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玻璃窗外的道路上还有不断走出商业街的顾客。她缓了几秒钟,猜测刚才听到的脚步声可能就是屋外的声音。不过是她的神经过于紧绷产生的错觉罢了。
想到这,女生眨了眨眼睛,黝黑的眼睛闪过一抹松懈,再度望向帘布。
“婉菁姐?”
一步步走近,正准备撩开帘布,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柔软却不容忽视,让她的步伐一顿。
简清下意识低头,手电筒往地面上一照。视线中,她的脚下正躺着一支白菊,而她刚刚踩到的就是花朵的细茎。
脆弱的植物本就经不起糟蹋,简清皱了下眉,移开脚步俯身拾起地上的花朵。她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在疑惑白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她深思,有什么凉凉的液体滴在了她的手背上,顺着手背的肌肤一路滑到掌侧际。最终随着“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简清不解,光线聚集在手背的那一刻,视野中陡然出现一抹刺眼的红色。她一怔,慌乱地看了眼白菊,这才发现花朵的一小半都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不像是颜料,倒像是……
血!
意识到这一点,简清猛地掀开挡在眼前的帘布。同一时刻,光线大亮。曝光的那一瞬,长时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感受到刺痛,让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顿了一秒,简清睁眼望向前方。靠近最里边的廊道处,穿着白衣黑裤的卢婉菁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袖口被撩至手肘,腕处有一道明显的血痕,还在不断地向外冒着血,染红了身下的一小片区域。
画面过于触目惊心,简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慌失措地跑过去。
“婉菁姐!”
跪在女人的身侧,简清左右看了眼,第一时间没看到可以止血的工具。她心急地寻找,在某个低头的瞬间,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给卢婉菁止血的时候,简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拨通120的电话。这个画面,让她不由得想起十六年前的那个雨夜。
在她找邻居报警打120的时候,沈君兰是不是也是这般心慌却又焦急地替受害人包扎伤口?
她记得在警察局,女人身上漂亮的白色长裙湿漉漉的,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可她却浑然不觉,甚至一点也不在意,努力配合警方的调查。
她一定很希望他们能够抓到凶手。却没想到,这份心善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心脏像是被揪紧了一样,酸涩和后怕像是惊涛骇浪扑面而来。简清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等待的时间,又四下检查了卢婉菁的手腕脚腕。
好在,除了左脚腕处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之外,其余地方都没有致命伤口。她松了一口气,电话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接通。
“喂?”
“喂,您好,我这里有一名伤员,割腕,血流不止,需要救护车。”
电话那端顿了下:“地址。”
“南港第一商业街12号,就是靠近西面的那个入口。麻烦你们……”
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简清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心切地望向卢婉菁,后者半睁着眼睛,毫无血色的唇瓣正不明显地张合,好像在说话。
简清凑近,听到女人微弱的一声轻唤:“简律师……”
攥着她衣袖的力道在逐渐加重,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把她往外推,可无能为力。
“简律师…快跑……凶手他,他还在这里……”
听清卢婉菁的话,简清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凉至心扉。她的指尖在颤抖,却僵硬地无法动弹。
这一秒,她想了很多。
放血式杀人案!十六年前的连环杀人案!让沈君兰蒙冤的凶手!
他在这!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有惊恐,有兴奋。惊恐凶手还藏匿在别处,也兴奋等了十六年,终于要看清凶手的庐山真面目。
她的恨!
几乎是卢婉菁说完的下一秒,身后倏地响起的刺耳的“吱呀”声。像是重物踩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莫名骇人。
简清眼睑轻颤,手帕从后捂住她的时候,整个人也被拦腰抱了起来。来人的力道很大,可以判断出是名男性。她不断地后退,偶然间闻到沁入鼻腔的异味,当即机警地摒住呼吸。
乙/醚!
