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亦辰眸子微眯,在殿里扫视一周道:“阿苒不在么,我还想…”
“齐亦辰!”皇后低吼一声,“你不要太过分,阿苒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齐亦辰抬起手道:“给本王把这宫殿翻个遍,记住,每一样东西都给本王搜仔细了。”
皇后下意识地看向那些搜寻的士兵,在每个士兵经过花瓶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点细微的变化被齐亦辰看在眼里。
他拖着剑向那个花瓶走去,剑尖划在地上的声音尖锐刺耳,让皇后脸一下就失去了血色,正要起身脖子就被刀剑架住。
她抬头看着御林军统领,讽刺道:“以前没看出莫统领有这种魄力,今晚倒是全见识了。”
“呵,皇后娘娘也不必讽刺微臣,臣只是择明主而事,人都是要为自己考虑的。”莫斐握紧剑柄,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后而颤抖一分。
在齐亦辰的手快要碰上那个花瓶的时候,一支箭刺破窗户的糊纸向齐亦辰抬起的那只手袭来。
齐亦辰反应也敏锐,提剑就将其挡了下来,但他握着剑的虎口处却被震得发麻。
他眼神晦暗,抬眼朝窗外看去,只从那破碎的口子看到一轮新月。
外面的打杀声重新响起,莫斐的剑终于抖了抖,立马在皇后的脖子上留下一条红痕。他瞳孔微缩,将剑拿得远了些。
侧头对齐亦辰道:“辰王,外面好像…”
莫斐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今天是个好时机。大军出征不在,霍老将军醉得不省人事无法调动剩下的霍家军,城外驻扎的剩余兵力又在兵部尚书的假圣旨忽悠下改变了驻扎地,其他官兵在没有圣旨口谕皆不能进宫…
这一切都看似天时地利人和,马上就差最后一步了。
难道是霍老将军酒醒了?
兵部尚书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换成了恐惧,躲在御林军后面瑟瑟发抖。
齐亦辰走回床前,死死地盯着殿门口,看着外面属于他们的御林军一层层倒下,他浑身萦绕着寒气。
“二皇子,别来无恙啊。”周从简带着陈蒙从御林军里杀出,看着里面的人灿烂一笑,待看清皇后脖子上的血痕时他凌厉地朝拿剑的莫斐看去,语气冷冽道:“莫统领,仔细你的剑。”
莫斐身子一抖,将剑给放下。
“竟然是你。”齐亦辰双眼微眯,道:“你可知行军期间擅自逃离是死罪?”
周从简站在离他不远处,挑眉道:“知道啊。”
“知道你还…”
“但是微臣可不是擅自逃离,是得了圣谕的。”周从简朝他身后看去,单膝跪下道:“微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齐亦辰惊愕地转身,看到床上已经坐起来的人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你不是…”
齐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转头看向齐亦辰,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冷淡道:“朕已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既然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你便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呵呵…”齐亦辰垂下头兀然一阵低笑,原来不管他怎么谋划,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真是…好不甘啊…
他抬头望着男人的双眼,问道:“你…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闻言,齐文帝眼里一片冷漠,无情道:“不曾,朕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绝不会错。”
“哈哈哈…我错了,你稳坐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诚不欺我也。”
齐亦辰扔掉手中的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对齐文帝道:“成王败寇,任由处置。”
齐文帝望着他仍在地上的剑,闭眼道:“来人,辰王私藏兵力,笼络朝臣扰乱朝纲,今又拥兵造反,将其打入死牢…”
“皇上,蕙贵妃求见。”
第21章 被炮灰的小将
深夜,养心殿烛火通明,殿外的一片狼藉已经在清理,而兵部尚书和御林军统领也被陈蒙押了下去。
至于东宫那边,有霍老将军和徐奉在,也不用担心。
周从简听从皇后娘娘的旨意来到花瓶处将密室打开,立马就见到里面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的姑娘。
见着他,小姑娘吊着两颗眼泪怔愣愣的,连哭都忘记了。
周从简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让微臣带公主出去。”
小姑娘直接略过他跑到前面,看到殿内的情况稍微放下心来,又局促不敢上前,舊時光因为眼前的氛围十分凝重。
周从简陪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殿中央的人。
此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一群手持刀剑的士兵中缓缓走出,脸上镇定自若,没有因为这个场面露出半分怯弱。
而齐文帝见到对方却是满脸冷意,目光冷凝道:“你来干什么。”
蕙贵妃宁婉缓缓行礼,淡淡道:“臣妾自然是来求皇上手下留情的。”
“哼,留情?你可知他犯了何罪?”
