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明!快!来!”
众人一听:好家伙,直呼太子殿下名讳,这还了得?
而后,宁歆歆便见得身边人如塔米诺骨牌一样,扑棱棱跪了一地,因为事发突然,好多人沾了油、面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撂。
宁歆歆:?
梁彦昭抱着宁三三出门,看见眼前场景,见怪不怪,“都起身吧,以后这种情况,就莫再跪了。”
这种情况,以后估计少不了......
吩咐完,梁彦昭才放下宁三三走上前,“怎了歆歆?”
“要包油角,就是一种饺子,”宁歆歆道,“想叫你一起来玩。”
“好,等我去净手。”
“诶,等下等下,”宁歆歆扯住梁彦昭袖口,悄悄问:“大家怎么突然跪下了?”
“你刚刚唤我什么?”
“梁遇明啊。”
“就当着大家的面?”
“哦......”宁歆歆恍然大悟,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我,我没注意。”
“叫便叫了,无妨,”梁彦昭道,“惧内、纵妻这二顶帽子,为夫戴的心甘情愿。”
宁歆歆搓着面团,低头偷笑:个老东西,可真会说话......
——
油角外形像饺子,却又跟饺子的包法不太一样,不是褶边而是锁边,炸出来非常好看。
宁歆歆举着个擀好的油角皮演示给梁彦昭看,“我们先把馅儿放里面,手艺好多放点,手艺差少放点。然后把皮对折黏合,用我们的指甲发力,把边沿锁成麻绳状。”
说完,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成品,“我这个边不太像麻绳哈,但是大概手法是没错的,你就想象一下这是麻绳状吧。”
梁彦昭清了清嗓子,忍着笑点头,“知道了。”
“来,你来包吧!”
梁彦昭既然包上了油角,那自己就不能玩这个了,要不然,自己手工活不济的事儿,大家全也知道了,跌份儿。
宁歆歆开始切麻叶,这个活好干:把醒好的面团擀开切片,两片叠放一起,中间划三刀往外掏一下就行。
麻叶切好、翻好最好是当即就下锅炸,如若不然则会粘连,或者是醒发过度,模样就不好看了。
面皮薄,炸得也快,将将两刻出头,宁歆歆就炸好了两箩麻叶。
这时,梁彦昭的油角也全数包完,便一锅炸了出来。
炸完这两样,宁歆歆起身去泡了壶清茶,又端了麻叶和油角进屋。
“遇明,先吃点这个垫垫。”
梁彦昭先尝了个麻叶,酥酥脆脆,甜味清淡却很正,入口咀嚼可觉浓浓芝麻香气,油炸面点的特有的面香味也在口中荡开。
怎么说呢?这种零食就是你知道它用料朴素、做法也简单,但却不能否认它好吃这个事实。
宁歆歆担心他吃炸物坏了胃口,忙递给他一杯清茶。
梁彦昭饮了口,又开始尝油角,这碟里的油角大多模样周正,独见一个歪歪扭扭的,想必是宁歆歆“打样”那个。
没做犹疑,梁彦昭伸手拿了这个。
外皮酥脆掉渣,口感松爽浓香,猪油的妙处在面粉里得到无限放大,每一口都是醉人油香。
内里馅料香甜微烫,有五谷炒制后带着油气的浓香,有椰蓉的果味清香,最难察觉的味道深处,还氲着一丝丝涩味,便更能反衬香甜。
梁彦昭擦了擦手,称赞道:“歆歆,好吃。”
“那也不能多吃,”说话间宁歆歆便收了盘子,“今天就吃这些吧。”
梁彦昭受伤之后发了几次热,吃了便呕,人瘦了一圈,好容易养好的肠胃也又给败坏了。
宁歆歆这几日将梁彦昭拘在府上一点点给他调理,一饮一食均要仔细斟酌,就怕他吃到什么再败了胃口。
油炸之物多油腻,这两口还是因着过节法外开恩,再多一口也不能有了。
“歆歆......”梁彦昭叫她。
宁歆歆端着盘子,站门口笑着与他挥手:“拜拜~”
梁彦昭知道宁歆歆的“拜拜”是什么意思,“我在家等你”,“要快点回来”,还有——
“你想的好美哦但可拉倒吧”。
他在心里又记一笔:第一十九次拒绝我!
