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敲了门,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查看。
看到门外是赵琮,那人连忙拉开门,“噗通”就跪了下来:“殿下!”
门内开始骚动。
赵琮和陈亦芃进去之后,又有不少声音:“殿下!”
“白管事呢?”赵琮问道。
有人回答:“白管事和崔大人今早出了门,如今还没回来。”
赵琮点头:“去收拾一间屋子,让陈姑娘住下。”
在一旁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陈亦芃猛地抬头,什么?让她住在王府?
赵琮正好也在看她,轻轻颔首。
殊不知两人的互动被一众下人看在眼里,私下眼神交流了好些个来回。
两人先去了会客厅,赵琮屏退下人。
“殿下,这有些不妥。”只留下两人时,陈亦芃连忙开口。本就是她自己因为陈思远的事情来京,住在王府怎么都说不过去。
“住处之事,还需再斟酌,且我与严家合作,若是住在王府,这成何体统?”
赵琮嘴角下垂,语气却还平静:“有何不妥,严家都是一群男人,你住过去更不方便,王府如今没几个主子,还是能住下的。”
陈亦芃对赵琮已经很熟悉了,看模样就知道他此刻不开心,但还是挣扎道:“那住客栈也行。”
“不行。”赵琮一口否决,之后也许是觉得语气有些强硬,补充了句:“我不放心,刺客那事还没了结,你身上剩的钱也不多了罢。”
陈亦芃不吭声了。
赵琮说的没错,一来刺客那事情如果是冲着赵琮来,那么很有可能还将自己牵扯进去,住在客栈安全性肯定没有王府高。另外,想到上次危机中她虽留了些银票,但大半的身家都已经遗失,确实是资金紧张。
“那便打扰了。”陈亦芃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赵琮又唤来下人——一个绿衣丫鬟。
“先把东西放下,严家下午来人。”
陈亦芃跟着丫鬟来到了一间屋子,不像是当时素摘居那种客卿住处。暗色的地毯,雕花的大床,精致古朴的摆件,甚至和平安城赵琮住的辰栖苑有的一拼。
将人带去之后,绿衣丫鬟面色平静地退了出去,恰巧遇见了与她相识的姐妹。两人偷偷在角落里嘀咕。
“怎么样?认出是哪家千金了吗?”
绿衣丫鬟摇了摇头:“没,看不出什么。”
“哎呀!笨!这姑娘形态举止如何?”
“不像是大家闺秀的作态,但也不是毫无规矩之人。”
好姐妹白了她一眼:“白说了,这不是废话么?”
绿衣丫鬟词穷,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去形容这位姑娘。
两人还想再聊,却被一声呵斥打断:“你们嘀咕什么呢?”
俩人吓了一跳,连忙分开:“白、白管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负手上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还不快去做事?!”
两人连忙称是,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白管事哼了一声,对着崔安道:“瞧瞧,殿下带了个女人回来,这下王府可不安分了!”
崔安稀奇:“您耳朵挺好使,我都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呢。”
白管事睨了他一眼,“该好使的时候就好使。”
崔安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赵琮他们今天也该到了,本想着今天去接人,却被安排了任务,和白管事这几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得到允许后,二人进了书房,赵琮正在写什么东西。
“殿下。”崔安单膝跪地,行了一礼,白管事则深深鞠了一躬:“许久未见,您身体可好?”
赵琮绕过桌子,将二人扶起来,“身体好着,许久未见,您也没变。”
谁知听了这话,白管事突然湿了眼眶:“当初听闻您昏迷了,小的真是恨不得自己骑马去平安城!只可惜我这破败身子不争气,——要是您也不在了,我实在无颜面对王爷的在天之灵啊!”
赵琮沉默。
白管事是他父亲的人,可以说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的感情自然十分深厚,因此才会有此发言。
崔安道:“白管事,我们还有正事禀告呢!”
老人止住哭泣,抹了把眼泪,“对的,王爷命令我们去查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崔安递过去一本资料,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严家那边不清楚,但这是我们查出来的名单。”
赵琮接过去翻看着,神色渐冷。
“真是没想到,三皇子心机如此深沉,竟然早就埋了根暗钉,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有他在背后使绊子!”
