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才去瞧晴雯鞋子,见鞋面上果然湿答答的,便赶紧让晴雯去换了再来说话。
刚才众人说的热闹,宝璁便随口问他们玩什么,宝玉少不得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问宝璁去不去。
宝璁对做胭脂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想起来梅花上的雪化了水可泡茶喝。
他自己喝茶喝不出多少好坏,只是算算时间,林黛玉估计明年要到贾府了。那梅花雪现在收集了埋在地下,等她来了正好送她煮茶喝。
如此一想,宝璁便也说要去,又叫晴雯寻个小陶瓷罐子来给他。
大家摘梅花,只拿着小竹篮子装,偏宝璁要寻陶瓷罐子,便又拿他取笑了一番。宝璁也不在意,催晴雯去寻。
晴雯去了不多会,便拿了个青花瓷的大肚小瓷瓶罐子来。
宝璁原是想她拿粗制陶瓷瓦罐,谁知晴雯搬了这个来。
又问晴雯有无其他的,晴雯便把那小瓷瓶在他面前一放,道:“两位少爷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才拿来,我们这里哪会有粗制陶瓷瓦罐那种东西。”
想了想又说:“宝璁少爷若真要,我就使小丫头去厨房或者杂物房里找找。不过要我说,就用这个吧,那些个粗制瓦罐脏得很,哪里是少爷能用的。”
宝璁想想也是,这青花瓷埋在地上也不会坏了,明年拿出来给林黛玉还好看,便接了这青花瓷小罐备用。
众人等了一会,雪小天晴了,大家都全副武装穿戴起来,才簇拥着宝玉宝璁出去。
到了梅花小林中,几人都散开去,专挑那颜色鲜丽饱满,又长在梢头干净的梅花摘。
宝璁便独自穿梭在树尖,用手指轻弹了梅花梢间上的雪抖进小罐子里去。
天虽有些冷,几人兴致却好,在梅花林间穿梭玩闹。等她们都玩够了,梅花也摘了一大堆,宝璁早就把青花瓷罐子装满了雪,封好了,埋在了贾母院子里那桃树底下。
第二日,吴茴得了宝璁的传信,果然抱着个大木盒子,早早在二门那里等着了。
第6章
宝璁翻那盒子里,大多是一般的,也有很多瑕疵的,只偶尔几块还好些,满满装了一大盒子,却少有合用的。
吴茴见宝璁不大满意,便有些讪讪,道:“少爷,不是小子办事不尽心,实在是小子家中实在没多少余钱。就这一盒子,还是我爹花了三两银子来淘换的。”
宝璁一听,顿时骂自己疏忽了。
他在家里也不花银子,可让吴茴去外头找东西,却忘记给他银子了。
宝璁就对吴茴道:“不是你的错,这事你办得好,是我疏忽了,原该先给你银子。”说着又招来个小厮,叫他去二门上传话给内院,“叫袭人拿二十两银子给我,我这里要用。”
小厮去了许久,却是空手而来,道:“宝三少爷,袭人姐姐拿了二十两银子亲自来了,正在二门那里等着哪!”
见小厮没去拿来银子,袭人还亲自来了,宝璁便知道袭人是不放心。他也不骂那小厮,只叫吴茴抱着大木盒子和他一起去二门那里。
到了二门,袭人捏着帕子,着急地走来走去,又有麝月捧着个小锦盒。
袭人见宝璁带着个眼生的小厮来了,便拉着麝月退了几步,藏到那柱子后面去了。宝璁便跟上去,问她要银子。
袭人便探头瞄了眼吴茴,问:“那小厮是谁?你怎么好好的要多那么多银子?可别是被那些黑心的小子诓骗了!”
