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呢,便又听得丰山通传:“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
萧润摆了摆手,示意丰山把花收进去,而后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面色如常地出来。
宫人挑起帘子,裴筝进门,手中还带了个黑金漆的食盒,远远见了他,便微笑招呼。待近到跟前,福了福身道:“陛下操劳国事,想必还未用午膳。切身带了宫里小厨房做的藕粉桂花糕与清凉糕来,可做饭前甜点。不知陛下可否赏脸?”
萧润自然赏脸,别说赏脸,心里其实乐开了花,可面上还是矜持得很,不咸不淡地说:“既然梓潼如此有心,朕如何能推脱?”
裴筝笑了笑,命锦瑟打开食盒,将其中的糕点取出来,安置在桌上。她坐在萧润身侧,看着他吃。
萧润瞥见她的目光,忽而有些恶趣味,便将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送至裴筝嘴边:“梓潼也吃。”
裴筝看着那糕点愣了愣,这才启唇咬下一口,掩嘴咀嚼:“多谢陛下。”
她只咬下一小口,萧润又将剩下那半个一口吃下,点头夸道:“梓潼宫中的小厨房手艺越发精进,这糕点是越来越好吃了。嗯,如此一说,也有些想念梓潼宫中的菜色了,不若今日便去梓潼宫中用午膳吧,梓潼不会嫌弃朕吧?”
裴筝端庄笑道:“陛下可折煞妾身了。”
她目光往崇政殿后头飘,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不知那盆非衣花,如今如何了?”
萧润眸色微敛:“自然是好多了,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梓潼不必担心。”
裴筝点头:“如此,妾身便放心了。”
二人起身,一并乘舆驾回椒房殿。锦瑟早已命宫人回来准备,因而他们一过来,已经有所准备,虽说还未上菜,但先上了两碗甜汤。
风声穿堂而过,带了些闷热气息进来,萧润忽然道:“朕记着你怕热,这一季夏可曾有不舒服?”
裴筝有些诧异,压下情绪摇头:“并未,多谢陛下关怀。”她是怕热,身子原因,一热便要出汗,倘若热得过了,那整个人便如同水里捞上来似的。
从前在闺中,她贪凉,便要人送多些冰块,搁在床头。被母亲教训,如此怕寒气入体,于女子不好,便不让她这样做。
后来她年纪渐大,自己事事都以大局为重,便也忍下了。没想到萧润倒记得。
她一时有些失神,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不止这一件事体现。裴筝在心中苦笑,说来,他倒也是个好人,待她还算用心,至少用到了一个夫君的心。
她倏然沉默,让萧润也不知继续说些什么。他不看她脸色,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该不会她的心上人也曾这样问过她吧?触景生情了?
早知如此,便不说出来了。萧润别开视线。
他勾了勾手指,看见她如玉葱白的指,有些想碰,又觉得这样太过突兀,陷入迟疑。
萧润一咬牙,干脆将大掌覆在她手上。
他手心发热,裴筝陡然回神,视线落在交叠的手上,有些茫然。
萧润也卡壳,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候门口有人进来通传:“娘娘,林昭仪与惠嫔娘娘求见。”
萧润正欲开口赶走,这些人,怎么也不会挑好日子来?
还未出声,裴筝已经说出口:“请进来吧。”
萧润看着裴筝,有些许不悦。
裴筝撤回手,道:“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也过不上瞧瞧后宫这些姐妹。今日趁着这机会,毕下便多见见吧。”
萧润一时无言,他压根不想见这些人,只觉得她们吵闹罢了。她真是一点不在乎他啊。
萧润苦笑,手指搭在桌上轻碰了碰,似乎指尖还残留着她手上的温度与味道。
另一边,宫人已经带着林昭仪与惠嫔过来。二人在门口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陛下。”
她们二人进宫已经有些时日,可还未得过陛下宠幸。别说宠幸,就是连面都难得见上几回。今日前来没想到会遇上陛下,这会儿自然是藏不住的喜上眉梢。
她们入宫,自然也肩负着家族的荣宠。若是能得陛下宠爱,家族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一时间,说话举动都矜持造作了起来。
萧润看在眼里,有些不耐,不过面上没显露。
裴筝让人进来,一并坐下,问起她们情况:“近来天气炎热,二位妹妹可还好?若是缺什么物品,尽管和尚宫局那边提。”
林昭仪活泼些,便抢先答话:“回娘娘话,什么都不缺。嫔妾在宫中过得很好,多谢娘娘照拂。”她看了眼一旁英俊的男人,有些娇羞,“只是……若是能多见些陛下,那便更好了。”
裴筝正欲接话,却被萧润抢了先:“你是林侍郎之女?”
