴躁,却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两口子过日子,便是有些龃龉,但也算恩爱。
  然今时今日,那熟悉的药香却变得闻之呛鼻。
  呼吸间,竟教她胃里苦味翻覆,泛着阵阵难以靠近得恶心。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与外头那些下九流的女人们,是一个样子。
  “你别碰我!”曲妙妙掩面抽泣,狠狠地将他推至一旁。
  也不管外头滂沱大雨,冒着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
  “阿娪!”崔永昌出声喊她。
  房门大开,冷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子进屋,眨眼间就湿了门脸一片。
  不远处的廊子底下,路喜提着那只聒噪的画眉,正跟宝妆两个商量要不要往点春堂报信儿。
  忽见一人影出来,路喜以为是他家少爷,丢了鸟笼子撒腿就追。
  等到前头光影之处,才瞧清是一抹撞色。
  又忙喊了宝妆、宝梅两个,连同院子里当值的十几个婆子丫鬟,擎了伞,散出去找人。
  崔永昌在雨里走了几步,风刮在脸上,是针扎似的凉。
  众人不敢叫他淋雨,求爷爷告奶奶得好说一通,才把人劝了回去。
  他身上湿透,也顾不得,又拧眉瞪眼的要喊了外头的人一道去追。
  路喜拿干衣裳给他来换,劝道:“我的爷,您当时压些火气,使得着如此?这会儿把人气跑了,才知道心疼?”
  崔永昌伸手夺了衣裳,也不叫他伺候,恶狠狠地踹他屁股:“到墙根儿站着去,爷的事儿,要你多嘴!”
  他胡乱穿了衣裳,又不放心。
  勾勾手,把路喜叫了回来:“这会儿还没回来,你打着伞,去前后门问问,是不是过知府衙门去了?”
  路喜点头应下,临出门,还皮痒的多嘴一句:“瞧瞧,教我说着了吧。”
  话音未落,就打里间飞出一截儿木头,叮呤咣啷的在地上打了个转儿,最后被门槛拦下。
  路喜定神去看,才瞧清楚,这是盼的急了,把窗户撑子都卸下来了。
  这边火急火燎的找人,曲妙妙却早就换了绵软的衣裳,在炭火炉子跟前暖身子了。
  春姑姑端来冒着热气的红枣姜汤。
  辛氏亲手接过,放在一旁小几上,贴贴曲妙妙的身子,和声道:“心肝儿,快擦擦眼泪,把姜汤吃了。你身上来事儿,又淋了雨,为那混小子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嗯。”曲妙妙泪眼婆娑地点头。
  又怯怯地张臂,环在辛氏腰身,眉眼委屈,嚅糯地喊了一声:“娘亲。”
  她与生母不睦,父亲又一心偏在柳姨娘母子身上。
  嫁来了青州,得辛氏宠爱,她才知道旁人有爹娘老子护着是什么个滋味。
  平素她对崔永昌忍耐迁就,说没有辛氏的缘故,那是假话。
  她虽是儿媳,但在辛氏跟前,比女儿也不遑多让。
  方才,她哭着跑出来,原是想寻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脚下却像生了眼睛,没两步便来了点春堂。
  竟像是母女连心,辛氏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偏今夜雨大,反倒叫人把窗子大开。
  她一进门儿,里头就瞧了个正着。
  知道她受了委屈,辛氏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的背脊,“我的儿,可别哭了,瞧着叫人心疼,明儿我亲自抬家法过去,先打他三十棍子,再叫他给你作揖赔不是,后头你俩如何处置,只依着你的意思。”
  “你且自在行事,万事有我给你撑腰。”
  辛氏这话宽心,越性哄得曲妙妙眼泪涌了出来。
  一直到了后半夜,香雪堂那边都找疯了去。
  春姑姑才打了发人,不紧不慢的过去传话。
  崔永昌在庑郎底下听到的消息。
  他手中擎着伞,半个肩头已经淋湿,发梢沾着雨水,沉甸甸地聚成条绺。
  “她在母亲那里?”
  路喜也是满脸雨水,因骑马往知府衙门跑了一遭,衣衫尽透,扬声回道:“可不是么,咱们净惦记着瞒了夫人,独没想到少夫人往那儿去了。”
  等回了屋,路喜才想起来,方才小红还交代了一句,又道:“少爷,春姑姑还说,夫人气得厉害,明儿一早就要请家法来,要不……您先出去躲躲?”
  崔永昌满心的愧疚,听得他这句,霎时变成了满腔愤懑。
  磨着后槽牙道:“她是告状去了!”
  路喜赶忙分辨:“您怎么又说风就是雨,再要生事,真真是要挨板子呢!”
  崔永昌把人撵出去,又推窗户骂道:“我呸,挨板子?你当我怕?”
  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自己找了她一夜,她倒好,还要去母亲那里告状!
  活该她哭!
  崔永昌嘴上说得厉害,心里却还是怕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忐忑了一夜,也没怎么好睡。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打发人去那院探听消息。
  春姑姑揪了路喜出来,啐他:“贼头贼脑的猴子,是给你主子做先锋来了?”
  路喜一边护自己的耳朵,一边赔笑道:“好姑姑,您不疼我,也该疼疼少爷呗。”
  因他老子娘的关系,春姑姑拿他当半个干儿子疼,路喜也不生怯,皮头皮脸的给主子讨情。
  “昨儿夜里,少夫人冒雨出来,少爷当时就悔了,打发我们去找还嫌不够,自己又顶着瓢泼也跟出来。”
  “大半夜的,我还跑了趟知府衙门,灌了两腿肚子泥汤回来,也不让歇就又给搡出去找了。”
  “少爷是什么性子,旁个不知道,您心里还不是透透的,他嘴硬心软,加上呛了火气,拌两句嘴,悔了也改了。好姑姑,您就跟夫人求个情,饶了少爷这回吧。”
  春姑姑拍他后脑海,笑骂:“你这皮猴,吃了什么迷魂汤,这么上心的来给你主子打谎话?”
  “您仔细手疼。”路喜笑着揉脑袋道:“我心里明镜儿似的,说的句句实话。”
  他有忠心,春姑姑看着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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