宝璁便笑了,摆摆手道:“不会,那是我奶兄弟,我前日子叫他给我去外面寻些东西,忘记给他银子了。”说着,就把麝月捧着的小锦盒拿来打开一瞧,果然里面放着四个五两的小银锭。
袭人还在担忧。便念叨:“你要寻什么东西?府里什么东西没有,你要什么,我明儿去回了二奶奶,二奶奶一准给你置办来。”
宝璁想起那一盒石头来了,招手叫麝月去吴茴那里搬过来,“麝月,这一盒子石头你叫人搬回去放我屋里,谁都不许动,连宝玉也不许。”
麝月便开了那大木盒子一看,果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便惊呼:“三少爷寻这些石头来做什么?”
之前还和宝玉争紫玉兔子玩,如今没了那玩意,竟也不再寻好的,要玩这些个灰扑扑的东西。打量了眼宝璁一脸的笑,麝月顿觉他和石头一样呆气了。
宝璁没回麝月的话,倒是和袭人道:“凤姐姐那里忙,我寻这些小东西懒得去打扰她。”忽而又想到自己还缺了样东西,便又道:“倒真有个我奶兄弟不能寻的东西,回头我画了图纸来,你给凤姐姐,让她差人给我做一套吧。”
袭人自然点头应是,又忧心忡忡的看着宝璁把二十两银子给了吴茴,说其中五两赏他家,另十五两用来多寻些未经雕琢的各色玉石。
吴茴领了赏钱,一路乐呵呵的回去了。袭人却还在劝说宝璁:“你叫人办事,何不寻年纪大懂事的来?虽是你奶兄弟,可到底年纪小,他若拿了银子推说丢了耍奸,又或被别人诓骗去,倒白便宜了那些坏人。”
宝璁还未说话,麝月却是笑了:“袭人姐姐也太操心了吧?我瞧那小子是个憨厚老实的,虽年纪小,那也比我们大些,是能跑腿办事的了。”
麝月刚见吴茴长得还算端正,又一脸笑意恭敬讨好,便觉得他是个好人,这会才帮着说话。
但其实也没说错,吴茴比宝璁大一岁,早就可以在前院正经当差了。因他是吴奶娘的儿子,其实早已领着份例拨给宝璁使唤。只宝璁都在内院,不大用得上吴茴。
不过虽宝璁用不上,也没其他人敢去使唤吴茴做杂事。
到底袭人还是担忧,叹了句:“你们哪里知道外面的险恶。”遂让个壮实的婆子搬着木盒子,和麝月一起跟着宝璁回了贾母后罩房。
回了后罩房,人人见了木盒子都好奇,等打开一看见是各种粗糙玉石便没了兴趣。
宝璁还是宝贝兮兮的,让把木盒子放他屋里去。等到了屋里,又见里面只他自己睡的床,外间上夜人睡的塌,还有张放茶水的小圆桌,便又不满意。
于是整个后罩房转了一圈,选了小书房旁边的小隔间,把木盒子搬过去,他又再三嘱咐众人从此不许轻易进去隔间。
丫头们面上纷纷应了,背地里却是嬉笑议论更多了,人人见着宝璁,都觉得他越来越呆气,比宝玉一点也不如。
时下也有喜欢金石篆刻的,简单的雕刻工具都有。只是宝璁要的一整套更加齐全精细些。且他手小又嫩,拿大人的工具也不称手,因此自画了图纸,让袭人拿去给王熙凤,做一套一模一样的来。
虽是年节忙,但王熙凤要强,芝麻点大小的事情也非要料理清楚。且是宝璁来问要东西,王熙凤自然上心,早早嘱咐人去做了套黄花梨木给送去。
宝璁得了工具高兴,也不跟着宝玉和丫头们混了,只自己一头钻在隔间里,去看那些石头。
先翻出来的是□□颗黄白蜜蜡,个个差不多指甲盖大小。
前几日宝璁已经用磨砂纸稍微磨了下外皮棱角。今得了工具,就打算用那钉子小锤把几颗蜜蜡通一通,回头拿在手里把玩圆润些了,就叫丫头编个红绳上去,正好作手串。
别看这蜜蜡丸子里面黄白一片严实,等做成了手串戴在人身上,常年用人的汗水体味去浸润,它就会越来越通透晶莹,比好玉也差不多。
宝璁许久不曾动手雕琢,手已经有些生了。不过给蜜蜡通个穿心只是小手艺,不过几下就找到了顺手的感觉。
待到一颗蜜蜡通好了,宝璁便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瞧那里面直不直,谁知这一看却看出了奇怪来。
只见那小蜜蜡上面,竟写着几个字:“健康+1”。
宝璁一看都呆住了,成了古人好几个月,忽然冒出个简体数字来,差点把他吓一跳!