简清无比庆幸经过上次李云川的事情后,她被纪梵逼着重新拾起了荒废的防身事业。虽说学的招数不多,但好在熟记于心,足够自保。
她的眼里不见半点慌张,反而极其镇定。带跟的靴子踩在身后人的鞋尖上,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简清屈起手肘就是一个反力,肘击在他的肋骨处。
箍着她的力道松了一半,她轻而易举从男人的怀里逃脱。正欲转身看清凶手的脸,耳尖地捕捉到细微的“吱吱”声,像是规律的电流声,打破了廊道间诡异的沉寂。
简清一愣。
后颈传来一阵钝痛,以痛点为中心,放射状地麻木至她的躯体和四肢,顿时成了被动的一方。
她的心口一滞,浑身的力气骤然被抽空,感觉到肌肉被牵拉着,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痛得让她直接踉跄地跪了下去。
电击棒。
意识模糊的前一秒,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在他面前徐徐蹲了下来,惯用那副居高临下的眼神,睥睨地望着她,露满不屑。
徐淞鸣?
简清的秀眉紧紧蹙在一起,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闪电交加的夜晚,淅淅沥沥的雨声,握着伞柄几近冻僵的手,映在玻璃窗面上那张年轻的面孔,以及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时隔十六年的背影和眼前人重合在一起,她的心里更多的是错愕和不可置信。因为她从未想过,凶手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
“喂?喂?!小姐你没事吧?”
耳边依稀传来焦急的询问声,徐淞鸣的视线从眼前昏迷的女人移至掉落在一旁仍然亮着屏幕的手机上。
闻声,男人伸长手臂,漫不经心地拾起手机。肋骨处的疼痛因为稍大幅度的动作再度席卷,让他没忍住轻“嘶”了声。
察觉到痛意,徐淞鸣面色阴冷地挂断了电话,一言不发地盯着倒在地上的简清。
真不简单。
女人的五官小巧而精致,眉眼生得很柔和,闭上眼睛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她方才出手的力道那般干脆果断,直击痛处,丝毫不输给男性。
徐淞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说实话,看过纪梵和简清的庭审。他承认这个女人的优秀,却无法理解纪梵为什么会对她动心。
因为这个世界上,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
他想不明白,却也心知肚明纪梵确实背叛了他。怒火无法压抑,他选择杀人,这是他唯一能够发泄情绪的方法。
他喜欢鲜血淌出的场景,喜欢看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渐渐流逝。欣赏她们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恐和乞求,到最终的无助和绝望。
这让他很满足,仿佛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不再受其他任何事情的影响,能够忘我地享受心中的快感。
只不过,这次他特意精心挑选从简清的身边人下手,以此来警告她。他想让她痛苦,想让她害怕,想让她生不如死。
突兀的铃声在狭窄的廊道内响起,扰乱了男人油然而生的亢奋。徐淞鸣睨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上边赫赫然地印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纪梵。
他的眸色冷了下来,慵懒地盯着持续通话的界面。待给足了对面充足的希望,才蓦地抬手摁了挂断。
“呵。”
徐淞鸣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眼眸微垂,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
被简清这么一打断,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计划。不过没关系,总归结局都是一样的。他的最终目标,始终都是她。
思及此,男人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落在卢婉菁身上。听不出喜怒哀乐,凉凉地叹了声:
“可惜。”
算那个女人侥幸,此时此刻,他没有心情去继续观看她痛苦的表情。毕竟,方才的那一通120电话过去,必然会引起警方的关注。
可以说,他现在已然成了警方的笼中之物。比起做无谓的挣扎,他更喜欢破罐子破摔。坐牢也好,死刑也罢。这场较量,输得不会是他。
徐淞鸣敛眸,如墨般深邃的眼睛里,迸发出疯狂和兴奋之色。他笑了下,几近病态地望着简清,眼底的杀意浓烈到无法克制。
“纪梵。”
“因为她,你会输的。”
-
有苏局顶着压力,下令省厅重案组全员出动,抓捕徐淞鸣。考虑到此次嫌疑犯的凶狠,高层特地调了两支特警小队支援,由肖祁墨带队。
出了省厅,纪梵第一时间拨打简清的电话。尽管心里已经急得无法言喻,但他还是迫使自己保持冷静,用清醒的思路去分析事态的发展。
可以明确的是,徐淞鸣的目标是卢婉菁,不是简清。而且,饶是他再聪明,也猜不到今天简清会去那里。
与他的从容不迫大相径庭,郑枢烨的担忧完全溢于言表:“怎么样?打通了吗?”
