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宁歆歆嘟囔着。
曾经的她,“专业第一虎妞”的美名在外,铁骨铮铮真汉子一枚,明明共情能力非常强,却每次都能忍住不哭,导致她到现在还有个“不爱哭”的偶像包袱。
但是细细回想,诚如梁彦昭所言,她近日好像确实哭得多了些,回回都忍不住。
怎么突然就娘里娘气起来了?实在离谱。
刚刚还说着要按时吃饭,可坐到梁彦昭怀里,她又不想动了,勾住他脖子,蹭蹭下巴,又蹭蹭胸膛,亲亲嘴角,又亲亲脸颊,巴不得时间就冻结在此刻才好。
天地间一切都停止运转,只有她宁歆歆活动自如,抱着梁彦昭揩油不休。
“歆歆,我听人说你下午身子不适,都不曾出院门?”
宁歆歆本来就没对外称病,砚青和周扬自也没汇报,梁彦昭入府下马车时听到门房议论,本想进门就问,但却遇上了好一通折腾,现在才刚抽出空来问。
宁歆歆倚在梁彦昭身上,音调是十足十的慵懒,“我可没说我病了……”
她手上绕着梁彦昭的一缕头发,玩得津津有味,“我把院门关得严严的,又让大厨房备膳,他们就开始猜我抱恙,没这个障眼法,那俩人才不会忙不迭下手。”
话毕,她突然笑出声,攀住梁彦昭的脖子问,“遇明,我是不是给你做的饭太多了?让人下药都寻不到机会,可真是讨厌。”
听着像自嘲,实际却在邀功,梁彦昭被她逗笑:“话可不是这样说,歆歆让人喜欢得紧。”
“你也是!”
宁歆歆一把抱住梁彦昭,抬起下巴便吻了上去……
——
待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开,天色已擦黑。
宁歆歆并未觉得自己太缠人,只起身看了看天色,道了句:“哎呀,这天是一天比一天短了,黑得这样早。”
梁彦昭也坐起来,摩挲着嘴角,默不作声、含笑看她。
“愣着干嘛呢?”宁歆歆跑过去拉着梁彦昭起身,“起来去吃饭了。”
梁彦昭理了理袍角准备出门,“我安排人去大厨房传膳。”
“傻瓜,你还真信我没做饭啊,”宁歆歆拉住他,“这么些个歹人,我哪儿能放得下心?跟我来,给你煮水饺吃。”
到了小厨房,宁歆歆掀开一张张白色纱布,里面被保护着防止外皮干裂的水饺便露了出来,她指着三个盖垫上形状不同的饺子一一介绍:“遇明你看,这个月牙饺是猪肉大葱馅的,柳叶饺呢是三鲜馅的,元宝样的是鲅鱼饺。”
“歆歆包的饺子竟有这么多花样。”梁彦昭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饺子原来叫“娇耳”,据说是东汉名医张仲景发明,用来防着冻耳朵的。后来经过上千年的继承与发展,拥有了无数的名字,“角子”、“偃月馄饨”、“扁食”等,包饺子的样式和馅料的花样也跟着多了起来。
有些是在饺子皮上做功夫,用兑了菜汁的绿色面团包住白面团,包出来便是翡翠饺子,火龙果内皮榨汁和面,包出来便是粉色饺子。
包出来的样式也被历代巧手艺人发展改良,除了宁歆歆今日包的这几种外,还有什么三角饺子、蛤蜊饺子、金鱼饺子、波浪饺子等。
馅料更不消说,几乎到了万物皆可做馅的地步,陆地上的食材发掘的差不多了,人们便开始往海洋探索,海参、干贝等也在黄花鱼、鲅鱼、墨鱼之后加入了馅料大军。
“要是你也在,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好看的,”宁歆歆扁了扁嘴,说不清是在怪梁彦昭最近太忙,还是嫌自己没等着梁彦昭一起包,“下次包饺子一定等着你。”
“好,届时还请太子妃不吝赐教。”
宁歆歆飞了他个眼刀,“哪样的吃几个,快些挑。”
在北方,饺子一般都是年节里一家人一道吃,算着人头包好,直接齐刷刷下锅,便是要剩下,强行分一分、派一派,每个人多吃一两个也都能消灭,实在吃不了那才会分开留着下一顿,或是蒸一蒸,或是煎一煎。
但梁彦昭这样子,谁敢硬派给他吃?那便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宁歆歆还是用了南方吃水饺的法子,点餐制,要吃几个先说好,吃几个就煮几个。
梁彦昭点了十个出头,宁歆歆点头:还行,她为了多包些馅,剂子留得挺大,饺子个头自也不小,十来个能吃个六七分饱吧。
就是馅料不一样,怕串味,得分开煮,拢共没几个还得费三次火,不划算。
宁歆歆蹬蹬跑到橱柜前的小案上,将红苏几个人的包的饺子取了出来,预备着一道给他们煮上。
梁彦昭一看盖垫上一堆老弱病残的饺子,眉头就皱了起来,能看出来这些都是仿着歆歆那些的模样来的,差别却实在是大了些。
“皱什么眉啊,”宁歆歆洗了手不好给梁彦昭揉开眉心,便抬脑袋顶了他一下,自己却也笑出声,“人家红苏几个包的不就是丑了点吗,第一次都很正常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南潞手艺梁呀。”
好在灶多,三锅饺子一同煮,不多时便都煮好了,宁歆歆挑了自己包的那些装了盘,又指着锅里余下的那些:“你看,这些扁扁的,是红露包的,她怕收不住口,就少放了许多馅儿;这些个大但是歪歪扭扭的,是红苏包的,她包得慢但是放馅多;这些打了补丁的,是周扬的。”
梁彦昭问:“砚青不是也一道包了吗?”
