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一波过去,时间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陈亦芃将自己脑袋放空,疲惫的感觉才被丢出身体。
短短几日,陈亦芃真是大开眼界。甭管以前认识不认识,但凡事听说了这件事,都想来她这里露个脸。
她并非拒绝社交,其实也懂得人脉资源重要性。可这些人中竟有灿草堂的人,还有之前只是听过的权贵,甚至杨棠也特意传来消息想见上一面。真是将“有利则聚,无利则疏”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很清楚,无论自己是医生还是商贾,能获得如此多人的追捧,无非是占了瑞王的光。
想到这,陈亦芃心里不由得五味陈杂,既是苦涩又是向往。
“阿姊!你许久没有和思远一同吃饭了。”小豆丁见姐姐难得清闲,连忙拽住她的衣角:“家里只有我和秋辛,还有护院哥哥,可没意思啦。”
陈亦芃看着窜高不少的小豆丁,轻轻摸了摸脑袋:“今日不忙,和思远一起吃饭呢。”
小豆丁开心的拍起了手。
也真的是把孩子憋坏了,饭桌上陈思远一直叨叨不停,陈亦芃也没有阻止,给他碗里夹着菜,默默听着孩子诉说生活趣事。
“铁柱他说过些日子就要去临云啦,不能和我一起再玩。”陈思远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嘴角还沾了个饭粒。
陈亦芃帮他摘下来,忍俊不禁道:“思远也想去吗?”
陈思远努力咽下饭团,砸吧砸吧嘴,“他爹让他去上学,我才不想去,多没意思。”
陈亦芃筷子一顿,突然想起前几日严崇金说的那番话来,看了眼陈思远,不露声色问道:“思远不觉得去学堂学习的人都很厉害吗?”
“才不呢!天成哥他还是上了学堂,回来还不是打我,要是这种厉害,我不学也罢。”陈思远哼了一声,又开始扒饭。
陈亦芃心里柔软一片,又十分心疼:“陈天成那是心术不正,和上学没有多少关系。”
陈思远还是不感兴趣的样子,陈亦芃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吃完收拾碗筷时,陈思远小脸一本正经,道:“我想变成任大人那样!把坏人们全部抓起来!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咱们!”
陈亦芃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思远脸色发红,连忙上去拽她袖子,“阿姊笑甚?”
“我笑你可爱。”陈亦芃既感动又好笑。
陈思远一头雾水,陈亦芃便跟他大概解释了大褚的科举制度,听的陈思远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我想当官,就要去上学?!”陈思远叫道。
陈亦芃点头,“无论当不当官,都得识字,哪怕你到时候继承了家里的生意,也要能看得懂账目才行。”
陈思远吃完饭就一脸严肃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到晚上时也没出来。陈亦芃不着急,要是陈思远愿意学习也好,那她便给他铺好路,要是不愿也罢,那她挣的钱也够他花的。
第二天时,陈思远顶了个巨大的黑眼圈,找到陈亦芃:“阿姊,我想好了。我要去上学。”
陈亦芃正在吃早餐,闻言一愣,她本来以为陈思远已经没考虑这事了,可看样子他像是思考到很晚。
“我想成为任大人一样的好官,为了保护阿姊,思远要变成男子汉!”陈思远小脑袋里,并不清楚瑞王和其他人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是任文亓判了叔婶一家罪罚,替姐弟主持了公道,是实打实的大人物,是他目前最崇拜的人,因此他也想向任大人看齐。
说不感动是假的,陈亦芃搂住了陈思远小小的身子,下巴垫在他的肩膀,拍了拍背,轻声道:“阿姊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成功。”
孩子要学,砸锅卖铁也要供。陈亦芃从来都是实干派,和陈思远确认之后,当天一封信就送到了东街悦来客栈,严崇金的桌上。
“陈姑娘决定了?”严崇金再三确认。
现在清楚赵琮的想法后,他更是要再三确认,避免一时冲动,造成后续麻烦。
陈亦芃客气的微笑:“自然算不得假,只是毕竟行事匆忙,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暑期入学。”
严崇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先知会祖父一声,金山书院那边开始打点后,我们即可出发。你这段时间也抓紧处理自己的事,要知道,没有半年一载,应当暂时是不能回来。”
陈亦芃了然:“多谢严掌柜提醒。”
“哪里哪里,客气了,进京之后还要多多合作。”
