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正躺在床上装睡,僵硬地不敢动弹。
今日她难过,也不单为了晴雯拦着她,还更是气自己不争气。想想宝璁平日里对她的好,又听他说有别的缘故,便越觉得他冤枉。
林黛玉舍不得他站在窗口被冷落,便磨蹭了一会,从床上起来,站在窗边上轻声问他:“有什么缘故?”
宝璁当然不会傻的直说,但也不愿意和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便笑着撒娇道:“反正不是我的缘故。林妹妹不管何时要去我那里玩,我定是会叫人举双手双脚欢呼欢迎的,就怕妹妹嫌弃我那小间里脏乱,不肯去呢!”
听宝璁这诙谐玩笑话,林黛玉一下子便被哄笑了,道:“举了双手双脚,那人可不就摔在地上了么!”
见林黛玉笑了,宝璁心间一松,又扯了些别的闲话,接着才把锦盒递到纱窗前,轻声道:“林妹妹送了这些回来,我可真要伤心死了,难道我刻的玉石配不上给妹妹戴么?妹妹快拿回去吧!”
林黛玉见了那锦盒影子,心里是很想收回来的,只是犹豫了半天,却道:“我、我不要,你以后也莫要给我......我、我在府里吃的住的用的,都就和迎春她们一样,已经够好了。你也不用再在我的吃喝上费心,免得叫人说我多事轻狂......”
宝璁越听越不对劲,听着什么“多事轻狂”之类的,便气愤道:“是哪个下人乱嚼舌头,惹了妹妹这么想?”
“他们说的都不对!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要照顾你。老祖宗年纪大了,太太和凤姐姐操心的事情又多,偶尔疏漏很正常。妹妹虽脾气好,受委屈也不欲说出来多事,可我见不得妹妹委屈,多多费心又怎么了?”
“这些恶奴吃着我家的饭,领着我家的月例银子,平日不好好干活,竟还败坏主子的名声,惹得妹妹难过,真是该死!”
宝璁愤然踢了下墙角,心里直骂自己:平常妇人犯了“七出”里的口舌一条,还要被丈夫休弃呢,这些贾府的恶奴个个拿钱不好好干活,成天摆弄口舌,正该都打板子卖了!
林黛玉见宝璁生气了,吓了一跳,怯生生道:“宝璁哥哥别生气,下人们议论主子是不对,可我自己也......”说着便觉有些难堪,只改口道:“我这里什么也不缺,你以后别给我送什么了,那些玉石你也拿回......”
“去”字还没说出口呢,就听外面宝璁生气道:“这些都是我刻给你的,既然你不要,那便砸了它们我也不给别人!”
只听哐啷一声,锦盒就被砸在了地上!
林黛玉哪里是真不要那盒子东西,听得宝璁砸了盒子,心疼地连外衣都没穿,直接跑出来了。
“你砸它们做什么?”林黛玉哭着,焦急地蹲在地上,捡了锦盒一看,却见盒子里空空的,啥都没有。
“林妹妹别着急,东西都在这里呢!”宝璁把用半边披风兜着的玉石给林黛玉看,“这都是给你的,我怎么舍得砸了!”说着,就把东西原样一一放回了盒子里。
林黛玉扁了扁嘴,破涕为笑道:“惯会耍着我玩!”遂宝贝地抱着锦盒摸了摸,失而复得,心满意足。
宝璁见林黛玉没披外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便操心地拉开披风,道:“妹妹过来躲躲,我拢着你回去,晚上吹风那么冷!”
林黛玉已经被哄好了,便钻进了宝璁的披风躲着,正要与他一起走呢,鼻尖却闻到了一股复杂的味道。
“宝璁哥哥这是去哪吃了酒呢,身上一股子酒色脂粉味!”林黛玉捂着鼻子退出来,生气道。
“???”宝璁愣住,面色僵硬:“!!!”
真是薛蟠误我啊!
第15章
次日起来,去贾母那里请安。
林黛玉正陪着吃早饭,见了宝玉宝璁两个,只和宝玉打了招呼,却傲娇地瞪了宝璁一眼。
宝璁知道是为了他昨晚上和薛蟠吃酒的事,只讨好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贾母没看出不对劲来,在一旁伺候的鸳鸯倒留心了一下。
不过她以为是因晴雯拦住了林黛玉的事故,只当两个还在闹别扭。又见饭桌上,林黛玉虽然脸色冷冷的,可宝璁给她夹的包子小菜都吃了,便知道只是两人只是小别扭,没准待会就好了。
宝玉喜欢林黛玉,对她的一言一行自然留心。他也不知道昨天他惹出来的事情,只见林黛玉和宝璁闹了别扭,心里开心。
虽说他和林妹妹一起玩的时间多些,可却觉得林妹妹和宝璁更亲近。如今他们两个闹了别扭,他若是哄了她高兴,岂不比宝璁更贴心?
