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女孩犹豫起来,看看念鱼又看看舒鱼,最后忍痛摇头,“不行不行,先生每日教导我们很辛苦了,这个还是给先生吧。”
“先生这么瘦,风一吹就倒,还是让先生吃,我娘说,多吃身体好。”小姑娘拍了拍胸脯,“看我,身体好。”
“所以哥哥,小鱼馆明日开门好不好,哥哥赚钱,先生吃好!”
或许是小姑娘太可爱了,舒鱼也走上前来,把念鱼手里的东西拿到手上,平均分给他们,“早些回去,莫让家里人着急。”
“是,先生。”这下没人再说话,一个个鹌鹑一样,乖的不行。
等到走远了,才有孩子大声喊,“哥哥,明天记得开门啊,我会让我爹爹早些去的。”
几个孩子打闹着走远了,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在神识里,每个孩子都到家了,舒鱼才对念鱼道:“走吧,我们也回去。”
“好。”
再度吹起的风雪将这一地脚印掩埋,四周安静的,好像刚才的热闹只是一场梦。
木制的大门被掩上,念鱼跟在舒鱼身后,脑海里满是刚刚的小女孩,只不过把那孩子的脸换成了另一个人。
师姐小时候也是这样子吗,奶声奶气的,说起话来可爱的要命。怪不得宗门那么多长老、峰主,还有其他的师兄们都那么喜欢师姐。
他好喜欢,想着念鱼有些失落,可惜他去的晚了些,没有见过奶声奶气的师姐。
“你在想什么?”舒鱼停下望着走路都能分心的小师弟。
“啊?”念鱼眨眨眼,想了想道,“我在想今天的那个小孩,人小鬼大的,实在太可爱了,师姐你觉得呢?”
“哦。”舒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向前走,过了一会若无其事道,“既然觉得可爱,就别忘了答应人家的事。”
答应的事?念鱼眨了眨,轻笑了一下,学着那些孩子行礼,“先生有命,岂敢不从。”
冬至夜里又下了大雪,舒鱼和念鱼关上门,屋子里的桌上,用炭火温着锅子,四周是各式各样的菜,有荤有素,满满一桌子,很丰盛。
两个人喝着温好的果酒,听着风声,说着过往的事。
“师姐,你还记得当年死在我们手里的两个倒霉蛋吗?”喝了酒,念鱼的眼尾带着几分艳色,微醺着开口。
“怎么?”舒鱼停下筷子,“人都死了,还闹出什么事了不成?”
“嘿嘿,我上次联系宗门时,随口问了一下,听说太初宗那边还没找到凶手,天权峰峰主这几年找凶手都快找疯了。”
“放心。”舒鱼以为念鱼是担心太初宗寻仇,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就算是太初宗也要讲证据。事情过了这么久,宗门没动静,就说明那边没发现真相。”
念鱼皱眉,“可是之前不是还有一个什么王老吗,那个人可是见过我们。”
“放心,师姐保护你。那个王泽不足为虑,那些人可是见风使舵的好手。”那些人舒鱼是在了解不过了,对于那些人而已,他们两个可比死掉的人有价值。
所以告密是不会告密的,现在恐怕是在哪躲起来,暗地里查探他们的消息呢。
“师姐心里有数就好。”
过了一会儿,念鱼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舒鱼,“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上次和宗门联系的时候,那边师兄问起来了,说没找到就算了,让我们早些回去。”
“你想回去?”舒鱼疑惑,白天不是还很开心吗,和孩子们相处的那么好。
“我不想回去。”念鱼赶紧摇头,“我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人都很好。”
“师姐,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人,我舍不得走。”
舒鱼想起念鱼的身世,眸子一下温柔了很多,“放心,不急着回去。”
“这里还不错,多呆些日子也行。再说我剑心还没突破,不急。”
来凡界这么些年,她的心境突破了不少,但是修为方面还是无所寸进。
小师弟都突破金丹了,她还是筑基大圆满,还是没找到契机。
本以为太初宗那两个会是突破的契机,可惜……
第二五章 观星
冬季过去,紧接着就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季节。去年冬日那样大的雪,所有人都在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是夜,舒鱼站在院子里夜观天象,眉宇间是难得一见的忧虑。
念鱼站在她身边,也有些忧心忡忡,不过这种忧心是对着舒鱼。
师姐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几天了,每次看天象的时候,就会变的如此。
目光不停的转动,像是想在天幕中寻找什么,最后失落的收回目光。
他也看过,可是天幕只能看到紫微星暗淡,帝权旁落,奸臣当道。
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不少年了。当今不理朝政,宠爱萧妃,爱屋及乌之下也宠信萧妃的亲眷。
若是那些人有才就罢了,关键听说一个个的都是草包废物,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若不是朝中还有些股肱之臣撑着,这大周恐怕早就亡国了。
就这种情况,怎么说也无法让师姐忧虑啊,最严重不过王朝更迭而已。
“师姐,你在看什么?”念鱼疑惑的看着舒鱼问道,“难道凡界会发生什么大事吗?有什么大事能让师姐忧心至此?”