——
午膳时分,梁彦昭看着自己大半碗鸡汤面,又看看桌上清淡小菜,再看看宁歆歆碗里一小口面条,便知道她与自己进完午膳后,还要去与红苏她们加餐。
但也没办法,拗又拗不过,只能挑起面来吃,这鸡汤吊得也好,鲜香却不油腻,旁人做的鸡汤面大多黏嘴唇,歆歆炖的却不会,入腹没什么负担。
可无奈太过清淡了,时近年关这几日,连府上的杂役都比他吃得荤。
尤其厨房众人现在都在院里忙碌,油炸肉香便顺着门缝、捋着窗棱从外头溢入,给梁彦昭馋的够呛。
先前未曾尝到过歆歆手艺时,他还不觉自己是个重口腹之欲之人,可人一旦是尝到了甜头,再由奢入俭,那可就难了。
想着想着,他就放下了筷子。
宁歆歆那一小口面条早就吃完了,正喝着汤,见他这样,便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梁彦昭摇头,又问:“歆歆,外头在做什么?怎如此香?”
哦,是馋了啊。
宁歆歆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音,只回道:“在炸肉呢。”
梁彦昭一日里第三次欲言又止:“歆歆......”
宁歆歆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拒绝的意思明晃晃写在了脸上,指着梁彦昭的面碗催促:“快些吃,吃完吃药,吃完药睡觉。”
梁彦昭低头,再记一笔,第二十次拒绝我!
今天一上午竟然拒绝我三次!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宁歆歆自己吃完,就坐梁彦昭旁边去,拿过一小碟盐水花生,剥出花生粒儿给人放到勺子里,“如果不是胃口不济,那就多吃一点呀。”
梁彦昭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时,红苏拿着个帖子敲门进来,“太子妃,是刘夫人送来的。”
宁歆歆擦了擦手接过帖子,“来,让我看看。”
“怎了歆歆?”梁彦昭问。
“是芸娘,芸娘又有孕了,”宁歆歆起身,“这可真是大喜事,这孩子来得巧,食肆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它便来了,是个懂事儿的。”
“红苏,去库房选补品,”宁歆歆吩咐。
“诶,”红苏掉头出了门。
“芸娘定是刚诊出来有孕便与递了帖子来,她平素不睡午觉,这会子定等我去找她玩呢,”宁歆歆低头亲了亲梁彦昭的额头,“你在家乖乖吃药、乖乖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着便欢天喜地进了院,梁彦昭在室内都能听见她欢呼雀跃的声音——
“这些炸货,挑些模样好、刚出锅的给我装上些。”
“前几日做的糖果点心,也取些来。”
“红露,你去找红苏,让她别忘记带上那两盒子血燕。”
“再挑上几匹软和的缎子,颜色要鲜亮点的。”
梁彦昭有些吃味儿,下午再去不成吗?做什么一刻都等不了,非要舍下自己一个人午憩。
一通忙活,宁歆歆收拾停当,伏在门口冲梁彦昭飞了几个吻:“午憩晚些起身,我还赶得及与你再眯一会儿。”
梁彦昭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那我走啦~”宁歆歆说话的声音与跑开的脚步声一道消失在了莓蔷院门口。
人走后,梁彦昭出门,看着满院忙活的人,和满院炸好的鱼肉,缓缓踱了过去。
见他一出来,底下人便拉响了一级警报。
太子妃方才走的时候,指了指炸肉、又指了指内间,悄声问大家:“懂了么?”
大家齐齐点头,用眼神回复:懂懂懂,不给殿下吃嘛。
太子妃点头,眼神回复:大家都很棒,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梁彦昭一过来,大家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把炸好的鱼肉挪地方。
他毕竟是主子,身上还有点包袱,转了几圈也没好意思开口要,只说了句:“砚青、周扬过来,孤有话要对你俩说。”
宁歆歆今日许大家端着碗来院里吃炸货,给大家美坏了。那俩人正捧着饭碗啃带鱼呢,如今已经是第三碗了,一听主子爷这话,二人便慌了——
要完!
不情不愿撂下碗跟着主子爷进门,便听得句:“将太子妃炸的鱼肉,给孤拿一些进来。”
周扬踢了踢砚青:你去!
砚青回了一脚:你怎么不去!
“怎么?”梁彦昭抬头,“如今孤......”
这话一出,二人齐齐转身,“就去就去,马上就去。”
见周扬、砚青疯狂扫荡鸡块、鱼肉,便有厨房师傅问:“周首领、宋总管,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家都猜想,这二人该是要拿去给太子殿下吃。
砚青、周扬二人呵呵赔笑:“外头风大,拿一些进屋里吃。”
“哦,”几个厨房师傅点头好似是信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草稿,预备着在太子妃那里参他俩一本了。
梁彦昭很快便如愿吃到了香了他一下午的炸货,就着清茶,唇边带笑,心觉日子果真如此美好。
却看门口处,砚青问周扬:“怎么办吧,你说该怎么办?”