“这些面片,就是砚青的呀,”宁歆歆“咯咯”笑,“也不容易,十个饺子恨不得破了十一个,今晚上就让他喝汤吧。”
“他可以吃红苏的。”
宁歆歆轻哼一声,“那你还没包呢,不也可以吃我的吗?”
闻言,梁彦昭俯身,轻轻吻住她鬓角,凑近轻声道了句:“多谢夫人。”
——
吃饺子,肯定少不了蘸料。
宁歆歆今日做了三种不同的蘸料,一碟是米醋点香油,且酸且香,是北方传统做法,几乎是专给梁彦昭准备的;一碟是醋泡小米辣,酸辣清口。
还有一碟就比较豪华了,冷锅冷油炸一勺花椒粒,烧出香味后去花椒,把热油泼进放了葱花、蒜末、小米辣、粗辣椒面和白芝麻的小碟里激出香味,最后加上生抽、醋和白糖,淋一勺面汤就成了。
这一碟,既可以做蘸料、也可以倒进带面汤的饺子里做成红油水饺,曾被网友戏言是蘸鞋底都好吃,可以为了一口蘸料包一顿饺子。
“遇明,快吃呀,”宁歆歆把香油小碟推到梁彦昭面前,“可以先空口吃一个尝尝味,再蘸醋试一试。”
梁彦昭先拈了一只三鲜馅的水饺,白色的饺子皮过水煮熟后微透,略能看清内里黄绿颜色,瞧着十分诱人,入口先是韭菜的气味,断了生之后不那样刺鼻冲人,柔和了许多,但却未失了汁水,吃起来仍是鲜嫩口感,鸡蛋碎炒得很熟,微微硬,被韭菜的汁水一中和反而恰到好处,里面还放了脆韧的虾仁,裹上了调料的香味,是一口一个的满足。
再夹一只饺子去醋里滚一圈,滑嫩的饺子皮上也带了芝麻香油味和米醋醇厚悠长的酸味,外皮更适口,口中余香对内馅也多少起了些影响,食之口感更加清爽。
“我今天用的是小嫩韭菜,”宁歆歆见梁彦昭先吃了三鲜馅,便也跟着他吃,边吃还边要解说:“我没在韭菜里放盐,包了油之后把菜汁都给它锁住了,吃起来就更嫩。韭菜是好东西,健胃补肾,遇明你多吃点。”
补肾?
吃得正起劲的梁彦昭听到这句,举着筷子,愣住了。
第39章 饺子(2)(二更) 我宁歆歆与《荣枯……
宁歆歆却一点都未曾察觉梁彦昭此时的尴尬, 还自顾自在一旁叨咕,“你知道吧遇明,韭菜还能烤着吃呢,烧烤用的韭菜老粗老粗了, ”说着她还拿手比划了一下粗细, “可是我觉得那种的不太好吃, 长那么粗就老了,还是今天这种好吃,嫩生生、也不塞牙。”
结合着刚刚“壮阳”的前提, 宁歆歆此番言语、动作成功将梁彦昭的尴尬送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梁彦昭握拳轻咳几声,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局促, “知道了,歆歆快些吃吧, 一会儿该凉了。”
“怎么又咳了?耳根也红了, 可坏了, 别是发热了......”宁歆歆放下筷子走过去,伸手探了探梁彦昭额头, 又摸了摸自己的, 许是觉得这般比算不得准, 便直接将自己的额头贴住了梁彦昭的,几番比较下来,她嘟囔:“不烧啊。”
梁彦昭苦笑, 他知宁歆歆的思路肯定又跑偏了, 却无可奈可, 只又按她坐下:“我没事,好好吃饭。”
宁歆歆仍是狐疑,担心梁彦昭身子不适还要瞒她, 定定地打量他半天,“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讲,要是被我自己诊出来了......”她攥起拳头在梁彦昭眼前挥了挥,“那咱们就走着瞧!”