崔安到京城不久就收到了赵琮密信,让他去查王府所有仆役的身世,无论是京城还是平安城住处,所有人都不能放过。一旦有任何对不上的情况,必须把人摘出来细查。
而这一查,还真被他发现了问题,三皇子竟然在他身边埋了一个巨大的暗钉——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萃影。
赵琮翻看着手里的卷宗。
萃影,六岁时被白管事在人牙子处买回来,一直在王府当查,四岁之前的事情都可以查到,但在四岁到五岁时候,有一年时间是对不上的。白管事记录是,萃影称自己这一年都在乞讨,后来才被人牙子发现。
而当他们实际调查的时候,却发现这根本就是谎言!她分明就是被三皇子的人带到了京郊别庄住了一年,后来被扮作人牙子的细作卖进了王府。
“想来严大公子去平安城的事情也是被她泄露出去的。”崔安道。
赵琮沉默,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哑声道:“崔安,替我送封信。”
*
平安城。
王妃依旧在最爱的金丝楠木塌上闭眼小憩,萃影在旁边给她捶腿。
“有京城来信。”有人递上封信。王妃“嗯”了一声便撕开信封。
半晌,正在捶腿的萃影觉得周围太过安静,气氛有些不太对,一抬头,看到王妃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可是下手重了?”萃影依旧面色如常,神色颇有些关切。
“萃影啊,你跟了我几年了?”
“禀王妃,十五年了。”萃影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这十五年我可曾亏待于你?”王妃语气很轻。
“不曾。”萃影开始慌乱,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出来。
“那为什么要背叛王府?”王妃依旧是柔和的声音。
萃影却觉得无形的压力兜头罩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声音颤抖:“您在说什么,婢子听不懂——”
“听不懂?”王妃笑了声,随后变了脸色,厉声道:“你那么聪明,瞒着我能给三皇子报信,你告诉我听不懂?!”
萃影“噗通”一声跪下,猛的磕头:“冤枉啊!定是有人诬陷奴婢!请王妃明察!”
王妃冷笑一声,把信纸轻飘飘甩在她面前:“琮儿有必要诬陷你?”
萃影颤抖着拿起信,脸上血色顿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榻上的妇人面无表情:“来人,带她下去。”
第55章 医馆挂牌拾旧业
下午时候,陈亦芃见到了陈思远。
“阿姊!”小豆丁朝她扑来,搂着她的腰:“呜呜,思远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主子,慢些!”南星对陈思远道,然后冲着陈亦芃:“您回来可太好了!小主子成天念叨呢!”
摸了摸陈思远的头,陈亦芃也是长呼一口气:“你们安全了我也放心。”
几人聊了会,这才回到待客厅,严崇金和赵琮在谈话。
“这么说,是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出了问题?”