“知道,但他始终在臣妾膝下养了二十余年,就请皇上看在臣妾姐姐的份上…”
啪
小太监刚刚端来的水连带着杯子被齐文帝一下扔了出去,杯水并溅,打湿了宁婉精致的锦鞋和裙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碎裂的杯子,嘴角扯出一抹笑道:“皇上这是恼羞成怒吗?竟是有趣,此场景和当年何其相似,也不知道臣妾是不是也会落得和姐姐一样的下场。”
“闭嘴!”齐文帝抬手连小太监手上的底盘也朝宁婉扔了出去,宁婉不闪不躲,却被齐亦辰给挡了下来。
虽是木头做的,四个角却尖锐的很,直接将齐亦辰砸得头破血流。
宁婉眼里一沉,将齐亦辰拉到身后,微抬下颚道:“臣妾知道,皇上从来不会错,错的是我们,错的是姐姐相信皇家有情。皇上若执意处死辰儿,那么便请将臣妾,将宁家一起处死个干净,否则…”
“放肆!”齐文帝怒不可遏,指着宁婉道:“你是在威胁朕?你以为朕真不敢处死你吗?当初要不是朕保存一丝善心,你们宁家早就白骨一堆了,你拿什么跟朕谈条件!”
“呵,朕说这个逆子怎么会知道,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挑唆,简直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此番话齐文帝说得脸红耳赤,几乎都是吼出来的。
如此愤怒癫狂的齐文帝,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皇后原本握住齐文帝的手也早就被甩开,她垂下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从简见身边的小姑娘想冲上去,他一把将人给拽住,摇头道:“皇上正在气头上,现在过去不合适。”
齐书苒咬唇,担忧地望向自己的母后。
“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先皇留下的东西?”宁婉不疾不徐,甚至眼里泛出两抹兴致,看着愤怒不已的男人说道。
这句话就像一根冰刺一样插进了齐文帝的身体,凝结住了他脸上的愤怒。
其他人也因为这句话暗暗揣摩,当年先皇留下了什么东西?
整个大殿内,只有宁婉巧笑倩兮,静静地等待他们一向明智的皇上做出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垂头的众人才听到皇上声音嘶哑道:“将他贬为庶民,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圣都半步。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满意。”宁婉温柔一笑,跪了下来,整个人臣服在地道:“臣妾谢皇上隆恩,即刻起臣妾自请去封,降为庶民,永生永世不再踏入圣都一步。”
“你……”
“皇上。”宁婉起身将头上的装饰一一摘下,没有留恋地扔在地上,然后又将外面的华服解开脱下,只留里面的一件白色里衣。
但她像摆脱了一个枷锁一般,洒脱肆意地笑了起来。
她说:“民女早就盼着这一天,如今终于解脱了。皇上放心,只要民女和辰儿安稳活着,先皇留下的东西就永远不会现世。”
说完,她转身拉起一直沉默不语的齐亦辰,冲他安抚笑道:“走吧,你外祖父还在外面等我们。”
齐亦辰头上的血已经结痂,他双眼漆黑,沉默地看着宁婉,眼底不甘的火焰渐渐熄灭,点了点头,随着宁婉手上的力道往外走去。
所有的士兵都给两人让出道来,他们也在等待皇上的命令,若是皇上下令将两人拿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然而,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淡白的月光中,皇上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夜晚的浑浑噩噩结束,齐文帝身显颓废的挥退众人,整个养心殿又陷入了寂静。
他蜷缩在明黄色的床上,明明闭着眼,娇丽的少女却总出现在眼前,连带着那些年快要淡忘的记忆也都疯狂地涌进脑海。
次日,所有人醒来都感觉昨夜只是一场梦,皇上病好了,大家该上朝的上朝,该呈奏折的呈奏折。
至于之前说的太子登基,底下也的确在准备这个事。
周从简这几日无事,闲在家里品茶看书,时不时地还接待来拜访的客人。
这天,他正在亭子里看书时,徐奉上门了。
“周大人,虽说马上就要开春了,但是你这穿得也太少了吧?”徐奉下了朝,回家换了一身保暖的衣裳才过来,见周从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件,暗自怀疑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岁数大了?