“没什么。”舒鱼收回目光,淡淡道,“只是心里有些不安,想来可能是感应错了。”
“这样啊。”念鱼点点头,他知道师姐不想明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有了什么感应,极大可能变为现实。
但是师姐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日可以做些什么,让师姐开心些。
其实舒鱼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这事事关前世。
前世她流亡人界的时候,第一次停留的地方就是大周,那时的大周不像现在。
现在的大周尽管帝王昏聩,但依旧算的上是锦绣山河,百姓生活勉强过得去。
而前世的大周,烽火连天,血流漂橹,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处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逃亡百姓。
路上的行人都麻木着脸,机械的走在路上,他们像牲畜一样被追人捕,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
她就是那时候到的大周,身受重伤的她,和逃荒的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很轻易的就混了进去。
甚至因为看着脸嫩,还算得上是被照顾的那个。
对,那时已经二十多岁将近三十岁的她,是整个队伍里最小的那个。
所有的逃亡队伍都差不多,没有孕妇,没有幼童,没有少年。
后来伤好后,她也曾问过,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眼泪,以及绝望的眼神。
那种眼神,依旧刻在她的脑海里,她还记得那些枯瘦宛如竹竿一样的女子,眼里露出仇恨的光芒。
她们说:不会有孩子的,如果有也会立刻掐死他。
死亡多么幸福啊,早点死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和折磨。早点超生,去一个好人家,总比在这里被人抢走,扒皮抽骨放血,当祭品的强。
她沉默了,后来从细碎的话语里,拼凑出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大周末代皇帝,为了长生不死,收集天下童男童女,交给国师,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把人炼化成丹。
从此,大周国境内再无孩童。
前世来这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几年,按照时间来算,恐怕就在这一两年。
本来具体的时间她也不清楚,可就在前几日,她突然心有所感。
既然能有所感觉,那便是和她有联系、有牵扯,这凡界和她联系最深的,也就是大周。
所以,她才夜观星象,想要从这星象中看出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星象没有任何变化。
舒鱼敛眉思索,遮掩天机,想要做到这一步,恐怕幕后之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
难不成是魔修那边,有人准备拿人祭天修炼?
可仙门的魔修会小心谨慎?
他们都是嚣张到了极致,作恶就大大方方的作,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这事是他们干的。
就算有魔修偷偷摸摸的作恶,事后也会昭告天下,彰显自己的威风。
可是关于大周这件事,前世在仙门根本没有半点风声。她曾暗地里查探过,那段时间,有名望的魔修没有出仙门的。
也没有哪个魔修,突然修为大涨,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这件事不正常,前世她就知道,不过那时忙着报仇,而且时间久远根本查不到什么信息。
舒鱼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记忆里的那些人脸,这是她前世最无能为力的事情之一。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来到这里,是局中人。就让她看看谁是这背后的黑手,幕后之人到底在算计什么。
次日,小镇前的官道上,两有匹骏马慢悠悠的走来,马上是两个负剑青年。
一个穿着白衣,乌发后垂,坐姿一丝不苟,极其端正。
另一个,青衣松垮,头发随意的拢起,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洋洋的座在马上。
这两人长的有几分相似,都是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不过一人眉眼温柔,像个端方公子;一人风流不羁,是个多情浪子。
看着眼前的镇牌,白衣青年无奈的提醒一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阿正,快到了,你正经些。”
“大哥!”被叫做阿正的青年不满的喊了一声,最后在白衣的眼神下,端正了身体。
“还有衣冠。”白衣再次出声道。
“大哥,我以为我们出来这么久,你早就习惯了我这个样子。”阿正不高兴地看着白衣,“我们江湖人,就是这样狂放不羁的。”
“啪”白衣的扇子敲在了弟弟的脑门上,“现在我们是去拜访人,可不是在什么江湖。”
“知道了,知道了。”阿正摇摇头。
心中长叹:男人啊!