“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互相关照,陈姑娘见外了。”
“……”
严崇金揉了揉笑僵的脸,嘟囔道:“没想到比我还能假客气。”
送完人,回到桌边,提笔给赵琮写了封信,写完吹了吹墨,将信纸塞进信封:“金山书院的事情我家老头子一个人怕是办不,还是辛苦殿下了。”
陈亦芃并非京城人事,身份更是普普通通,一个偏远地区小大夫何德何能,能进京城权贵削尖脑袋都想进的金山书院?严太傅面子是大,但也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还是得向上借力。当时瑞王一提这事,严崇金秒懂,这才顺杆爬,只希望赵琮不要把他坑了就好。
陈亦芃开始着手安排最近的事宜。
南星秋辛是要跟着她和陈思远去京城的。但前路漫漫,陈亦芃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也就没有带上任何一个员工,想着陈思远到时候定了,自己在京城也落了脚,再做人员安排。也许还会在京城开家分店之类的也说不准。
将去京城的事情告知大家之后,不出意料的引起了不小的震惊。
“东家是要抛弃我们了?”崔莲眼含泪花,轻咬手帕。
景娘难得没有开口,默默的盯着桌沿,眼神有些怔愣。其余几人也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并非如此,事关人生大事,我也是思虑很久才做的决定。也并非是要抛弃诸位,等到那边一切安定之后,我还会回来的。若是有人想去京城发展,那边也有个点不是?”陈亦芃笑了笑。
东家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动摇,几人虽然内心不舍,但并不能干涉陈亦芃的决定,吃了顿散伙饭后又重新回到了各自工作岗位。
陈亦芃特意准备了很多的存货,堆满了整个仓库,对着几人将未来三五个月的工作都安排好,生怕自己离开了,店里会出问题。
这期间还发生了个小插曲。
杨棠特意登门拜访,却是只身前来。
她道:“今日来特意带了些临云特产,这些还是我家那口子特意嘱咐。不多日我就回临云城啦,到时候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你可一定收好我们的心意。”
陈亦芃看她,这位县令夫人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还透露出了别的信息。
陈亦芃轻轻道:“县令大人心意亦芃心领,还请您转告,这些特产我很喜欢,以后有空一定登门拜访。”
杨棠心道这关系是搭上了,面上笑容也真挚了几分,“诶!我一定转达。”
两人又聊了会,天文地理,自然百科,陈亦芃总是能接上话,杨棠不禁感叹:“陈姑娘真是博学,不怪王爷如此惜才,特意帮你传了口信。”
嗯?
陈亦芃不露声色,语气自然:“口信?”
杨棠笑眯眯的:“当初要不是王爷有令,你表哥怎么能如此轻易在书院被抓?要知道山长可是县令的老师呀!而且办案效率如此之快,——你都不清楚吗,这种案子没有几个月半年是判不下来的。”
陈亦芃感到耳边似乎安静下来,唯有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清晰可查。
她当时自己的猜想是一回事,听当事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临云县令不是碍着瑞王的面子,而是实打实收到了瑞王口信!
瑞王待她是不是有些好过头了?存了别的心思?还是说,他对于看中的下属都是这样?
如果是后者,怎么才能报答他的恩情呢?可如果是前者……
“陈姑娘?”杨棠见她面色不对,道:“是不舒服?”
陈亦芃回神,勉强笑了笑:“是有些腹痛。”
杨棠连忙道:“那快休息,我去帮你请大夫来。”
“不用,我自己便是大夫,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怠慢了您——”
“哪里的话,既然不舒服,那我便不打扰了。若是实在不行,一定记得请别的大夫来看看。”
杨棠走后,陈亦芃翻出来一个缺了一角的精致盒子,仔细端详半天,也没有打开,摩挲片刻后又将它放回原位。
陈亦芃走的时候很低调,也就是景娘和崔莲特意去送,南星和秋辛背着姐弟二人的行李,几人来到城外,租的马车已经在等了。
“东家!”崔莲还是没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此去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
景娘也道:“保重,祝您一路顺风。”
几人正在感怀之时,“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轱辘滚过的声音响起,同时还伴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我说陈大夫,还没告别完呢?”
