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车厘籽
时间:2021-11-07 01:08:43

  他说得极其坦然,脸上不见半点情绪的波澜,仿佛在开玩笑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
  简清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他说了什么?”
  闻言,周湖涛哼笑一声,不慌不忙地闭上眼睛,回忆着那段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的话。
  “就凭你还想和我争?也不撒泡尿照照,一副穷酸样。别人还能算是癞蛤 | 蟆想吃天鹅肉,你连癞蛤 | 蟆都算不上。”
  “亚亚说了,她就是看你可怜才关照你,没想到你这么自作多情。”
  “想和她在一起?你配吗?!”
  简清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复述,笔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资料,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生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周湖涛摸不准简清的意思,又陷入了当时的愤怒之中,颇有些急躁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简律师!他那样践踏、踩碎我的自尊心,你能理解我吗?”
  简清面不改色地垂下眼睑,漂亮的脸蛋不见分毫的动容。半晌,她才扯了下嘴角,却是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
  “杀了人之后,为什么又突然报警?”
  大概是察觉到她冷漠的态度,周湖涛的气焰也弱了些。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眼眶猩红。
  “我就是看到他们两个靠得很近,一时冲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宏宇已经倒在那不动了。”
  说着,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看起来相当的后悔和痛苦:“当时所有人都在尖叫,亚亚也离我远远的,他们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真的很害怕。”
  他越说越激动,话音都开始隐隐颤抖,仿佛真的悔不当初。
  简清敛了敛眸,水笔在她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迟迟未掉。从始至终,她都是这幅淡然自若的模样,完全不为所动。
  “因为害怕而报警?”
  她嗤笑了声,干脆利落地收了笔,下巴微抬,眉眼间落满了从容,漫不经心地一笑:
  “好,那我问你。”
  周湖涛抬眸,眼里闪过一抹欣喜。
  简清掀起眼帘,状似不经意地问:“既然是一时冲动,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斧头?”
  男生愣了下,始料未及:“什么?”
  他这般半懵半装傻地逃避问题,简清也不在意。她耐人寻味地笑了下,耐着性子继续。
  “你说他用言语侮辱和威胁你,这些皆是源于你的转述,起不到任何作用。毕竟死无对证,是吧?”
  “你说是因为害怕知错而报警,并不是。相反,你的思绪很清晰。第一时间想到通过自首来减刑,想要占据有利位置替自己辩解,是吗?”
  一连三问,周湖涛缄默不语,空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阴测测地看着她。
  拘留所的光线不甚明亮,简清满不在乎地与他对视,不见一点怯意:“周湖涛,别让自尊沦落为你杀人的借口,更不要妄想替自己开罪。你的行为,根本不值得原谅。”
  关于案件的这份资料她已经翻了很多遍,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十分残忍。警方记录的案发过程都印在A4纸上,白纸黑字,字字珠玑。
  【周湖涛从背后对李某头部、颈部连砍数斧。之后粗暴地将李某拖倒在地,继续对其头部以及其他部位连砍数斧,致受害人当场死亡。随后周湖涛拨打110报警。】
  一时冲动?
  呵。
  扯淡呢。
  简清把笔合上,不轻不重地往桌面上一搁,不疾不徐地望向周湖涛。
  不比之前的若无其事,男生看起来很生气。即便被拘留了一月有余,仍未有半点反省的举措,甚至还存在侥幸的心理,企图逃过恢恢天网。
  啪。
  手中的资料被她突的合上。
  周湖涛不悦地皱眉,唇角微翘,讽刺道:“简律师这是什么意思?”
