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谕旨怎么听着,怎么像个阴谋......
第40章
宝璁和宝玉从贾政那里出来, 正碰见吴茴押着个眼生的小厮在角落里。
“怎么回事?”宝璁问道。
吴茴赶紧上前道:“刚见这小厮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我叫人绑他起来,却不得了, 抓着个大事了!”
说着, 他就把一个灰包袱打开来给宝璁宝玉看。
灰布包袱里面是一堆黑漆漆灰烬, 又有些红红绿绿的东西。
“这是什么?”宝玉好奇问道。
吴茴伸手从里面掏了掏, 抓出个烧了还剩一半的木偶娃娃来,“二爷、三爷,你们瞧!”
那木偶娃娃丑陋无比, 又被烧了一半,整张脸都没了,宝玉见了,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快拿走!”
宝璁却拿起来细细看了几眼, 翻转过后面,果然看见几个字, 只是已经被烧得模糊不清。
原来是传说中的巫蛊......那些不都是假的么?
宝璁想了想,问那被押着的小厮:“这些是怎么回事?你把前因后果说说清楚,若说不清楚, 我可就要把你押去见老爷老太太, 看他们怎么扒你的皮!”
那小厮吓得连连叫冤,赶紧磕头道:“两位爷爷,不关我的事啊!我正是拿着这个来, 要告二老爷这事的!”
说着,他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他叫东明,是在外院扫地的。他妹妹秋儿在赵姨娘屋里伺候。
前日子, 赵姨娘夜里偷偷烧了些东西,叫秋儿收拾了悄悄拿出去扔。
东明兄妹两个七八岁才被卖到贾家,他们小时候借宿在寺庙,见过些做法的东西。所以秋儿一见这些灰烬,就觉得有些不对,遂没自己扔了,而是拿出来给她哥哥看。
东明在外院扫了好几年的地,正愁怎么找更好的活计做。他妹妹送了这东西来,他当即心里就生出了主意,想借此在贾政面前混个好脸。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见到贾政,就被吴茴抓起来了。
在宝璁宝玉面前,东明又添油加醋地把前段日子,宝玉宝璁骤然昏厥、王熙凤那里大闹一场、三人几乎将死的事描绘了一遍。
他信誓旦旦道:“这些一看就是下咒用的!我猜前儿两位爷和琏二奶奶忽然生病,都可能是赵姨娘咒的!”
宝玉听了,大叹一口气,怔怔道:“赵姨娘她、她为何要咒我们?我们又没得罪她!”
宝璁嗤笑了一声,看着宝玉一时无语。
我们哪里没得罪赵姨娘?就生出来是贾政的嫡子,挡着她儿子的路就是得罪她了!
不过,他也是听东明这会儿说才知道,原来他和宝玉生病的时候,王熙凤那里也闹了一场,前两天才刚好了。
看来赵姨娘也很恨王熙凤,大概是王熙凤管家时,暗地里让赵姨娘吃亏了。
将那破木偶扔回包袱里,宝璁摇了摇头,问东明道:“赵姨娘一个内宅妇人,大字不识,又不大出门,怎么有这种本事?”
他是不信这种乱七八糟的巫咒,倒觉得可能另有隐情,得揪出赵姨娘背后作怪的人。
东明知道自己已经立了一功,想着若是有福气跟着宝玉或者宝璁,以后就不用愁前途了!
于是,他赶紧跪着爬了几步,讨好地笑着凑上前,压低声音道:“赵姨娘哪有这个本事?我听说有个马道婆常去找赵姨娘说话,定是她教唆赵姨娘,在背后做法呢!”
“如今她住在水月庵,不如两位爷派人去抓了她来,咱们对质审问,定能抓出个鬼来!”
宝璁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这马道婆是哪根葱来。
这时候他有些后悔了,上辈子没把原著当课本一样细细研读,以至于被人差点暗害了,也不知道是谁弄的鬼。
倒是这个东明,办事说话看着还不错,算是机灵的。
宝璁看出来他那点想往上爬的心思,当即叫了声好,吩咐东明道:“既然这事情是你发现的,你便带几个人去抓马道婆细细审问。”又嘱咐道:“问完了先不要告诉老爷,直接来回我。”
东明听了大喜,赶紧拜了几拜,应声办事去。
宝玉和宝璁便一路说着话,回大观园去。
只听宝玉愁眉苦脸道:“若真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做的,那可怎么办?”
宝璁道:“自然是回了老太太和老爷,除了这两个祸害!难不成我们还白等着以后再被他们害吗?”
宝玉听了却忙止住,问宝璁道:“那马道婆和赵姨娘那样坏,死不足惜。可赵姨娘毕竟是探春妹妹的亲娘,这事情大张旗鼓揭露出来,叫探春妹妹怎么做人呢?”