“嗯,还有些杂役,但都不算什么。”
严崇金摸了摸下巴:“渗透的可真深呐……”
赵琮看向他,意味很明显。
“主家早就被我查了个底朝天,没什么不干净的人,只是不知道旁系如何。”严崇金道:“三皇子布局如此之深,难保不会有别的事与之相关,殿下可得好好挖一挖。”
赵琮不置可否。
见陈亦芃他们进来,二人停止交谈。严崇金向陈思远招了招手:“过来。”
陈思远看了他一眼,却没过去。
严崇金悻然收手,表情可惜:“陈姑娘有个好弟弟。——在我府上时成日里缠着我‘哥哥、哥哥’地追问你的下落,现如今人回来了,倒不理我了。”
陈亦芃没想到还有这茬,去看小豆丁,结果就见他低头不语,看来是实锤了。
严崇金笑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金山书院那边已经寄过去了引荐信,不日便会有回复。”
陈亦芃道谢:“有劳严掌柜费心。”
后者瞥了眼表情淡然的赵琮,笑了笑:“我没帮上什么忙,不必多谢。”
陈亦芃只当他在谦虚。
“关于我们合作之事我有些想法,陈姑娘可听我详谈。”
严崇金的意思,先从比较稳妥的版块入手,比如陈亦芃的护肤品生意,那可是比胶囊还要赚钱的暴利行业。
在京城,爱美的女性较之平安城只多不少,且更加愿意为了自己花钱。严家可以继续以宝药林的旗号,想来售卖不是什么问题。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张递过去,上面正是合作条款:“看看有何问题。”
陈亦芃沉思片刻,表示自己需要计算之后再给出回复。
严崇金无所谓,反正总归是要和严家合作,看在赵琮的面子上等等也不着急。
人走之后,她核算了利润——不是一个好条件,但也不差。
“殿下以为如何?”陈毅芃下意识问了句。
“只能算合理。”赵琮翻了翻陈亦芃列出的单子。
陈亦芃道:“眼下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赵琮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定下之后,陈亦芃和严崇金就细节又谈了几次。
因为货源特殊性,因此她表示需要自己的场地加工,以及一些人手,要签保密协议那种。当然主要还是用来掩人耳目。
严家自然是尽力提供,并且表示之后营销的事情都不用她插手,和胶囊一样坐等分红就好。
陈亦芃去严府看了严崇木。
他挡了一刀,救了陈家几人,如今在家将养着,下床都难,陈亦芃理应去看望,毕竟可真是救命之恩了。
特意备了厚礼去拜访,却不知病患并不看重这些。
见她过来,严崇木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还表示自己是神医的徒弟,怎么能够轻易被打倒。
“以前倒没发现你油嘴滑舌。”陈亦芃打趣。
严崇木半倚在榻上,哼哼了两句:“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有些事情看开了。”
陈亦芃没懂,但严崇木不愿多说,避开了话题。
“之后你有何计划?”
“什么意思?”
“合作之事完成之后,也不需要你再忙碌,你弟弟又去金山书院,之后便只有你一个人了,要一直和我大哥合作下去吗?”
陈亦芃一愣,似乎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大哥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城府深沉,要是你吃亏怎么办?在京城孤身一人,又是个姑娘——”严崇木皱着眉头。
陈亦芃心里柔软,“多谢关心。”
“初见你时一副清高独立的样子,后来越发圆滑世故了。”严崇木有些恨铁不成钢:“既然你有如此本事,就不应该只局限于小小商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比玩弄人心,勾心斗角来的更能满足?何况,医术方面你比我更加有天赋。——要是老头子在肯定要收你做徒弟的。”最后一句严崇木似乎在给自己说,声音很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陈亦芃沉默。
严崇木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初来乍到,她面对的就是赵琮棘手的疾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困难和压力,反倒是开始涉及商业之后,越来越多的烦心事却接踵而来。
她也曾经考虑过重拾旧业,哪怕是为这个时代带来些许改变,也足以去认同自身的价值。
可受半吊子的金手指以及现实的医疗条件所限,无法做到很多事情。
甘心吗?不甘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想了想被带出空间的彩超机,陈亦芃面色微微动容。
严崇木轻轻哼了一声,“不行你就先来我这里帮忙,我可不像我大哥,该给的一分不少的都会给你。”
陈亦芃没有明确答应,只是说了些让严崇木注意身体的话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她在街上碰见了一位出乎意料的人。
“陈大夫?!”一个肚子圆润的中年人凑了上来,神色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您!”这人正是在月霓城客栈昏倒的中年人。
“您近来身体可好?”陈亦芃也认出他来。
“嗐,老毛病了,有时候还是难受,没办法。”中年人捂着胸口,脸上却挂着笑容:“陈姑娘走后我还去找了,可人海茫茫谈何容易,没想到您也来了京城。上次匆匆一面来不及,这次定要好好答谢。”
陈亦芃只说是应该做的云云。
中年人却露出生气的样子:“您也忒客气了,不如这样,您府上在哪,我改日上门拜访。”
她哪敢把王府的地址说出来,那会引来多少麻烦?于是继续推脱。
中年人僵持不下,道:“好吧,那不知陈大夫可有挂靠医馆,我这身子可能还得您给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