  简清没着急回答,先低眸扫了眼手表,待看清时间后,她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东西,徐徐起身。
  “我今天坐在这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你方才说得那些,能说服的只有你自己。”
  唯一的灯光被女人起身的动作给掩去了一半,那张美到摄人心魂的脸蛋这一刻却写满了复杂的神色,仿佛在看一个可悲之人,意味不明。
  “周湖涛。”
  简清念着他的名字,像是预兆着审判的开始,不带一丝温度,轻启红唇:“从你拎起斧头砍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眸色愈发深沉,泛着无情的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掩清冷。
  “我会帮你,但我救不了你。”
 
 
第56章 第五十六页   公诉人:梁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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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 纪梵刚到检察院,虞逢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
  “唉, 你听说了吗?”
  纪梵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虞逢先是环顾了一圈周边,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才刻意压低声音和他悄声道:“最高检的梁崇正检察官这段时间莅临指导我们省检院, 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次指导。”
  闻言,男人挑了下眉:“梁崇正?”
  听出他尾音的上扬语调,虞逢眯了眯眼睛,沉声:“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纪梵言简意赅:“我知道, 但不熟。”
  “废话,人虽然是从我们院出去的,但好歹也在最高检待了十五年,十五年前哪有你什么事。”
  “…………”
  纪梵懒得和他浪费时间, 抬步就往办公室走。偏偏身后人不知疲倦地跟着他, 喋喋不休。
  “不过他的收官仗打得是真漂亮。那案子好几个前辈都放弃了, 毕竟对方也是名律师,胜率半半开, 没人敢对上。”
  走进办公室,虞逢一屁股跌坐在旋转椅上,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好像他当年也是解决了一个大案子才有机会去最高检的, 我记得那案子还挺有名。”
  说到这里, 他长叹一声:“所以说,有些人生来就有当官的命,羡慕不来。”
  纪梵假意没听出他的失落,面无表情地雪上加霜:“知道就好。”
  “……”
  虞逢抬眸, 看着站在书柜前拿资料的男人,不免调侃了一句:“我说纪梵,你要不也去努力努力整个大案子?”
  纪梵侧目,像是看傻瓜一样睨了他一眼。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难得有闲情附和他的白日梦:“那你倒是说说,我去哪整个大案子?”
  没想到他还会给反应,虞逢一个精神挺直了身板,大脑飞快地思索:“就就就,就最近那个什么……放血式杀人案!”
  闻言,纪梵一愣。
  “对!就这个!等结案了你去捞过来。”
  他轻啧了声:“这影响程度,如果拿下了,凭你的实力,去最高检指日可待啊。”
  啪。
  纪梵合上了手中的资料。
  突然陷入沉寂的办公室内响起他略显清冷的嗓音:“我没那个兴趣。”
  虞逢皱了皱眉:“不是吧,你真打算一辈子耗在省检院?”
  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他又补了一句:“当然省检院也不错,可你这年纪轻轻的,要实力有实力,应该考虑去更好的空间发展。”
  纪梵将资料重新放了回去,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没那个兴趣。”
  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算是明确了心中的想法。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突然嗤笑了声,无奈地摇摇头。
  纪梵瞥他:“笑什么?”
  虞逢耸耸肩:“没什么。”
  他向后仰了仰身子,靠着椅背怅然道:“我就是感慨一下,你和纪从霖检察官不愧是父子俩。”
  纪梵拧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虞逢拍了拍桌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爸当年风头多盛啊,那是出了名的兢兢业业,连梁检都盖不过,去最高检完全绰绰有余!”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有些惋惜:“就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去,听院里那些老领导说,是他自己拒绝的。”
  “你看看,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同事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却早已退休居家。没准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想想,还会后悔呢。”
  纪梵认真地听着,找资料的动作也在无意识间停了下来。想起那个男人,他的眼睑轻轻颤了颤,压抑着眼底的波澜。
  后悔?
  “你想多了。”
  虽然他和纪从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的父亲,有着和他一样的骄傲。一辈子埋头苦干,致力于检察官事业。匡扶正义,可以说是正义的化身。
  纪从霖根本不屑于这些旁人艳羡的位置,所谓位高权重于他而言,如草芥般不值一提。
  思及此,纪梵垂下眼睑,比之前更加笃定,道: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
  从拘留所出来后,简清先是回了趟律所。刚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往日办公室应有的花香。
  香味不浓,但也不易忽视。
  她左右环顾一圈,看到摆在靠窗桌面上的几束花,皱眉:“这是?”
