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苑春楼的人发现时,火已经大起来了。
然而白日里楼里并没有多少人,眼见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冲天,楼里正酣睡的妈妈被惊醒,沉着脸让正在休憩的姑娘们爬起来救火。
而她则从自己的房间进了密道,想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人都赶去救火了,前面自然就没人守着,正好给了周从简机会,抱着人踢开正门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门外街道上正好有一支看见火光赶来的霍家军,他们都认识周从简,领队的过来脸色着急:“周校尉你没事吧?我家将军都急坏了。”
周从简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点,侧过身挡住领队的视线,问道:“他人在哪儿?”
“将军他还在城外找你们呢。”
周从简皱眉,道:“先不说这些了,赶紧用信号烟召集人过来,把苑春楼给我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别放过。另外,给我尽快找一辆马车过来。”
“是!”
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感受到怀里人的不安,周从简抿着嘴眸子深沉,等马车一到他就抱着人进去,然后出来亲自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戌时,整个圣都城都笼罩在暮色当中,只有一处亮如白昼。
老百姓们今晚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纷纷挤在苑春楼周边看热闹。
他们白日就瞧见了那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把苑春楼一半都给烧没了。
此刻外面围着官兵,甚至是御林军都来了。霍家的霍小将军还站在那门口,沉着脸看着从楼里押出来的一群人。
“将军,包括苑春楼的所有人在内,一共六十八人,另外我们在底下找到了三十个被关押的姑娘,已经将她们暂时安排妥当了。”
霍家眼里黑得吓人,闻言微微颌首,冷声道:“将这些人给本将军看管仔细了,跑一个就拿你们补上。”
那人打了个寒颤,连忙应下。
周府。
齐亦修刚从房里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的周从简他躬身道谢:“谢谢周校尉,你的恩情亦修没齿难忘。”
“殿下不必如此,这是臣应该做的。”周从简将他扶起,又道:“接下来的事恐怕需要太子出手,臣地位微薄,再查下去恐怕…”
“亦修明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齐亦修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掳走了阿苒,也因为他们罔顾律法,在天子脚下肆无忌惮地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想着那些和阿苒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的姑娘,他心里的怒火就燃得快要破冲胸胸膛。
这是他作为储君的失职。
他应该还给那些人一个公道。
周从简放心了,在那里遇到徐大人时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里面还隐藏着多少个“徐大人”。
若是朝中都是这样一群人,那大齐的命运简直堪忧啊。
估计明天过后,朝中会被清理一番,圣都的风向也该转一转了。
呵呵,不知道那背后之人此时是否气得睡不着?
啪
辰王府书房内,齐亦辰阴沉着脸站着,此刻哪有半分病弱的模样。
他脚边跪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捂着左脸,显然刚刚被打的就是他。
“二殿下,属下…”
“闭嘴!”齐亦辰眼神如蛇一般阴冷,看得那人瑟瑟发抖,“没用的东西,废物!”
“殿下放心,他们查不到您身上的。”跪着的另一人开口,他抬起头露出半张面具,赫然就是苑春楼底下出现过的曾老。
曾老此时也有些恐怖齐亦辰,毕竟这件事是他太自负了,没有仔细查清那两人的来历。
他垂头道:“殿下,这件事主要在属下,属下愿意受罚。”
齐亦辰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重新坐回轮椅上,目光下垂没有温度的看着两人。
良久,才听到他道:“这件事暂且搁下,让长风那边加快动作。另外,给本殿下寻一位神医。”
曾老抬头,看见二殿下眼里的深意,他心里明白了。
等两人退下,齐亦辰静坐在书房里。
书房的窗户是打开的,这时一股风灌进来吹灭了书房里唯一的光亮,只余地上惨白的月光在隐隐晃动。
忽地,一阵低沉又凄凉的声音渐渐响起,慢慢地…笑声又变得愤怒…
辰王府…
辰王府里面住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爱,不被期盼,连封王圣旨都没有的一个可怜虫罢了。
他们的目光一直都在那个人身上,有谁会在意他?
既然没人在意,那他就把自己变成最尊贵的存在。
这样,他们总能看见自己了吧?