林昭仪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陛下真是好记性,嫔妾确是。”
萧润点了点头,裴筝又问她们是否用过午膳,要不要一道。她们自然是乐意之至,这样好的时机,即便是吃过,也定说没吃过。
原来计划一顿饭欢欢喜喜的,现在萧润吃得满肚子火气。这两个女人,哪里是来吃饭的,简直是要来吃了他!
可裴筝呢?她不止无动于衷,似乎还极乐意将他推过去。
萧润有些吃味,吃过饭,便赌气一般,说去林昭仪宫中坐坐。林昭仪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跟着走了。
看着他们背影,锦瑟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我的娘娘呀!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分明陛下是来陪您吃饭的,这下可好。”
裴筝抬手,攥着巾帕喃喃:“可你看他,不一样是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
也罢,早知道如此的。此刻倒不应该再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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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赏回到府里,换了身常服,一时迟疑。他想去找盈欢,但想起她昨夜反应,似乎极不愿意见他。
迟疑片刻,还是过来了。
宝婵已经将人叫醒,换了身新衣服,是从那堆衣服里挑的最喜欢的。
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做头发,此刻长发沾了些水,披在身后。听闻傅如赏过来,便随意将头发绾起,隔着屏风与他说话。
隔着屏风,只能看见她隐约的一个倩影,坐在梨花木梳妆台前。宝婵在替她绾发,他看着这影子,脑中自觉浮现出她的模样。
那些东西,她应当都挺喜欢的吧?他记得,她就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见着,便爱不释手。
他曾以此做嘲讽,说她是贪图泼天富贵。却也曾在背地里,与萧润逛游上京时,路过首饰铺子,偶尔进去看过。那掌柜的积极推销,与他说,可以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他看过眼价钱,那些好看的东西都不是普通人家消费得起的。大抵正是富贵花的道理。
那日他是如何回的那掌柜?
没有心仪的女子。
那时实在矛盾,还不愿坦然承认,他就是心仪上了傅盈欢这个姑娘。
傅如赏思绪回笼,他道:“过几日,我要去趟江南,公事。归期未定,兴许要两三个月,或许很久。”
盈欢动作一顿,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哦。”
两三个月?那岂不是两三个月不必与他见面,到时候他回来,应当能正常面对了吧。
她尚未回神,又听他说:“你也一起去。”
哐当一声,盈欢手中的簪子掉回首饰盒中。
第30章 江南
傅如赏接着道:“这是陛下的旨意, 亦是为公事。”
盈欢方才心跳都漏了一拍,还以为他是自己想将她也一并带过去,听他补充完, 一时又不知该松一口气, 还是该吊一口气。
庆幸的是,不是他开口说,因为想带她去, 所以要她一并去。不幸的是, 与他同去,势必得时刻与他会面。
此去江南, 路途遥远, 人生地不熟,她自然只得依仗傅如赏。可若是如此, 便颇有种吊在一根绳上之感,总觉摇摇欲坠,令人心中难感安稳。
她到底还有些怕傅如赏。
盈欢将那只簪子再次拿起,递给宝婵, 眼神漫不经心往铜镜之中打量,瞧见自己的模样。簪子是金镶玉嵌红宝石的,十分雍容华贵, 宝婵替她绾了个妇人发髻,又簪了挑心花钿之类,一下便显得成熟不少,掩去不少少女气息, 多了些韵味。
她扶了扶发髻, 犹豫着,还是没起身, 问:“既然是陛下旨意,我应当做些什么?”