“徐大人来得可真巧,下官这刚泡好上好龙井您就来了。”周从简放下书从茶盘里拿出一个茶杯给倒上,又回道:“下官容易体热,穿得少反而舒服。”
徐奉嘿嘿笑了两声,坐下捧着茶杯喝了几口,满足地叹息道:“的确是好茶,周大人当真闲情逸致。”
“徐大人不必叫得这么客气,直接叫下官从简便好。”
闻言,徐奉抚掌一笑,提议道:“既然这样,那咱俩就来个忘年交如何,我为兄,你为弟,这也免了咱俩之间客气来客气去的。”
“忘年交?呵呵,那就听徐大人的,哦不,是徐兄。”周从简举杯邀约,“来徐兄,敬我们友情长存。”
“对对对,必须得敬一个。”徐奉喜滋滋地碰杯,一口饮尽杯中茶,浑身舒畅道:“还得感谢贤弟,按照你给的法子戒了那香后,我这身体也越来越好了,虽然过程痛苦了点,但是值得!”
周从简刚刚见到徐奉的第一眼就发觉了他的精神状态和以往不同,也就知道他戒成功了。
周从简心里也高兴,笑得真心实意,“徐兄不必那么客气,这种事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个人的意志,能成功完全是徐兄你自己的努力。”
“哈哈…”徐奉觉得这贤弟交得值,心思一转,凑近道:“其实那晚皇宫发生的事我听说了,我想贤弟一定不知道关于二皇子生母的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周从简十分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有说有兴趣,而是给徐奉重新灌了茶,提醒道:“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免得惹火烧身。”
“呵呵,贤弟说的是。”徐奉喝茶将那股子倾诉欲给压下,连续喝了几杯心里才好过一点。
现在兵部尚书位置空缺,他这个兵部侍郎很有可能被提拔上去。
徐奉不由庆幸,自己无意之中站对了队,挽救了自己那一大家子。
所以等他离开周府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再次盛情邀请道:“那贤弟过几日一定要到为兄的府上啊,为兄让你嫂子给你炖好肉盛好酒,保证不亏待你。”
周从简站在府门前颇有些头疼,只能无奈地一直笑着应下。
等人上了马车离开他才松了口气,暗道古人热情起来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去书房的路上他不禁想起了徐奉白天的话,其实关于二皇子生母的事他已经解锁了。
说起来,还有些狗血。
二十多年前,齐文帝还是太子,奉旨娶了当今的皇后,两人不说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后来齐文帝登基后,为了扩充后宫广选秀女,其中就有一位宁国公府的小姐,名叫宁烟。
宁烟的美貌圣都人皆知,奈何宁国公府至今已经衰落,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头却连府里的下人都快养不活了。
所以圣都那些名门望族都不愿和这样的成为亲家。
谁知,宁烟入宫选秀一选即中,还被封为了贵妃。这让曾经瞧不起宁府的人都被打脸了,纷纷又开始巴结宁府。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先皇曾经留下一道密旨和一块令牌,密旨的内容大概是,若齐文帝在位期间行为和明君背道而驰,那宁国公可带领十万铁骑另推明主上位。
齐文帝尚且年轻,且刚刚登基就得知还有这样一道密旨,内心自然是不悦的。于是他就想从宁烟口中套出密旨的下落,对她千般好。
只是后来,一次皇家家宴上,齐文帝看到宁烟和湛王交谈了几句,认定宁家肯定不忠,欲拥立湛王。所以宴会结束后就将已经身怀六甲的宁烟软禁了起来。
宁烟身体本来就不好,在软禁中更是各种焦虑不安,整个人快到生产的时候已经骨瘦如柴,最后难产而死。
齐文帝怕宁国公府的人知道后真的召来十万铁骑,于是又将国公府的二女儿宁婉接进宫中,照样封了贵妃,还把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扔在了宁婉膝下。
而对外,则声称宁烟和湛王有染,将宁烟打入了冷宫,任何人不得探望。另外还借此将湛王打发至贫寒地区。
宁国公府的人至此和两个女儿断了联系,更不知自己的一个女儿已经死了。
要说齐文帝一生当中做过的最不明君的一件事就当属这件了。
周从简觉得,宁国公太软弱了,换做他,即使没有十万铁骑,他也要拼碎了一身老骨头确认女儿的安全。
齐文帝也许曾经也深深地爱过宁烟,但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更多的是爱自己。
后宫妃嫔乃至皇后,都是他可以舍弃的存在。
宁烟,不过是一个湮灭在罪名下的可怜人。
第22章 被炮灰的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