宝璁诧异地停住了脚步,打量了宝玉几眼,似笑非笑道:“你对兄弟不怎么样,对姐妹们倒真是好,难为你替探春妹妹想着。”
宝玉听他说自己对兄弟不好,只对姐妹们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宝璁这是生气了,还是在夸他。
他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只缠着宝璁道:“你说说,若真是赵姨娘做的,到底怎样?”
宝璁哈哈笑道:“还能怎样,你都替探春妹妹想着了,我们自然要帮着瞒一瞒。”
想了想,他又教育宝玉道:“不过她若果真存了害人的心思,我们也不能心慈手软,定要捏着这个把柄暗地里狠狠警告她,让她以后再不敢害人!”
“那行,那可说定了,你可千万不能揭发出来。”宝玉高兴道。
过了两日,那东明果然把马道婆按了手印的供词送来。
上面写着,赵姨娘暗恨宝璁宝玉王熙凤三人,所以逼着马道婆咒人。马道婆是为了诓骗赵姨娘的银钱,才勉强答应的。
为了让赵姨娘相信,她确实在背后作法,她便趁着观音诞时,把五石散下进了贾府要的莲花馒头里。
莲花馒头都是一份一份写了名字的,所以宝玉宝璁王熙凤三人才正好能中招。
宝璁细细回忆,确实贾母派人给他送过莲花馒头,还说那是在观音前许过愿的,让他一定吃完。
若是贾母知道,自己送给儿孙的莲花馒头,差点害死了他们,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呢!
还有这马道婆也太可恶,虽在馒头里下的不是毒药,可比毒药还毒!
那五石散,若吃多了,自然会死人。
但若没吃死人,他们几个染上瘾,以后常要吃五石散,日久年长的成了废物,岂不更坏?
宝璁深恨这些,当即叫东明再去审问马道婆,叫她吐出以往那些害人的罪状来,把她扭送到官府去重判!
办完了马道婆,宝璁又和宝玉商议,怎么警告赵姨娘。
他们两个男的,不方便去找贾政的小老婆警告,只能请个女的去办。
丫头们身份不够,压不住赵姨娘。也不能告诉王夫人和王熙凤,,恐她们知道,要闹大治死赵姨娘。
原本该说给探春听,偏探春脾气硬,要知道赵姨娘犯这样的大错,说不定觉得羞愧丢脸,也会闹起来。那倒白费他们两个帮着她隐瞒的心了。
把家里的女人全想了一遍,宝璁宝玉只勉强找出了李纨来。
李纨向来不管外事,但她脾气好,也算会说话,又能守密。
这事虽然为难了她,但宝璁两个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人选了。
于是两兄弟又携手去了李纨那里求,李纨听着,犹豫了半天,总算答应下来。
她是看在之前,宝璁替家学换了个好先生的面子上,又想到贾兰没有父亲,将来总还要靠两个叔叔提携。她帮他们,也是替贾兰做打算。
李纨去的时候,赵姨娘已经惶惶不安了好几日。
那日宝璁和宝玉在贾政的书房外面问事,正巧被贾环听见了。
贾环听闻赵姨娘联合马道婆偷偷害人,又见宝璁派人去拿马道婆,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箭一样冲回赵姨娘院子里和她说了。
赵姨娘在贾环面前自然不肯承认的,只是她心里却已经闹翻了天。没想到这么不巧,被宝玉宝璁两个发现了自己做的事情。
她又怕宝璁宝玉两个去告状,又觉得自己已经烧了那些东西,他们两个又没有确实证据,她只管咬牙不承认,他们也不能怎么样......
这样每日翻来覆去想着,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只把秋儿叫在跟前使唤打骂。
这日听李纨来说,宝璁抓住马道婆,马道婆说是她逼迫主使的,她当即把马道婆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只是当面上,不管李纨怎么说,赵姨娘只道马道婆哄骗了她,她并不承认自己做了什么。
李纨只是要把警告的话带到,又说马道婆已经签字画押,被押去官府重判。宝璁那里还有其他证据,请赵姨娘以后好自为之,再不要想着害人。
说完,她也不听赵姨娘再如何狡辩,就走了。
赵姨娘气得发疯,砸了好几个茶碗,又把秋儿揪进去打骂了一顿。
东明知道他妹妹在赵姨娘那里受苦,哪里肯呢?
他就去求宝璁,把秋儿要到怡红院去。
做儿子的,去要父亲小老婆屋里的丫头,似乎很不妥当的。
不过王夫人惯是疼儿子,又看不惯赵姨娘。
宝璁如今是秀才了,想要个丫头还不能吗?