傅如赏直白道:“你不必做什么,当做寻常去玩。到时你我身份便是商户之家的少爷与少夫人,前去游玩,暗中查访。此行有一定危险,不过你可放心,我定会派人保护好你。”
盈欢哦了声,道一句晓得了,便陷入沉默。
她没说话,傅如赏也没作声,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下来,越发显得外头的蝉鸣噪得很。
蝉鸣林愈静,果真是这道理。盈欢直直看着镜中的自己,垂眸,给宝婵使了个眼色。
原是要她把人打发走,可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竟绕过屏风,与傅如赏说:“大人可曾用过饭?不如留下来与夫人一道吧,今日小厨房的菜可是好吃得很。”
盈欢不由睁开眼,转过头来,怒瞪这个丫头。
宝婵无辜地看了眼盈欢,矮身后退下:“那婢子便先下去瞧瞧小厨房的进度。”
宝婵狠心抛下她,盈欢实在气闷,轻撇了撇嘴,从圆凳上起身。才起身,便见傅如赏已经绕过屏风,到了里间。
他身着紫色常服长袍,定定地打量她。
傅如赏穿官服时,黑金配色,再搭一把长剑,显得很凶,这会儿褪下官服,换上常服,便显得有些书卷气。
那时他诗书天赋极好,常得先生夸赞,也没想到最后成了个武官。
盈欢有些不自在,视线乱飘。
傅如赏只夸她:“很漂亮。”其实极美,藏去了不少稚气,显得人更为沉稳,是不一样的美法。
她更不自在了。
傅如赏这样同她说话,实在是诡异至极,总觉得他下一句便要冷脸嘲讽她。
她挨着妆台,手撑在台面上,勉强说了声:“谢谢。”
傅如赏竟还接:“不客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
盈欢视线定在自己脚下,视野的尽头出现不远处傅如赏的鞋尖,又沉默下来。
天。盈欢又要喊天了。
那双鞋离自己更近了两步,近到同她鞋尖相碰。她想,如此一抬头,下巴同额头也要碰上的。
故而不能抬头。
傅如赏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有些香。”
这……这这又是什么话?盈欢心中惊骇。
声音有些轻:“那可能是药浴的味道吧?”
傅如赏哦了声:“感觉如何?可有好转?”
盈欢将头垂得更下,闷闷地嗯了声。
傅如赏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停顿过后,才有下一句:“你似乎挺不习惯。”
这还用说吗?盈欢撇嘴。
傅如赏道:“无妨,我也不是很习惯。”要如此坦然地面对她。
“可以一起习惯习惯。”傅如赏说罢,便轻抬起她下巴,不由分说地贴着她柔嫩丹唇。
盈欢瞪大了眼睛,同他对视着,却只注意到了自己颤动的睫毛。她不知自己为何要选择闭上眼,总而言之是这么做了。而后感受着他的的唇碾压过她唇的每一寸,酥酥|麻麻,好似咬开一颗花椒,嘴唇整个失去知觉。花椒麻到舌尖,让舌头也跟着感觉迟钝,都被整个蹂|躏过一次,才反应过来。
更可怕的是,仿佛有一根线从嘴直接连接心,心里也跟着发麻。
第三次。第三次他吻她。
但仍旧新奇到脑中充血似的,令人思绪昏沉。
不对,好像不止是第三次,那日……还有好多次,但因她那时思绪极为充沛,都被别的东西占领,无暇顾及亲吻一事。
她懵懵懂懂地乱想,感觉那些念头都渐渐地融化掉,连她也要融化掉了。
傅如赏扫荡过她整个口腔,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来,勾着她舌尖松开。盈欢腿一软,便要跌坐在圆凳上,却被那双强劲有力的长臂先一步搂住。
她仿佛溺水,大口喘气,眼迷蒙地望了他好几秒,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将他胸口扯皱一团,实在有失体面。
盈欢有些羞赧,推了他胸膛一把,但没推开,反倒感觉到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将她逼近他。
傅如赏再次俯身,堵住她唇舌,她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自己只听见一个音节,便臊得想钻地缝了。
这是她的声音吗?怎、怎么会是这样的?
傅如赏这回动作温柔了许多,更像是引诱。她轻锤他胸口,粉拳软绵绵的,被他捉住,按在身后,于是便欺身,将她压在了妆台上。那首饰盒被挤压到一侧,差点掉落外地。
好在摇摇欲坠之前,被傅如赏推了回来。
盈欢再次大口喘气,捂着心口,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我……我还不太舒服。”她连忙搬出借口。
傅如赏回身,将她发髻上那支松落出来的簪子插了回去,又将她缠在一处的耳环解开,神情认真,动作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