第18章 被炮灰的小将
接下来的两日,圣都一番腥风血雨。不是官员被降职抄家,就是有钱的几个商人被抓,看得百姓们唏嘘不已。
此外,圣都还有一件喜事。
听闻有位神医来到了圣都,瞧二皇子与他有缘便主动提出要为其治病,现在已经住进辰王府了。
周从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笑了笑,笑这位神医出现的时机可真巧。
这不是在提醒着大家,二皇子体弱多病,连走路都成问题,更别说干其他事了。
关于苑春楼底下的事,别人可能没有想到二皇子身上,周从简原先也不确定。但是现在这位神医的出现让他下了结论,那背后的主子一定就是二皇子。
相信不出一月,二皇子就会在神医的医治下活泼乱跳的,身体强健了,腿也好了,走路也不喘了…
“呵呵。”周从简想到此不由低笑,这二皇子可真会玩,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东西。
亭子内,坐在周从简对面的徐奉本就惶恐不安,听到这声突来的低笑他心里一颤,嗓子眼都吊了起来,一上一下的。
“周校尉,您这是在笑什么?”
徐奉今年四十有七,儿子比眼前的男人都要大上几岁,他现在却像个小辈一样恭恭敬敬地坐在男人面前,舔着笑地问。
周从简收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罢了。”
徐奉讪讪笑道:“这次还要多亏周校尉,不然我可能已经在牢房了。”
“徐大人这话错了。”周从简唇间浅笑,抬手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道:“徐大人至今能够坐在这里并不是下官的功劳,而是因为徐大人本身并没有太大的过错。另外,徐大人不是还帮了我们一把么。”
徐奉的确不是第一次去那里,但从那些人的供词中得知他并没有拍下什么姑娘,第二次去仅仅是因为“上瘾”了。
之前那所谓的“销魂香”不仅仅只是助兴的小东西,它还能让人上瘾,就如同鸦片一样。
徐奉第一次去没点,那里的人却偷偷为他点燃了,因此也就上了瘾。
遇到他和陈蒙那次,是徐奉第三次去那里。
既然没什么大错,还帮他们逃离了暗道,周从简就在太子跟前替他说了几句。最后只被罚了三年的俸禄也算合情合理。
不过…
“徐大人,你与夫人伉俪情深,是圣都的一段佳话,可不要让夫人和孩子失望才是。”周从简抬起茶抿了几口,言尽于此。
徐奉抬头,脸上眼见的一寸寸灰白下去。大概也知道自己迷上的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每每入夜那滋味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着他,让他睡不好,让他愈加地迷恋、渴望。
现在苑春楼已经查封,抓了一大批人,拍卖场的那些人虽然跑了几个主事的,但是在这风头下想想这些人也不会再弄一个拍卖场。
想着自己顺回家的三根香,徐奉一咬牙,恳求道:“周校尉,我想求你…”
午时,周从简送走了徐奉,才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府门外传来了马蹄和车轮辘辘声。
他转身看去,正见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马车。
看见他,少女兜在连帽里的小脸灿然一笑,让周从简怔愣了几瞬。
齐书苒带着绿芙走上台阶,身后还有两个劲装男子抱着一堆东西。
周从简微微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免礼。”齐书苒嘴角一直含着笑,那天苍白的脸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让周从简不由感叹小姑娘的心理强大。
“周校尉,前面带路吧。”
“嗯?”周从简抬头,带什么路?