于是她便叫金钏儿亲自去领秋儿,又随便补了个粗使丫头去赵姨娘屋里。
赵姨娘自然又是生气,找贾政撒娇又闹脾气。
可贾政也不管这些琐碎事,只说王夫人已经补了丫头给她,有的使唤就行了。
赵姨娘无法,只好暗暗憋下这口恶气,又惧宝璁虎视眈眈的,硬生生安分了些日子。
等到宝璁和宝玉彻底好全了,他又扯着宝玉,要去外书房上学听课。
宝玉松快了些日子,很是依依不舍在园子里闲逛的悠闲日子。宝璁只好拿了一册话本出来哄他,宝玉得了话本,一头陷入进去,看得痴迷。
只是薄薄一册,他很快就看完了,再要看下面的,宝璁却不给了,只说要他先认真听课,不然他就去告诉贾政,说他看闲书。
宝玉被后边一根鞭子赶着,前面一根萝卜吊着,总算又渐渐恢复了每日上课的习惯。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宝璁忽然听贾母贾政他们问起来太上皇寿礼的事来,他才惊觉自己差点把那事情给忘了,毕竟截止日期是明年嘛!
“混账!圣上的旨意,太上皇的寿诞,你怎可不放在心上?”贾政板着脸骂道:“还不快快想主意出来,早日做了,让大家看看是不是合适。若不合适,还要再重新做!”
“你以为给太上皇呈献寿礼,是你平日里雕刻的那些破玩意能充数的么?还不多花些心思进去!”
“知道了老爷。”宝璁郁闷应声,心里却是嘀咕,当初不是骂他不要玩物丧志,要好好念书么?这会儿倒催着他在雕刻上面用心?
原来贾政这人,还是更看重这些虚荣,估计一天也没忘记这件大事。
贾母那边也知道贾政骂了宝璁,生怕宝璁想不到好主意,还特地发话下来,叫全家帮着宝璁一起想。
林黛玉听了,便笑着打趣宝璁:“这下好了,臭皮匠有了一帮诸葛亮,你便是要做十件寿礼也十分容易了!”
姐妹几个听了都是大笑,纷纷乐道:“你这个比喻好,宝璁可不就是臭皮匠吗?他即使能雕刻好东西,我们瞧着,那上头的题字啊诗词啊,还得我们来帮他想呢!”
凤姐也笑着道:“我大字不识,也不会画画雕刻,只管替宝璁兄弟准备物件,什么白玉青玉翡翠,大的小的方的圆的,你要什么,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能替你寻来!”
她最近每个月能白得几百两银子,心情好得很,出手也更大方了。
宝璁却还是发愁,众人说的什么老寿星、万福贺寿之类的,虽不错,但都还不合适。
要说为什么不合适......他被几年前阮仲文信里说的那些事影响,就是直觉皇帝这圣旨有阴谋诡计,不是单要给太上皇贺寿那么简单。
贾府的人只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耀,个个往好的方面想,根本没想更深一层的。
他写了信给阮仲文求主意,阮仲文人在山东,回信又没有那么快到。所以他才拖了许久还没定下主意。
兄弟姐妹几个聚在一起议论得热闹,宝钗见宝璁面上还有愁容,便问:“宝璁兄弟,大家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主意了没?怎么看你还是发愁呢?”
宝璁就回说:“我就是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皇上会叫我给太上皇做寿礼。”
宝玉顺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在大姐姐那里得了白玉扳指喜欢,觉得你刻得好,不就想起来叫你做寿礼了?”
宝璁反问道:“这还不奇怪吗?那玉扳指是我送给大姐姐的,样式是女子用的。皇上喜欢那扳指,怎么不叫我另做一个给他,倒叫我做太上皇的寿礼?”
林黛玉听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疑惑道:“这听起来,确是有些奇怪。”
宝钗却接话道:“我说这是有些奇怪,但又不奇怪。”
林黛玉更疑惑了,笑问:“宝姐姐这话怎么说?又奇怪,又不奇怪的?”
第41章
只听宝钗缓缓解释道:“若说奇怪, 天子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自己喜欢的,倒让别人先拿去, 是有些奇怪。”
“若说不奇怪......太上皇也不是别人。咱们大周以孝治天下, 圣上要以此做表率, 孝敬太上皇, 也就不奇怪了。”
“我瞧宝璁兄弟不用疑惑这个,只管按圣旨准备就是。”
三春和李纨都连连点头称是。
宝玉却默叹一声,心道:明明大家是要议论做什么寿礼的主意, 现在却说到这些君臣父子的俗气上去了,真是无趣!
于是他闭上嘴巴默默坐在角落里,无精打采起来。
宝璁却另有思索,面色渐渐有些凝重起来。
一山不容二虎,天下不容二主, 难道皇帝是要借此考贾家的态度?
还是说皇帝其实另有意思......
林黛玉便悄悄推了推他,问:“你想到什么呢?”
宝璁叹气道:“我心里乱得很, 一时间觉得圣旨没那么简单,一时间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想到要刻那件寿礼,既要让太上皇喜欢, 又要顺皇上心意, 可要难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