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里斯本,约瑟芬收到了第三封信:我正在看着你。
可恶!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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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弥儿此时深信是那个倒霉的黑斯汀斯的不正当生意招来的麻烦。
“我们给了这100万,总该能解决这件事情了吧?”
“谁能保证给了钱就没有麻烦呢?我的珠宝没有带来,不然要是卖掉应该也能凑出这笔钱——”她突然停下来:100万法郎,几乎就是她得到的拉斐尔·黑斯汀斯的所有财产了。拉斐尔居然没死?或者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她没有对爱弥儿说清全部事实,这不能算是“撒谎”,只是没有全部说出来而已。黑斯汀斯在印度能弄到很多珠宝,是跟人一起买了几座宝石矿。宝石矿不是说你买了一条矿脉、闭着眼睛就能从土地里刨出宝石,需要大量人手去开采、翻找。宝石矿不像金属矿,达西的金矿一年能出产几磅黄金,而宝石矿的一个工人可能一年都找不出1粒超过1克拉的宝石。
宝石矿绝大部分出产都是细碎的宝石,大块的宝石总是稀少的,因为稀少所以珍贵,价值不菲。
想在印度那么乱的地方赚钱、赚大钱,基本都是像东印度公司那样,政府领头、大贵族、大资本家投资,雇佣大批雇佣军保护公司利益,要么就是单枪匹马,赚一波就跑路。其实她到现在也没弄清黑斯汀斯在印度发生了什么,带信的人根本不了解黑斯汀斯在印度的业务,信也不可能是黑斯汀斯写的,而是据说是他的合伙人写的。
当年的信扔在巴黎黑斯汀斯家,她不记得信里具体写了什么细节,只记得是一封不祥的报丧信。
随信附上的是黑斯汀斯的结婚戒指,以及一小袋红宝石。
现在,她再一次思考,黑斯汀斯在印度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死的?
晚上,她写了一封信,寄往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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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先生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奥地利贵族少爷。
爱弥儿必须承认,约瑟芬结识的男人长得都挺不错。没见到沃尔夫之前,她以为沃尔夫会是个长着日耳曼人标志性的大络腮胡子的中年肥胖男人,事实正好相反,托马斯·沃尔夫年轻得不像话,约瑟芬说沃尔夫26岁了,但看上去只有22、3岁。
脸庞生的很是可爱,五官精致柔和,有一双明亮的灰蓝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看着特别纯真,不过此时他的神情严肃,还有些愤懑。
“你不该这么怀疑我。”
“那会是谁?”
“不知道。你早该在接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告诉我。”托马斯·沃尔夫不耐烦的说:“这个问题我来帮你解决,你待在家里。”
“我想回波士顿。”
“我以为你拒绝了我是因为你不想再结婚,你一乘船就像快要死了,不许回去。”
这副霸道总裁的范儿也是没谁了,而且还特别不会说话,谁快要死了啊?
“你管得着我?”约瑟芬随口说。
爱弥儿在一旁不知所措,她没见过这样说话的年轻男女,就像——对了,就像查尔斯和约瑟芬小时候吵架的模样,查尔斯认为自己是哥哥,约瑟芬作为妹妹,应该什么事情都听哥哥的;而约瑟芬的性子很坏,你只能哄着她顺着她,要是命令她,她就会发火。
菲利普就从来不会这么对约瑟芬说话。别说菲利普了,达西、巴特勒,谁也不可能这么跟约瑟芬说话。
第50章
托马斯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你真是胆小!几封信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该等着这个人上门找你,这样你才能弄明白到底是谁在搞鬼。”
“我害怕极了!”约瑟芬娇柔的做出胆怯的神态,“我怕他对我的孩子们下手。”
“孩子们?”托马斯皱眉,“你又生了几个孩子?”