揉了揉眼睛又去看,那字还在,宝璁就用手指去摩挲。手感之下确认了,蜜蜡上面没有刻字,那字可能是虚浮在上面的。
“好吧好吧,我都穿越了,这里也有什么前世今生的木石前盟,本来就是奇奇怪怪的地方,再有些什么怪事也是平常。”宝璁拍拍自己小胸口,安慰了自己。
接受了怪事之后,倒也镇定,他又好奇起来。于是又拿了剩下的小蜜蜡,放在眼前一个一个细看,剩下的却都没有那虚浮的字样。
宝璁想了想,就又用钉子小锤把蜜蜡都通了穿心,再放眼前凝神看,便又看到了“健康+1”。
“原来是这样,怎么和游戏炼装备差不多?”宝璁欣喜嘀咕,自此倒腾雕琢更乐不思蜀。
到了过年正日子,宗祠祭祀,宝璁不知古代礼数,只宝玉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不失礼就行了。
之后大大小小的聚在贾母身边说话凑趣吃瓜果,玩闹到元宵,又各家请吃酒,一直热闹出了正月才渐渐歇停了。
贾政忙完了应酬,见了好些个别人家的青年才俊,就想起家里他几个儿子来。于是刚二月多,便催着宝玉去前院,他要检查功课。
宝玉玩了许久,哪里还记得先前的功课,怕贾政骂他,就缠着贾母说要陪她说话。贾母当然宝贝,抱着宝玉不叫去。
贾政见宝玉那种女孩子家的歪缠样子,越发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好,气得要死却又没法子。
宝璁见宝玉不肯去,他倒是想去。
这种古代封建社会,只有科举功名才是正道。
像贾家这样的府第,如今只有贾赦袭爵,贾政做了个不尴不尬的五品员外郎,宝玉不肯科举,贾兰又小,其余就再没有能支撑家业的了。
不说以后是否被抄家,便是不被抄家,以后贾母去世了,这住了几代人的家门也保不住。
想来想去,宝璁虽觉自己在读书上不聪慧,也不得不在科举上多用心。幸而他心智成熟,学起来比那些小孩子好些。
贾政早就认定了宝璁愚钝,不想费精力时间教他认字,便打发了个只一碗水学识的门客去教他。
宝璁也不嫌弃,只快快学完了几本启蒙书,又学练字,接着便开始念《四书》。
那门客见宝璁如此聪慧,自然时常对着贾政夸奖奉承。殊不知贾政心中有偏见,只以为门客是假意奉承,并不当真。
后那门客见教宝璁念书无甚奖赏,便自己又花银子,在贾政手下谋了个正经职位走了。
宝璁正愁那门客学识不够,讲课刻板无趣,走了正好。他自己又在贾政的门客中寻摸了个先生来教他念书。
那门客叫阮仲文,原家境贫寒,读书读了一箩筐,好不容易考了个举人,却因为不肯打点,久久不得官位。后又得罪了些贵人,便投了贾政这里做门客,寻求庇护。
他平常也不往贾政跟前去,只偶尔出些有用的主意,为人还算和善方正。
阮仲文原也不耐烦教书,只家中花多进少日渐拮据,又正好宝璁求贾政许诺了丰厚束修,便同意了。待到正式上课,见宝璁尊师重道,不仅聪明,念书也用功,心中便欢喜起来。
于是每日尽心尽力教导,又说各种艰难世情给他听,待到他得知宝璁想要参加科举,惊喜之余便求了贾政,寻了武师傅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拳脚。
从前他参加科举,因家中贫寒,他自己身体也弱,去了半条命才考得举人。如今小徒弟得他喜欢,他便也想为宝璁谋划更周全些。