陈亦芃一抬头,就看到严崇木那张脸——他正掀起车帘冲她说话:“差不多得了,待会赶不到镇子休整了。”
说完他放下帘子,缩回马车里,暗暗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降下升腾的热意。
严崇金看着严崇木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第47章 悄默默的吃醋
严崇金一行不知为何很是低调,陈亦芃原以为这种大户人家,马车起码也是看着气派,谁知道和她租的样式差不多,只是兄弟俩一人一辆,马儿也看着更为健壮,更漂亮些。
收起心中的好奇,陈亦芃踏上了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出远门的马车。
平安城到京城大约七日车程,她特意打听了京城的钱庄分号,兑换了能在京城使用的银票,还带了些碎银,都被她细细缝在了衣服内侧。
没有生命的东西无法带进医院,目前看起来似乎没有比手动缝纫更好的藏钱办法。
严崇金马车在前,陈亦芃一行在后,根本也没有多少交流。
“主子,小主子情况不太好。”秋辛担忧的扶着陈思远。
小孩一上车就表现出非常不适应的样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这种情况更是愈发强烈——他晕车。
陈亦芃心疼,翻出晕车药给陈思远服下,没多久,他就晕乎乎地睡了过去。秋辛将小少爷搂在怀里,另一头放在软垫上,生怕磕着。本来还准备了话本等打发时间的东西,谁知道一路颠簸,根本没有心思去看。
这时代出趟远门不容易,又是夏天,天气热的要命,没一会几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南星拿出扇子给陈亦芃使劲扇:“天太热,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别的镇子休整。”
陈亦芃领口微微松了些,给秋辛也递过去一把扇子,后者连忙接过,轻轻扇着,驱散陈思远身上的燥意。
南星出去跟说了声,车夫吹声长哨,速度减缓,之后停了下来。
陈亦芃和南星下马车,秋辛还在车上照顾陈思远。
如今马车在官道行驶,停在一处空地,周围植物郁郁葱葱,遮挡了视线,看样子已经远离平安城。
前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严崇木跳下车。
“陈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陈亦芃摇摇头,“思远有些晕车,睡了过去,天气实在太热,我下车透透气。”
严崇木拧着眉头,又回到了他自己的马车上,带出来一个不小的壶:“这些待会带上马车,可以喝。”
陈亦芃道:“这多不好意思。”
“给你就拿着,这有何害羞的?”说完,也不等陈亦芃反应,直接把壶塞给了南星:“没什么事情就尽快启程,天黑之前还能赶到镇子里。”
一靠近自己的马车,严崇木就看到自己大哥幽幽的眼神,“你把东西都给了陈姑娘,咱们喝什么?”
严崇木有种小心思被发现的尴尬,粗声粗气:“喝水就行。”
上了马车,陈亦芃打开水壶,淡淡的薄荷味飘散出来,一杯下肚,清凉甜爽,燥意驱散了不少。
“严公子真是有心了。”陈亦芃夸赞。
晚上赶到了小镇,几人找了间还不错的客栈,也没太过讲究,几人二人一间房,住了下来,也是挨在一起。
这个镇子很小,客栈条件也很简陋,半夜时陈亦芃模糊之间甚至还听到了严家兄弟房间传来说话声,但眼皮抬不开,想着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一翻身,又沉下了意识。
第二日陈亦芃洗漱完毕走出时,几位已经在楼下吃着早餐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出现了一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嘘——”座位上的男人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陈亦芃默默下楼,坐在赵琮对面,压低了声音:“您怎么在这?”
据她所知,瑞王车驾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出发去京城,怎么主角还在这个小小的客栈里?而且穿衣打扮完全就是普通百姓的样子。
“这次我们一起去京城。”严崇金同样压低声音。
陈亦芃默默点了点头。
上车时她才明白,为何严家兄弟要一人一辆马车——实际上中间那辆是给赵琮准备的。以及昨晚上传来的说话声不是自己的幻觉,应当是几人在半夜压低了声音说话。
瑞王出现在这里,很明显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几人应该早就商量好了,只有陈亦芃一个蒙在鼓里。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能猜到,赵琮应该是在防着什么人。一路上主仆几人沉默不少,生怕露出点什么动静,暴露了瑞王的身份。
中午时众人停到了一条小河旁边,陈思远今天精神不错,和秋辛几人一道下河去捉鱼,其他人则拿出简单炊具搭火。
严家兄弟很是低调,除了车夫外只带了一名男仆,手脚麻利,没一会就用鹅卵石垒了个简单的灶台。
陈亦芃把水壶递给严崇木并道了谢,却没发现不远处的河滩上,赵琮不动声色的将一切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