“一个女孩。母亲,您把维克多和辛西娅带过来,我想让托马斯见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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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沃尔夫对小孩子不怎么有耐心,他神情严肃的打量两个孩子:男孩子他以前见过,不过维克多那时候还不到两岁,跟现在这个沉稳的小男孩完全是两个孩子;辛西娅则是个过分漂亮的小女孩,长得不怎么像约瑟芬,大概像她的生父。
约瑟芬很美,她的孩子们都长得极好。他不无恼火的想着当初为什么一怒之下就跑了,她明明还是会选择结婚的,这样,也许辛西娅就会是他和约瑟芬的孩子。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恶的是,他居然真的因为她的一封信就来了。
他听到仆人称她“太太”,这才恍然她又结婚了,只是那个倒霉的家伙死在大西洋上。这样也好,省得他去想办法弄死那个男人。不过,这次他要学乖一点,帮她处理掉敲诈犯是必须的,但不能再给她钱了,这个女人,拿了钱就会翻脸。
约瑟芬很快让人带走孩子们。
“这儿太小了,我给你换一栋别墅。”托马斯打量着客厅,觉得实在寒酸,客厅太小,光线太暗,可见其他房间也不会怎么样,他的美人怎么能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呢?
“我没有太多时间来找房子,而且我身上没有太多钱了,母亲临时决定去马赛过一段时间,我们没带多少钱。要是再过几天,我就得靠卖珠宝过日子了。”
托马斯警惕的看着她,“我记得黑斯汀斯给你留下了很多钱。”
“你真笨呀!我手里怎么可能放这么多钱?总之现在我手里没有什么钱了。”
他皱皱眉,能怎么办呢?“我来支付你的房租和生活费用,等我为你处理好这件事情,你就随我回维也纳。”
“不行,我想去埃及,我还没去过埃及呢。”
他继续皱眉,轻蔑的说:“埃及那种蛮荒之地有什么好玩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去埃及。”
“孩子们?”
“你的孩子当然跟着你,或者可以让你的母亲照顾孩子。他们太小了,不应该总是到处走来走去。”
“孩子们跟着我我才比较放心。”
“我得走了,我要去安排人手,还要派人去给你找房子。你是不是故意住在这么寒酸的房子里,好让我看不下去,担心你穷得要命?”
约瑟芬失笑,“真的不是。我没有想到有可能遇到……总之,我已经拍电报让人汇款过来了。”
她们前往马赛的时候确实带了不少钱,但不可能带太多钱,在马赛的开销也很大。现在银行业不甚发达,跨国汇款总是比较麻烦的,需要一定时间。银行也不是到处都有的,你拿着这家银行的支票肯定不能上另一家银行取钱,要是刚好这座城市没有你存款的银行,就只能等着别人给你汇款。她要等留在巴黎的波西给她汇钱过来,才有钱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
其实这栋小别墅也并不差啦,只是在沃尔夫眼里,简直不配。他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从一出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勤俭节约”,“没钱用”是无法想象的。
约瑟芬从出生之后也过着“不知道什么是没钱”的生活,罗毕拉德家在萨凡纳是数得着的富裕人家,爱弥儿又不会拒绝孩子的要求,所以才会把她养成了一个任性的孩子。
有钱贵族是不做生意的,但是会投资,沃尔夫在奥地利的铁路公司有股份,可以躺着收钱,至于他到底多么有钱,约瑟芬不清楚。
托马斯很快找好了房子,催着她搬家。新居是一间阔气的海边别墅,肯定属于某个贵族家族,出借给沃尔夫先生。沃尔夫的头衔是侯爵,是父亲公爵的唯一继承人,所以大概钱多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花。
爱弥儿对托马斯很有好感,托马斯自幼家教甚好,会说德语、英语、法语、意大利语;相貌俊秀,虽然脾气差了一点,但一位高阶贵族怎么可能脾气太温和。花钱的姿态也很大方,别墅里家具餐具之类都是主人家的,配备齐全,还是给约瑟芬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床上用品,全买了新的,而且不是只给约瑟芬一个人买,是所有主人都有,两个孩子有各自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专门买的儿童床,还有现在流行的孩子玩具,每个人都有摇摆小木马,辛西娅得到了一打木娃娃,维克多得到了一大盒小锡兵。
爱弥儿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知道别墅里多了很多仆人,但那些仆人基本不做家务活。约瑟芬说那些是托马斯安排的人手,用来保护她们。确实,这个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只有女人和孩子,感觉不怎么安全。
托马斯几乎每天都来拜访,有时候中午来,有时候下午来,一般都会留下来吃晚餐,吃过晚餐后会跟约瑟芬在游戏室里玩牌。他不邀请客人,约瑟芬也不宴客,两个人玩一种爱弥儿没见过的纸牌游戏,打的很快,还用金币来做筹码。
约瑟芬不是总赢,但赢的时候居多。
辛西娅还太小,对于“沃尔夫叔叔”没有什么感觉,她什么都不缺,托马斯送给她很多玩具,她觉得那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根本不在乎。维克多则对“沃尔夫叔叔”有点——怎么说呢?他说不好。他的中间名是“托马斯”,可祖父和舅舅的名字、中间名都没有“托马斯”,所以难道这个名字是从沃尔夫叔叔这里来的?
