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车厘籽
时间:2021-11-07 01:08:43

  头顶的那束筒灯正巧笼罩住它,就好像自带一圈圣光,显得熠熠生辉,格外引人注目,丝毫不输给柜台里满目琳琅的钻戒。
  检察官徽章。
  待看清物品的真面目,简清心下一颤,搭在台面上的指尖无意识间屈起,错愕地看着纪梵。
  “这…?”
  这可是检徽,检察官荣誉和职责的象征。虽然只是小小一枚徽章,意义却非同凡响。
  纪梵似是看出了她的震惊,从容地勾出一抹笑,英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连带着说话时的嗓音都染上了几分庭审的正经,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这是我的骄傲,我的荣誉,我的责任。现在再加上你——”
  “就是我的全部。”
 
 
第71章 第七十一页   “这是你的失职,梁崇正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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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在南港政法大学见到纪梵的时候, 他并未穿检察官制服,也就没有看到检徽。
  所以时隔三年的第二次见面,与他在法庭上面对面交锋, 简清才算真正意义上看到传说中的“纪检察官”。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简清对纪梵都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态度。一边不服他的教训和提点,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很优秀。
  直到今年再次相逢, 一桩桩事情叠加在一起,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两人越拉越近。
  大学时的简清,是绝对不会想到。曾经差点掀翻政法大学大礼堂,享负盛名的纪检。有朝一日会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摆在她的面前,并且与她相提并论。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枚检徽,比钻戒来得更深得她心。
  思及此, 简清弯了弯眼睛, 眉眼间落了明显的幸福之色, 果断地答了一字:
  “好。”
  话落,她拉过纪梵的手, 盯着他掌心的徽章。距离一近,徽章上的图案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愈发能显出其中的分量。
  简清的眼眸一弯,在纪梵的注视下, 徐徐俯身, 凑近他的掌心,最终在那冰凉的物件上轻轻落下一吻。
  做完这一切,她又再度直起腰身,把纪梵摊开的掌心又尽数合拢, 盖住了那枚熠熠生辉的小徽章。
  “你如此真挚待我,我便也虔诚对你。这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对我而言,也是。”
  纪梵眉峰微挑,仔细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反问:“所以你不要?”
  “不要。”
  简清晃了晃双腿,态度多了几分惬意:“你不用把这个给我。不然你明天上班被范老师逮着了,还得找我兴师问罪!”
  闻言,纪梵翘了下唇角,似乎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一时间没有反驳。
  他的沉默助推了简清的玩心,她伸手把纪梵推远了些,故作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再说了,这检徽某宝上顶多十几块钱一个。这可是一辈子,你就想拿这个忽悠我?想得美!”
  纪梵失笑,耐心地重新靠近。他蹭了蹭女人的鼻尖,嗓音低吟,暗含着一丝淡淡的宠溺:
  “明白。”
  -
  放血式杀人案凶手被捕的消息已经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更有心细的网友捕捉风言风语,提起了十六年前已经结案的连环杀人案。
  但碍于前者事件的影响力过大,轻而易举盖过了偶尔提及的往事。
  毕竟大部分的网友年龄不大,十六年前更是什么都不懂的年幼孩子。再加上多年前的信息传递不如现今社会发达,不知晓不在意也很正常。
  然而,这点捕风捉影的事在省检院就是有据可循。先不说年轻一辈的检察官,凡是有点经验的老前辈大都知道十六年前那起震惊南港的连环杀人案。
  警方将材料递交法院的第二天,纪梵和虞逢从食堂出来回到检察院大楼。因为有事要去找范金尧,两人便在楼梯口分道扬镳。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的时候,范金尧正在翻阅警方递交的材料。案子的时间线有点长,再加上被害人不止一位,光是证据册都比往常厚了不少。
  他眉眼未抬,随口应了一句“进”。得到应允,门被推开,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尧叔。”
  范金尧循声抬眸,瞧见来人,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个点来,找我有事?”
  纪梵徐徐走近,坦然道:“确实有事。”
  范金尧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再度低下头查阅资料,明显不太想搭理:“说吧,什么事?”