于是,这日宝玉也不出去瞎玩了,反而翻了个九连环出来,去找林黛玉。
去到她屋里,却见宝璁已经在那里了,正和林黛玉说话呢。
“你昨儿写的那篇文章,我也一起带过去给先生看看吧?”宝璁笑着问道,他手里拿着一叠大字,正是林黛玉这几日练的。
林黛玉不好意思道:“先生看你和宝玉的作业就已经够累了,我又不是正经学生,还费心看我的做什么?”
宝璁却是摇头:“无事的,我带过去放着,等先生闲着时候看看,累不着他。”
原来阮仲文因病情加重,已经多日不曾上课了,宝璁便打算去探望下他,并把先前的作业带去。
他见了宝玉进来,便问宝玉:“你的文章和大字写好了没?若写好了,便和我一起带给先生。”
宝玉这几日都玩疯了,哪里还记得作业这事,只连连摇头摆手,道:“还没得,等我明日写好了,我再给先生送去。”
宝璁便随意的点点头,收拾了林黛玉的作业,正要出去,却见宝玉站着不走,便问他:“你还站着做什么?不回去练字么?”
宝玉哼哧哼哧,梗着脖子道:“我、我和林妹妹说会话就回去。”
林黛玉见状,便捏着帕子笑了笑,上前朝宝璁挥挥手,道:“你自去罢,替我问先生好。”
宝璁看看林黛玉,又瞧瞧宝玉,叹了口气,点点头,只好走了。
见宝璁那样儿,林黛玉扑哧笑着,对宝玉道:“瞧他那操心样子,真是管得够宽的!”
宝玉没接话,他郁闷极了。不是两人闹别扭么?怎么这么一会就好了?
宝璁去了阮仲文家,见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心里就沉重起来了。
仔细问了病情,阮仲文便说,是年轻时候参加科举时落下的病根。现在年纪越大,那些病根显露出来,身体就越差了。
阮仲文咳嗽了一连串,强撑着对宝璁道:“我知道自己身体,若保养好了还能多活几年,你也不用太担心。”
说着,他便忧心道:“只是你打算考科举的,再等着我教你却是不行了。我这身病痛反反复复的,闹得你上学也断断续续。今后,我也只能偶尔替你答疑解惑,你另寻好的先生,再正经教你念书吧!”
宝璁听了,便对着阮仲文长鞠了一躬,感激道:“这些年多谢先生费心了,虽没有正经拜师,但先生在我心里已经是师傅。还望师傅多多保重,不要太担心我的课业,学生自会努力上进的!”
阮仲文便连连道了几个“好”字,慢慢躺回了床上,可惜道:“唉,可恨我这身体,不争气!”
宝璁见他嘟囔着,已经很是疲惫,便安慰他道:“来日方长。”又劝了他几句保养身体的话,伺候他睡去才退了出去。
回了贾府,宝璁又去了贾政那里,说了阮仲文病重不能教书的事情。
贾政对阮仲文还是很有好感的,就叫宝璁拿牌子去请王太医给阮仲文看病。
但是阮仲文的身体是陈年的积累的病弱,现在年纪又渐渐大了,到底不能彻底根治了。
贾政听了也是惋惜,只能打算替宝玉和宝璁另寻先生。
宝璁不用去上学,时间便空了许多下来。除了忙自己玉石轩的生意,他还记挂着整顿贾府下人的事。
趁着快到年底,众人都忙着准备请客吃酒的时候,宝璁便叫吴茴几个小厮偷偷留心,抓了几个吃了酒乱嚼舌头的奴仆,管他是谁的配房谁的亲家,统统都关了起来。然后暗地里交给了凤姐,说了他们在底下乱传的话,尤其是说凤姐管家厉害。
听下人这么编排自己,凤姐当然生气极了,只是过年这喜庆时候,不肯发作。
宝璁便添油加醋道:“凤姐姐,他们今日说你管家厉害,明日说我和宝玉是个纨绔,后日传老太太和太太们是假慈悲,再后面乱传姐妹们的闲话,又说大伯和老爷的不是,那这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道咱们贾府是个糟污之地,全家没一个好人了?”
“等将来我和宝玉名声臭了,娶亲不顺还没什么,姐妹们出嫁可怎么办?还有大姐姐在宫中,圣上知道了,又怎么想大姐姐?”
王熙凤越听越是心惊,这宝璁说的,件件都是厉害关系。名声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多么重要!
若真像是宝璁所说,贾府的名声被这些下人们嚼舌头败坏了,她作为管家媳妇,老太太和太太头一个就要寻她的不是!
于是,王熙凤强按住心里的怒火,忍气对宝璁道:“如今过年,老太太最爱喜庆。你抓的那些人,我先关着。等过了年,看我不狠狠处置了他们!”