他小心的问了母亲,沃尔夫叔叔是他的教父吗?
约瑟芬先是诧异的看着他,很快回答:“不是。他认识你的父亲,但不是你的教父,你没有教父。”
他懵懵懂懂,“我以为每个人都有教父。”
“不是一定都需要有教父的,辛西娅也没有教父和教母。”
“为什么有人的会有教父和教母?”
“我也不清楚。你喜欢沃尔夫叔叔吗?”
“不知道。”
“那你喜欢菲利普吗?”
维克多有点难过,他低下头,轻轻的点点头,“泰伦特先生会陪我玩,也愿意听我说话。”
“可惜他不在了。”约瑟芬抱住小男孩,“我知道你应该有个父亲,你需要一个父亲。可惜呀。”
“母亲,您也想念他吗?”
“我很想念他,他是个很好的人。将来——”她笑了笑,“好啦,别太难过了。”
“我不太难过,就是……没法高兴。辛西娅真可怜,她还什么都不懂。”
“你要保护妹妹,知道吗?”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维克多重重点头,郑重的说:“我会的,我会保护她,我发誓。”
约瑟芬心里很怜惜他,但又不太知道要怎么跟一个6岁多的孩子讨论生死问题。孩子就应该整天快快乐乐的,整天只知道玩耍,不该想什么“生与死”的问题。
*
在里斯本住了一个多月,一天深夜,托马斯匆匆来了。
骑着马飞奔到别墅门前,用力拍门。
一个仆人过去开门,他匆匆说:“去叫人喊醒太太,但别惊动罗毕拉德太太。”
约瑟芬早已睡着,被喊醒后不太高兴,板着脸下楼,“怎么半夜过来?”
“我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他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着说。
“为什么这么高兴?”
“不为什么。噢,明天叫人收拾行李,我们去埃及。”
约瑟芬愣了一下,“你办完了那件事吗?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你不认识。”
“叫什么名字?”她好奇的问。
“你别问这么多了,亲爱的约瑟芬,别为了这件事情烦恼。这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很容易解决。”
“你怎么说的这么简单呀?我都要吓坏了!”
“别担心。”他笑着,手里摆弄着羊皮手套。忽然,他将手套随手扔在地板上,一把抱住她,“就你一个人,我还从来没有跟你一起出去旅行过。别再当我是5年前那个孩子了。”
“可你那个时候确实是个孩子。”
“我长大了。”他简短的说。
“我能放心让母亲带着孩子回巴黎吗?”
“当然可以。我会安排人留在巴黎,这不是说我没有办好事情,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们的安全。”他握住她的手,吻她手背、手指,“你要是敢不答应我,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扔上船,反正你只要上了船就像快要死了,你就没法跑了。”
他得意洋洋的微笑,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好主意。
第51章
真是个孩子!就算26岁了还是个孩子!5年前他刚21岁,她才19岁,他好像跟5年前相比,并没有成熟多少。
不过要说起来,她还是跟托马斯在一起的时候可以随便说话,拉斐尔心思太深沉,她不管说什么话,拉斐尔都能给想出压根就没有的潜台词来;而菲利普又太一本正经,会把她的话当真。
托马斯成长的环境过于优渥,在某一方面来说是极为天真的,也有聪明人的那股自命不凡,大贵族阶层本身就相当自命不凡,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
他们得到一切都太顺利了,便不允许他人拒绝。
“不好,我现在又不想去埃及了,我想去——希腊。”她随口说。
“你怎么又改了主意?”他也随口说:“那也没什么,总之都是要去意大利的,到了意大利你再决定是去埃及还是去希腊。”
看来他说什么把她扔上船也就是随口说说。“坐火车先去巴黎,我得亲眼看着你安顿好我母亲和孩子们。噢,说不定我父亲和哥哥过几天就该到巴黎了。”
“我应该去见见你父亲,你们美国人怎么做事的?我也必须征求你父亲的同意吗?”
“我想是的。现在我困了,你走吧,等到白天你再来。”
他很随意的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我下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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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骑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