齐书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公主特意来探望周夫人,又不识周校尉府上,自然需要周校尉在前面带路。”
周从简恍然,转身走在前面带她去周母的院子。
绿芙抬头,见自家公主偷笑的模样有些无奈,明明是特意来感谢周校尉的,却用周夫人做借口。
她家公主啊…
怕是喜欢上周校尉了。
自从那天绿芙在寺庙弄丢公主后,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此刻都还沉浸在自责当中。回到宫后的她也不再到处听八卦,也不再和小宫女们打闹,而是一边专心的伺候公主,一边认真地跟红栀学习。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贴身宫女,要不是公主心善处处包容她,换做在其他宫她估计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
公主这么好,绿芙儿应该要好好保护她。
… …
周母的院子和主院靠得很近,穿过一条青石小径就到了。
这个时候周母正要准备午睡,但是听到丫鬟说大人带着一位女子过来了。
听到这里,周母瞌睡也没了,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着,还特地让丫鬟给她钗上了一支玉钗,照了照铜镜确认自己的装扮没有问题后,她就带着丫鬟迎了出去。
果不其然,刚走出房门她一眼就瞧见了儿子身后娇滴滴的姑娘。
即使知道对方是公主,周母脸上还是忍不住地展开了笑,还不待她行礼就被走过来的少女扶住了。
“周夫人不必多礼,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
“诶,那先进屋。”
见她们要进屋,周从简觉得自己进去有些不合适,道:“娘,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就麻烦您接待公主了。”
“诶?你不进来吗?”周母回过头,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女,正要让儿子一同进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开口了:“没事,周校尉去忙吧,有周夫人陪着我便好。”
那晚,齐书苒在周府待了一段期间,是周母宽慰她,给她讲了一些趣事才分开了她的注意,让她慢慢忘掉了不安。
所以今天齐书苒也算是“特意”来感谢周母的,见周从简有事要忙她也就挥挥手挽着周母进屋了。
东西被两个丫鬟抱了进去,院子里就剩下周从简和两个护送齐书苒人。
感受到天空中飘下来的细雨,周从简咳嗽两声,对两人道:“这里有丫鬟伺候着,两位不妨到前厅喝点热茶吃点糕点等着?”
两人都是太子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现在被调到明面上来保护公主,都是习惯了见不得光的日子,两人一时还有些不自在。
闻言,两人相视一眼,对周从简抱拳道:“那就谢过周大人了。”
“呵呵,不客气。”心想你两杵在这儿也不像一回事啊。
周从简立马派小厮将两人照顾好,他也是真的有很多事要做,安排完他就一股脑扎进书房了。
直到两个时辰他从书房出来后,发现小厮站在门外,他问:“公主走了?”
小厮摇头,“没有,她们正要用晚膳呢,让六子在这等候大人,说让大人过去一起用膳。”
“晚膳?”周从简抬头望了望天,这也太早了吧?
算了,还是过去看看吧。
周从简带着六子来到周母的院子里,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的笑声。
他心里疑惑,六子等候在外面,他一人走进去就听到周母说:“公主不知道,从简他小时候还喜欢和别的小孩打架,有时候没打赢还是一路哭着回来的,那鼻涕一把一把的,看得我好气又好笑…”
周从简:……
“娘,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些事。”周从简一头黑线,对上少女笑得水光盈盈的双眼他心里微窘。
“公主。”周从简见礼后坐在了她们对面,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打架从来没有输过,也更不会哭着回家。”
“噗……”
男人一本正经的解释让齐书苒忍不住喷笑,站在一旁的绿芙也是低头憋笑。
周母笑呵呵地瞅了瞅两人,道:“是是是,那些小孩都打不赢你,你最厉害了。”
“……”这么敷衍、哄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周从简无奈,央求地喊了一声:“娘”求求您给儿子留点薄面。
“好了好了,既然你也来了,那我就让小七她们把菜端上来了。”周母暂时替儿子保住了薄面,让两个丫鬟把温着的菜端上来。
和公主一起吃饭,周从简总感觉怪怪的。皇上皇后以及亲哥哥太子他们就不介意?
一顿饭吃得周从简坐立不安,最后送齐书苒出府的时候听到一声“谢谢”时,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滋生。
“救公主乃微臣的本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周从简拉开两人的距离,礼节恭敬,一下就分清了两人之前的地位。
齐书苒重新戴上了连帽,望着躬身低头的男人她心里莫名失落,扶着绿芙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等车轮辘辘声远去,周从简也进了府。
当晚,少女单薄的背影总是浮现在梦中,让他彻夜辗转。
在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突然出现的怪异情感时,西北战事突然告急,他接到旨意后和霍铮带着大军再次离开了圣都。
第19章 被炮灰的小将
大军出征两月后,皇太后病危,整个太医院将长春宫围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没有抵过老天爷的意思。
绿芙将清淡小粥端到床前,满眼心疼地看着床上的人儿,劝道:“公主,你多少吃一点啊,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