纪梵眉眼未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似乎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占线。”
感受到气氛的僵硬,肖祁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担心,占线至少说明她现在还在打电话,人应该没事。”
一连拨打了好几个,全部被占线给驳回,纪梵握着手机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每一次摁下那个号码,都是一种煎熬。
他一边希望下一次拨过去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又害怕等到的,是机械陈述关机的字眼。
涉及简清,郑枢烨也冷静不到哪里去。他后悔没有早点寻到关键证据,后悔没有多熬几个夜把真凶尽早抓捕,才给了他如今逍遥法外继续为非作歹的机会。
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他一拳捶在车窗上,暴躁质问:“为什么是卢婉菁?”
“胡璇和刘新玉都有据可循也就算了,徐淞鸣又是怎么知道卢婉菁和简简认识的?”
纪梵不假思索道:“因为新闻。”
郑枢烨:?
男人盯着手机屏幕,即便此刻已经担心到了极致,却仍然耐心地解释:“卢婉菁是知名企业家齐洲的原配,两人离婚的事情曾经在网上发酵过一段时间。”
“媒体不会放过这种丑闻,所以不论是报纸、杂志还是互联网,都会刊登。”
他抿了下唇,嗓音有些发颤:“受理卢婉菁离婚官司的是简清所在的金研律师事务所。在庭审后的采访,她也单方面表示过对该律所马律师以及简律师的感谢。”
“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换句话说,他把最显而易见的目标放到了最后,抓住的就是我们思维定势的漏洞。”
说话的同时,纪梵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拨打简清的电话。他疲惫地阖上眼眸,以为会等来同样是占线的机械女声,却没想到意外地通了。
然而喜悦还未漫上心头,突然传来一阵忙音。嘟嘟嘟的声音像是浇了一盆冷水,把他仅存的一丝希望之火无情浇灭。
纪梵摁灭屏幕,对上肖祁墨和郑枢烨询问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
“被挂断了。”
简短的一句话,两人很快意会。谁都没有说话,欲盖弥彰地转移注意力。
抵达商业街的时候,提前出警的苏烈正在和这一片的保安人员一同疏散人群。
本来因为下雨天已经散了一批顾客,虽然指令下得很突然,但有高层施压,商业街的负责人又怕真的出事,不得不极力配合。
肖祁墨摁下耳麦,指挥着刚刚分散入商业街区域的队员:“疏散人群,封锁出入口。”
“是。”
指令落下,苏烈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肖祁墨听着他汇报情况,余光瞥见朝花店阔步而去的高挑身影,立马走过去拦住。
他看着纪梵,厉声道:“你不能去!”
“据目击者阐述,停电前后分别有一名男子和女子进去。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徐淞鸣和简清。”
纪梵神色一凛。
“她说直到刚刚警方疏散人群开始,花店都没有人出来过,所以他们肯定还在里面。你不清楚情况,现在进去不是明智的选择。”
纪梵没动,似乎在斟酌他话里的可取程度。虽然不想承认,但肖祁墨说得很有道理。盲目进去找人的行为,确实很不理智。
“队长,有人出来了。”
耳麦有电流声划过,肖祁墨松了挡在纪梵面前的手,眸光一紧。
商业街很长,长到几乎望不到尽头。身后还有群众的私语声,纪梵只能在一片嘈杂声中,捕捉到风铃的余音。
他循声望去,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劫持着身形瘦弱的女人。左手箍着她的肩膀,右手握着泛着银光的利器,抵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默契地保持沉默,注视着二人步履缓慢地走到街道的正中央。
瞧见纪梵,徐淞鸣一点也不意外。他弯起一抹弧度,神色坦然地望着他。
“纪梵,好久不见啊。”
纪梵稍抬下巴,褐色的瞳仁中渐渐浸润寒意,那张总是淡然自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狠厉,让人脊背发凉。
“徐淞鸣。”
他字正腔圆地念出他的名字,在空旷的街道上,像是全景环绕,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放开她。”
第67章 第六十七页 “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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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
漫长的街道上, 前后都有穿着黑色制服的特警把守。再加上两侧的建筑,完全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纪梵眸色阴冷地盯着前方,徐淞鸣怀里的简清正在咬牙反抗,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被箍着的时候可以看出呼吸比过往更加急促和艰难。
察觉到他的视线,简清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