  马樾刚巧被她逮住,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恍然地哦了声:“中午卢婉菁送来的。”
  简清:?
  “她的花店最近换了新店铺重新开张,特地送了几束过来感谢我们。”
  “新店铺?”
  女人眨了眨眼睛,眸中多了点喜色和好奇:“换哪了?”
  马樾:“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就万安路那一带吧,靠近港大小吃街那里。”
  简清在脑海中琢磨了下大致位置,先前欠佳的情绪在看到色彩斑斓的花束时,有了明显的缓和。
  见她聚精会神地看了许久,马樾以为她喜欢,极有眼色地提了句:“清姐,你要是喜欢的话抱一束放办公室里吧。”
  说完,他便准备行动。
  简清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臂,出声拒绝:“唉别别别,不用不用!我有轻微的花粉过敏,看一看就行了。”
  “啊?”
  这一点马樾属实没有想到,眼看差点酿成大祸,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这样啊,那清姐你以后的男朋友也太难了,花都不能送。”
  “……”
  简清微愣,回过神后不经意地扯了扯嘴角:“你这说的,倒也有点道理。”
  不过就纪梵那性子,看着也不像是会送花的。
  两人站在门边又聊了会工作,中间秦颂从办公室出来倒水,瞧见简清回来,立马朝她招了招手。
  进了办公室,秦颂将刚才一并泡好的咖啡给人递了过去,随口一问:
  “怎么样?”
  知道他问的是周湖涛的情况,简清喝了口咖啡,简单粗暴地吐出两个字:
  “没救。”
  她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太敷衍,又组织措辞解释了一句:“大概就是死到临头还心存侥幸不知悔悟。”
  “……”
  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听出她故作平静下暗流涌动的怒意,秦颂识相地转移话题:“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怎么了?”
  “这不咱律所老规矩,月底聚餐啊。”
  简清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不慌不忙地回绝:“今天不行,我下班之后要去趟检察院。”
  “检察院?”
  秦颂眉峰微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去那里干嘛?约了和公诉人见面?”
  简清噎了下,顶着前方犀利的注视,面不改色地承认:“算是吧。”
  就是此公诉人非彼公诉人。
  见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谎,秦颂只是无奈地叹了声,转而望向电脑屏幕:“那也没办法,不过你到时候晚上回去小心点。最近那连环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的,昨天警方还来问过话。”
  简清诧异,情绪有细微的起伏:“问话?为什么?”
  听出她语气里的震惊,秦颂从屏幕里抬起头来:“你还不知道啊,这次不幸遇害的是刘新玉。”
  “刘新玉?”
  “就之前马樾接过的委托人,警方想了解一下是否有人记恨她。你昨天不在,要是想起什么线索也可以和警方说。”
  对面的人双眼睁得很大,漂亮的脸蛋落满错愕,哑口无言。
  “很惊讶吧,我也没想到。”
  秦颂敲着键盘,打开之前浏览过的文件,边看边说:“新闻说是南港大学的老师,结果竟然是她,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简清眸光微闪,神色极其复杂。
  好讽刺。
  这个社会看起来如此和谐安宁,却不知这层假象下是多么的肮脏不堪。
  它总是这么残酷,不善待那些想要好好活着努力生活的人,却放任那些作恶多端卑鄙无耻的坏人肆意妄为。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
  忙碌了一天,办公桌上的资料越堆越高。当天边的第一缕晚霞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桌面上,纪梵才从证据册中抽回思绪。
  中午去了趟法院查看卷宗,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准备下一场的庭审资料。他伸手摘下眼镜,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估摸着时间,纪梵拿起手机,找到置顶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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