两人一起进入镇子,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宅子前停了下来。
看着熟悉的大门,白衣青年立即下马,将马绳交给弟弟,整理自己的衣袍。
“看着如何。”白衣问道。
“可以了,大哥。咱俩风尘仆仆的过来,您还指望我们能有多好?”阿正打击道。
“这……”白衣看了看天色,“还有时间,不如我们修整一番再来?”
阿正翻了一个白眼,下马敲门,才不管自己那个奇奇怪怪的哥哥。
第二六章 来客
阿正的手还没放在门上,目光略微一转,便看到一个身影从路口走来。
那人穿着普通的白布衣,手上拎着一串小油包,脸上是和自家大哥同款的笑。
阿正挥了挥手,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那人跟前,“哈哈哈,吴小弟,好久不见。”
说着毫不见外的拿起念鱼手上的油包,目露垂涎,“这是小鱼馆的糕点吧,吴小弟不愧是最得我心的小弟,瞧瞧,我这刚来就备好了糕点。”
“说实话,我想这口想了好久。唉,怎么说我也是走遍大江南北,吃过各种山珍海味、清粥小菜的新一代江湖游侠。可是不管什么,只要吃过你做的,别的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可惜我这一张啥啥都吃的好嘴,硬生生的被你养刁了。”阿正嘴里说着抱怨,可手上的动作半点不慢。
念鱼赶紧把油包拿了回来,看着阿正,脸上满是不高兴,“这是我给姐姐准备的。”
“没事,没事。”阿正不在意道,“小姑娘爱美,吃不了这么多,我给她分担点,不妨事的。”
念鱼把东西握的紧紧的,丝毫不给阿正任何机会,无视他的各种讨好,眼睛准确的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乌黑的瞳孔里是抵触和防备。
“阿正。”白衣青年察觉到念鱼对他的不喜,误以为是自家弟弟把人惹恼了,连忙道:“干什么呢,你这么大一个人,也好意思抢人家小姑娘的吃食。”
接着又向念鱼道歉,“实在抱歉,我这弟弟实在太顽劣了。他没有恶意,只是……”
说着白衣青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自家弟弟真的抢了人家孩子东西。
“只是什么,只是看我年纪小,看我和姐姐无人照顾,想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这……”白衣青年看了自家不着调的弟弟一眼,叹了口气。
“这事是阿正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说着后退一步,深深地弯了一个腰。
见他如此,念鱼更加不高兴了,冷着脸干巴巴问道:“你们来干什么,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念鱼故作凶态,只是他这几年虽然长了个子,抽条起来,可偏偏这脸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一副幼态的模样。
这样的他,看上去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有些可爱。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阿正连忙道,“你忘了,当初要不是你,我和大哥恐怕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说起来,还是我家老头子在搞事,这次不知哪里抽风,来信说自己病重,让我们赶紧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刚好走到这来了,我们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们。反正祸害遗千年,那老头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阿正不在乎道,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说他老爹有什么不对。
“哦,还真是顺路啊。”念鱼冷笑,不管是从哪走,都不可能来这,去京城的官道离这可远多了。
被揭穿了,阿正也不在意,反正他就这么一说,别人不信也不是他的错。
再说了,他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不给面子,明明之前处的很不错啊。
白衣青年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次我们回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想着回京也不着急,所以先过来拜访你和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