  “徐淞鸣的案子,是您接手的吧?”
  “是。”
  得到确认,纪梵推了下眼镜,垂下眼眸,没有任何铺垫,直言:“我希望,您能在庭审上,着重强调一下十六年前冤判的事情。”
  “尤其是,被冤枉的人。”
  范金尧的动作一顿,钢笔因为这短暂的停滞立马在白纸上晕开了一个小黑点。他皱了下眉,凝眸望向纪梵:“为什么?”
  “这起案子的热度很大,为了满足公众的好奇心,媒体自然也会费尽心机博取关注度。”
  男人转了转手中的水笔,分析得十分在理:“十六年前的案子说到底没有多少人会在意,所以我想请您在庭审上提一句。至于媒体怎么写,就是他们的事了。”
  听着他的提议,范金尧把钢笔往材料上一搁,慵懒地靠向身后的椅背,一语道破:
  “听你这意思,是想借我的手,把梁崇正送上风尖浪口?”
  纪梵的眼眸微敛,细长的睫毛盖过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冷意,理直气壮地承认:“他犯了错,没有理由可以息事宁人。我只不过是加点柴,让火烧得旺些罢了。”
  范金尧不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就算我不提,上面自然会有人调查,梁崇正逃不过的。”
  纪梵把水笔重新扔回笔筒,英俊的脸上不见半点笑意,气焰难得有些嚣张:“我这人心胸狭隘,没那个耐心陪他周旋。”
  “反正都是要处理,不如早点挑明,让更多人知道,好督促一下进展速度。”
  范金尧一噎,面对他张扬的做法,想要说些什么反驳的话,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声,接受他的提议。
  “可以。”
  得到首肯,纪梵理了理制服,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见人要走,范金尧神色一紧,赶忙喊住他。
  “等一下!”
  话落,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放在办公桌上,往前推了几寸,意思很明显。
  纪梵拧眉:?
  范金尧:“你爸给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是那天可以给你的,但因为手工制作上出了点问题,迟了几天。”
  “我爸?”
  纪梵拿起那个盒子,并不好奇礼物的真面目,只是有些诧异:“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了?”
  “你爸一早就惦记着了。”
  范金尧冷哼一声:“要我说,你们父子俩都是死傲娇,明明都关心对方,却谁都不肯服软,较劲了那么多年。”
  “他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早该说清了,别再犟着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是皆大欢喜吗?”
  纪梵沉默,盯着手中的礼盒久久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把礼物重新放回桌面,再度转身往门口走。
  范金尧一惊:“诶,你不要啊?”
  纪梵走得很干脆,却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朝他摆了摆手:“他挑礼盒的品味太差了,我不想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回去。先放您这存着,等下班了再来拿。”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范金尧看破不说破地把礼盒收了回去,想起他方才的话,无情吐槽:
  “傲娇。”
  -
  二楼的长廊,纪梵刚带上门,才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从前方某间办公室走出来的男人。
  他穿着检察官的制服,身姿笔挺的模样和那日在食堂的初见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少了在他身边趋炎附势的那些人。
  他低着头,似乎并未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又或许注意到了,只是单纯不想客套罢了。
  纪梵笑了下,抬步走了过去,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出声喊住了他:
  “梁检。”
  梁崇正步伐一顿,瞧见站在窗户一侧的男人,有些意外地勾了下嘴角,笑容礼貌又疏离,回了一句:“纪检。”
  纪梵上前一步,瞥了眼他的身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梁检怎么一个人在这?”
  梁崇正下意识瞥了眼身后刚刚带上门的办公室,从容地解释:“啊,我刚在食堂碰到了朋友,就回他办公室一起聊了会天。”
  话落,他没给纪梵继续追问的机会,转而问了句:“纪检这是…?”
  纪梵明了他的疑问,坦白:“我刚刚找范检谈了点事。”
  “范金尧?”