“快别说话了,”周扬锤了他一拳,“趁着太子妃没回来,吃多少算多少吧。”
第117章 除夕 佛跳墙、芙蓉鸡片、梅菜扣肉、糖……
转眼便是除夕, 宫宴酉时正席,席设保和殿。
如今距腊八刺杀不过一月,盛郡王下葬也不过才几日光景,当时便是在这殿外。
是以, 整个宫宴的气氛如由两个伶人拉紧了的弦, 静默又紧张, 无人敢高言、无人敢走动。
建平帝自梁正晖去后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坐在上首撑着脸面带酒,第二道席面结束便离了席。
想到今日的宫宴去了歌舞、去了烟花, 也无甚看头,梁彦昭便也带着宁歆歆离了席。
保和殿西暖阁, 适才离席的皇后在等着他俩。
进门后,二人一道行礼。
“歆歆, 来母后这里, ”皇后招呼。
“来啦, ”宁歆歆学着皇后,也除鞋上热炕, 钻入了的雀金毯子里, “母后, 好暖和。”
“昭儿来吗?”皇后问了一句。
心里倒是明白昭儿是不会上塌的,往年深秋时日,皇后也曾这样邀请过他, 但他总觉钻热炕是妇人才做的事, 平素都是正襟危坐、一点也不含糊, 自也不会应邀。
果真,梁彦昭摆手,“谢过母后。”
皇后笑了笑没再逼迫。
宁歆歆却不愿意, 支着身子问他:“为什么不上来啊?好舒服好暖和诶,底下这么冷,上来试一下嘛......”
“我......”梁彦昭支支吾吾,不敢说他觉得除鞋上炕是妇人才做的事,若是开了这口,歆歆定然又要说教“男女平等”,便此刻不说,回府也得说。
皇后来了劲,看戏一般含着笑,看儿子准备如何应付。
“快来嘛,”宁歆歆又催。
“来了,”梁彦昭无奈,起身离座,除鞋上了热炕。
皇后那颗看戏的心如被泼了一桶凉水,儿子这招架之力也太差了,没劲。
“是不是很舒服?”宁歆歆把脚伸到梁彦昭那边去,轻轻蹬他,“是不是很暖和?”
“是是是,”梁彦昭轻轻捉住她不停乱动的脚,后转身问向皇后,“母后适才并未进多少饭食,可需儿子留在宫里与您再进一次?”
“对对对,”宁歆歆也搭腔,“我在宫外准备好了锅子带进来,火一燃就可以煮了。”
“你俩的孝心,母后晓得了,”皇后浅浅一笑,“锅子留下,你二人还是回府去过节吧,是不是府上还准备了一顿?”
“是,”宁歆歆笑着挠挠头,“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她早知道今日晚宴吃不饱,也玩不痛快,早早就安排好了府上的年夜饭,准备与周扬、砚青他们一道过年、守岁。
“那便早些回去,”皇后道,“你父皇心里不痛快,我去陪陪他。”
梁彦昭问:“母后,父皇那边如何?”
皇后道了句:“能如何?你心里多不好受,你父皇心里便多不好受。”
她何尝不知自己儿子心里含着屈,可如今梁正晖一死,她再面对的就不再是敌仇与至亲,而是自己的儿子与丈夫,哪头都要紧。
宁歆歆闻言,悄悄挪了挪位置,攥住了梁彦昭的手。
说实话,就以她儿媳的身份看去,建平帝此番也着实有些偏心了,谋逆之罪不曾追究,惹得亲儿子以身犯险算一处;贬为庶人仍下葬皇陵是一处;棺椁用的是皇帝仪制的金丝楠木棺又是一处;草草结束宫宴还算作一处。
诚然,今岁梁正晖新逝,可这也是十余年里面,梁彦昭头一次在南潞过的年,如此草率,实不应该。
宁歆歆瞧在眼里,都觉得不好受。
更何况是梁彦昭本人。
出门参加宫宴时,梁彦昭就提醒过她:可以早些准备府上饭食,宫宴不会特别久。
“为什么呀?腊八都过得那么排面,除夕不得翻倍?”宁歆歆不解,南潞没钱了?
待梁彦昭给她解释清楚原委,宁歆歆才扁着嘴巴嘟囔了句:“那拐过年来万寿节是不是也要因着哀思、一切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