梁彦昭笑着抱拳告饶,“不敢不敢。”
“这还差不多,”宁歆歆得意了,“尝尝这个鲅鱼饺子,可好吃了呢。”
宁歆歆夹起一个鲅鱼水饺,入口不腥,口舌间全是鱼的鲜味,鱼肉分离又重组后是另一番奇特口感,较之前的组织纹理更密实了些,却不死不硬,由于里头掺了猪油和韭菜碎,一口咬下去鲜嫩爆汁,美味非常。
这样的饺子,只适合空口吃,宁歆歆没舍得蘸她的豪华蘸料,担心会盖了鱼馅的鲜味。
“唉,”宁歆歆感叹,“遇明,这还是盛郡王送来的呢,我之前吃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知道了他居心,平白生出来了些吃嗟来之食的感觉。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就是忍不住。”
她的“强说愁”落在梁彦昭眼里却又是另一种可爱,“无妨,若你不乐意吃,倒掉去、送出去或者赏给下人,都可以。”
“可是,我虽然觉得膈应,却也觉得好吃......”
“那我吩咐府上,不许再收盛郡王府的海货,你若乐意吃,便让东垚别业送来。”
“那行,”宁歆歆又吃了个鲅鱼饺子,浑身上下舒服得不成样子,夫君家大业大,可真好啊。
她又夹起个猪肉大葱的水饺放进豪华蘸料里,猪肉馅由肥瘦三七分的猪五花剁成,剁馅过程中血水会包在馅里,过了沸水煮后肥肉也会多少化成油脂,再加上点的明油,这饺子一口咬下去便是个又鲜又嫩,肥美多汁。
唯一件不好的便是,虽说大葱也可解腻,却拦不住这些汁水几乎全是用油组成的,连吃一盘,少不得腻口。
可蘸了料就不一样了,红红的蘸料裹着白胖的饺子入口,米醋化解油气,又酸又辣、又麻又鲜的料汁也能将人的胃口唤醒,你且吃着,如何吃都不会腻。
梁彦昭瞧着宁歆歆面前艳红的料汁,十分想要一试,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看得宁歆歆实在不落忍,便用筷子蘸着红油,在他盘里的一个猪肉大葱水饺上写了个“一”,“只有这一口,再不能多吃。”
一阵美妙的香辣味在舌尖崩出痛意,不过多久便化了无形,胃部没有任何不适,心里却惦念得紧。
梁彦昭想要再吃一口,却也知无法动摇歆歆的决定,也不能怪她,谁让自己身子骨不争气呢?
宁歆歆吃完自己盘中水饺,喝了口饺子汤,舒服地出了口长气,“好吃不过饺子啊。”忽又促狭地笑起来,“遇明,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她歪着脑袋看梁彦昭,暗忖道: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是不是也知道后面那半句浑话呢?
梁彦昭自是知道的,但那句实在太粗鄙了些,男人们之间说这个都不合礼数,何况是在歆歆面前,说出来实在太过轻浮,便摇头道:“不知。”
宁歆歆信了实:想不到他还真的不知道。
她也没有在梁彦昭面前口出狂言的底气,就马上在心里换了一句,双手托住下巴,眉飞色舞道:“后半句啊,是好看不过老子。”
“你呀你,”梁彦昭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是是是,你最好看了。”
——
晚膳后突然起了风,俩人牵着小手没溜达几步便回了屋。
夜色似墨,秋风正劲,扣得雕花楹窗呜呜作响。益安居正堂外间灯火通明,宁歆歆和梁彦昭分坐黄花梨罗汉床两侧,共用灯烛读书。
看了没一会儿,宁歆歆就只穿着袜子跑到了梁彦昭那侧,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往人怀里钻:“遇明,风好大,好像人哭,我害怕。”
梁彦昭换了个坐姿,将人揽进怀里拍了拍,而后眼睛便重新落到了书页上。
好家伙,这就是“坐怀不乱”吗?
我宁歆歆与《荣枯鉴》孰美?
我美甚,《荣枯鉴》何能及我也。
她决定先勾搭为敬:“遇明,你怎么天天看这本啊?”
梁彦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荣枯鉴》,又看了看宁歆歆手头的《剪灯馀话》,问:“歆歆这几日不是也一直在看这本吗?”
宁歆歆本来就是没话搭话,不成想又被人问了回来,只能闷闷道:“可是我这本好看呐。”
她看了几眼梁彦昭那本,字都认识,凑一堆儿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荣或为君子,枯必为小人。君子无及,小人乃众,众不可敌矣。名可易事难易也,心可易命难易也......”
看着看着,宁歆歆打了个哈欠,这是古代绕口令吗?什么难难易易的......
“你看这个干什么呀?”宁歆歆问,手上小动作不停,可劲捣乱。
梁彦昭捉住她手,单手将书本反扣于矮桌之上,而后双手抱住怀中人,低头解释:“最近在查一起贪腐案,不久该要审始作俑者,看看这书兴许有启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宁歆歆把后颈担在梁彦昭臂弯处,仰着头问,“可是为什么看这个有启发啊,我刚刚看了一段,什么心也命也,也没说怎么治理贪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