宝璁知道王熙凤已经下定决心要处置人,便放心了些,想了想,又提醒她道:“那些下人里面,我听说有些是太太们的配房,还有些和东府的老奴有些亲戚关系。凤姐姐别让他们偷偷去求了情,要是闹起来,老祖宗不开心,我看凤姐姐也难处置。”
王熙凤想了想,就笑着道:“真是个机灵鬼!你别急,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保管叫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原来王熙凤管家,面子上厉害,私底下也不是完全直愣愣的。她想着,现在过年不好闹起来,且闹起来到老祖宗面前求情,老祖宗要是一心软,放了他们,她可就白费心了。
要是现在把那些恶奴的名字先记下来,现在只略施小惩。等过完年,再一一的查了他们的大错,出其不意捏出七寸,或是打死了,或是发卖的远远的,既能杀鸡儆猴,又不那么兴师动众得显眼,不是更好?
宝璁现在是不知道王熙凤有什么主意的,待到后面看见她手段凌厉,一一把那些人处置地干干净净,顿时佩服得不行。心里直道:王熙凤这人,若是不看她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其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真智谋的!
这一年,贾府和往年一样,热闹非凡的。
宝玉去东府里吃宴,见了秦钟便分外亲近起来,约了他要一起去家学念书。
宝璁早料到有那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宝玉竟还把秦钟介绍给清霜认识,说他们真是一对天上有地上无的毓秀人才。
清霜差点维持不住自己一贯的高冷,回来私底下和宝璁抱怨道:“宝二爷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儿!那个秦钟这么明显是个......他看不出来么!”
原来秦钟面上和宝玉要好,私底下却来勾引清霜,要和他相好。
清霜又不好那一口,碍于宝玉喜欢秦钟,还不能把秦钟怎么样,只能回来生闷气。
宝璁只得笑着安慰他道:“你只和宝玉做面子情,不要让秦钟把他哄歪了。那个秦钟是个什么东西呢?你别搭理他就行了!”
清霜也只是生气说说,他感激宝璁待他宽厚,还是愿意替他办事的。即使这要办的事情,不那么太干净。
出了正月,宝玉要和秦钟一起去家学,叫宝璁带着清霜一起去,说大家一起也好有个伴儿。
虽然家学里面乱糟糟的,贾代儒教书也不怎么样,宝璁想了想,权衡利弊,还是答应了。
他去倒不是去念书的,而是去看看家学里面有没有有钱的纨绔子弟,招揽去他的玉石轩买东西。
要是有机会,顺便也清理清理家学的糟污,免得贾家上上下下未来的花朵都被教坏了!
到了家学,贾代儒念经一样读课本,底下学生睡觉的睡觉,偷偷玩耍的玩耍,偷摸搂来抱去的有,像薛蟠那样正大光明搂着什么怜香玉爱的也不稀奇。
宝璁见了薛蟠才想起来,这个好色鬼也在家学。
清霜和秦钟一走进家学,就被众人盯住了。尤其是薛蟠那□□的眼神,把两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当即,宝璁便打发了清霜回去,换了个叫陈平的憨厚小厮来伺候。
等薛蟠问起清霜来,宝璁便笑着道:“那是我师傅的学生,我师傅病了,他要在床前伺候,遂不能同我们一起念书了。”
清霜之前和他一起念书,说是阮仲文的学生,勉强也算得上。反正忽悠薛蟠,告诉他清霜不是随便可以玩的人是够了。
谁知薛蟠还不死心,缠着宝璁道:“咱们都是好兄弟,你的师傅,我也能称一声先生。既是病了,不如咱们一起去探望探望。”探望先生是其次,主要是去看看清霜,认识下这绝色美人!
薛蟠这样的人,脸皮堪比城墙。只要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能贴上来钻营。
宝璁见状,便冷笑道:“薛大哥哥说的也是,不过上门去探病,也不好空着手吧?不如今儿放学先去我那玉石轩看看,挑个十件八件玉器。薛大哥哥这样的人才,送礼也不好太轻不是?”
上次买了一块玉佩,就花了五百两银子!要是挑十件八件的,怕不是要宰他几千上万两银子?
他哪有那么多!
于是薛蟠赶紧摇摇手,讪笑道:“那个,最近哥哥我身上也不太好,怕给先生过了病气,病上加病。还是等我好了再去罢!”
宝璁点点头,装作念书,又环视一圈四周,基本都是穷哈哈的贾府旁支。
于是暗暗摇头叹气,真是后悔来家学了,浪费时间!
第16章
说是去上学,其实宝璁去了两日之后,就学薛蟠日日逃学去了。
只要贾政不问起来,贾代儒其实也不管的。
宝玉初次见宝璁逃学,心里还惊诧了好一会儿,而后却是狂喜。
这下他可能显摆下自己比宝璁上进的地方了!
于是,在和贾母林黛玉说话时,他不经意间提到了宝璁逃学,在外和薛蟠摆弄生意的事情。
贾母听了自然不喜,念叨了几句宝璁顽皮,就揭过不理了。
毕竟她对宝璁又没有什么学业上的期待,觉得他和薛蟠学些市井经济也挺好的,做富家翁也得会管理产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