  男人点点头:“对,近期的放血式杀人案,警方昨天向法院递交了材料,由范检受理起诉。”
  听到其中的某个字眼,梁崇正无意识地蹙了下眉,饶有兴趣地望向纪梵,似乎在问他和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纪梵看懂了他眼底的询问,不紧不慢地又补了句:“好巧的是,这件事我也算相关人员,所以过去和范检聊聊庭审事宜,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这会,梁崇正才算分了点心思,着重强调他方才的话:“放血式杀人案?”
  “想必梁检应该有所耳闻吧,最近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
  “略知一二。”
  纪梵看着他,眼神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公众可能还不知道详情,但据警方提供的证词——”
  “凶手不但认下了近期的罪行,还提到了十六年前发生在南港的连环杀人案,并且对当初自己杀了三名被害人的行为供认不讳。”
  他神色自若地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眼前人,别有耐心地打量着梁崇正的表情。
  说到最后,他没有错过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话锋一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六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当时好像是您负责起诉的?”
  “是吗?”
  梁崇正含笑理了下袖口,看不出多大的波澜,云淡风轻地说着:“我从事检察官的工作少说也有三十年了,这期间接过的诉讼多到根本数不过来。”
  他顿了下,歉疚地笑了下:“说实话,近几年的,我都有点记不大清楚。十六年前的话,就真的不记得了。”
  “这样?”
  对上纪梵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故作镇定地看了眼手表,明显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深究:“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行一步。”
  说完,梁崇正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纪梵,不做任何停留,毅然从他身边经过。
  近期网络上的事情他确实知道,十六年前的事情他也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刚刚碰到朋友之后,两人聊得也是这件事。
  还没有几天他就要退休了,结束自己在别人眼中看似完美的检察官生涯。说实话,十六年前的事如果在这个时间段被翻出来,对他很不利。
  纪梵的暗示他不是听不出来,而是选择充耳不闻,短暂忘记那起不想回忆的往事。
  然而,纪梵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在察觉到他有意潜逃的想法时,并未着急,而是望着前方,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
  “沈君兰。”
  梁崇正身形一僵,错愕地瞪大眼睛。
  纪梵慢条斯理地转身,盯着男人的背影,又笑着问了句:“不知梁检,记得这个名字吗?”
  静默一瞬。
  “十六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是您起诉的。而沈君兰,当时被当作凶手执行了死刑。”
  男人神色一凛,皱眉回头看他,声音很冷:“你想说什么?”
  面对他直白地发问,纪梵也敛起了笑:“如今,真正的凶手已经落网。沈君兰是真的有罪还是被无辜冤枉,您应该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梁检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梁崇正默了一瞬,好似在琢磨他的话。良久,他突然若无其事地笑了声:“我想纪检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会犯错。检察官每年处理的诉讼大大小小堆积,哪怕是我,也总会有出错的时候。”
  说到这,他挑了下眉,有挖苦的意思在里边:“难道纪检如此严格,不允许犯一点小错?”
  “小错?”
  纪梵嗤笑了声,眼里有笑意弥漫,却不达眼底:“错误自然可以理解,但若是明知故犯,那就得看情况了吧。”
  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梁崇正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反问:“纪梵,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年轻男人答得不假思索,见他依旧没有悔意,也没了和他继续打哑谜的兴趣,眸光染上凉意:“梁崇正——”
  “你真的明白,检察官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
  梁崇正一愣。
  纪梵盯着他,眉宇间流露着认真和严肃:“检察官作为法律的守护人,既要追诉犯罪,更须保护被告人免于法官恣意及警察滥权,担当国家权力双重控制的任务。”
  他说得很慢,像是法庭上诵读起诉书,一字一句,极其清晰:
  “检察官不是法官,但要监督法官裁判,共同追求客观公正的裁判结果。检察官也不是警察,但要以司法的属性监督警察的侦查活动,确保侦查追诉活动的合理性。”
  每说一个字,梁崇正心中涌动的负面情绪就越甚。看似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听起来宛若在宣判他的罪行,字字珠玑。
  曾几何时,他也是和纪从霖一样抱着满腔正义站在了检察官的位置上。他们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共同前进,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背道而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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