宝璁见阮仲文这样为他考虑,更觉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越发把他当师傅看待了。
前院里,宝璁日日读书练武,宝玉跟着贾政念书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怕贾政考他功课,他还时常称病躲懒,缠着贾母和王夫人腻歪撒娇。
贾母只道当初贾珠正是因为被逼着念书累死了,现在自然舍不得宝玉那样辛苦,每每都是护着。
她原还顺带心疼宝璁辛苦,也想叫他在内院和宝玉一起玩耍,谁知宝璁却是一日壮实过一日,还非要天天早起去前院和什么武师傅打拳。
男孩子更皮些也无妨,贾家祖上也是有过军功的,宝璁既念书不行,多练武也好,将来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于是贾母便歇了按住他在内院的心思。
第7章
春去秋来,贾母催了又催,总算等来了林黛玉上京的消息。
这日下午,宝璁与他武师傅去了郊外学骑马,正摔得生疼呢,就听吴茴跑来道:“刚有人从府里过来了,说二太太传话,今儿府里有客人,叫三爷回去。”
宝璁听了,先是奇怪,进而一喜,心中暗道,定是林妹妹来了。于是骑马也不学了,赶紧叫吴茴套小车来回去。
这时候,王夫人正拉着林黛玉在她屋里嘱咐说话。
“......宝玉虽顽劣,你只不搭理他,他自己没趣了,就得一会儿清静。倒是宝璁一贯莽撞,他疯起来连他兄弟都打,你可尽远着些,免得他不知轻重伤了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这样被冲撞......”
只因宝璁练武,近日又痴迷骑马,到处去选了根上好的马鞭,时时带在身边把玩,所以王夫人才有此一说。
先前,贾母和王夫人得知宝璁做了雕刻工具,时常在屋里拿着小刀刻石头玩,就说过他一回,怕他伤到自己又伤别人。后宝璁固执不肯改,又一向没出过事,贾母两个才渐渐不说他了。
刻刀工具小,宝璁又不常拿外面去,王夫人倒也不太忧心。可那马鞭物什,宝璁总拿在手里,生气了甩两下,高兴了又甩两下。他即使从没打到别人,甩破些罐子茶杯的,也够叫王夫人心惊胆战了。
林黛玉一边听着,一边心中思量:这就是母亲曾经提起的两位表兄了,听说一个聪慧异常,一个却憨傻莽撞,如今听二舅母形容,都不是好惹的。她是客居,正该远些省事。
到了晚间,林黛玉去贾母那里吃了饭,大家围坐着,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们高声传报:“宝二爷回来了!”
不多久,她便见一堆丫头们簇拥了个打扮得金尊玉贵的玉童来。
不说宝玉如何形容黛玉,又如何摔了玉,惹得贾母众人都大哭大喊地去捡,宝璁一进去,却只一眼看见了退站在角落里的林黛玉。
她小小的一个姑娘,穿着素色衣裙,既年纪小,也面若秋水,神似仙娥,任是宝璁见过了多少现代风华绝代的明星,也还觉她惊为天人。
只是她本就有不足之症,面色稍白,现在又蹙眉挂着两滴泪珠,不敢哭出声来,让人看着甚是心疼。
宝璁也不先拜贾母了,只快步悄溜到她跟前,与她道:“妹妹,你哭什么,又不干你的事,你让他摔去呗!”
林黛玉一听,泪眼朦胧看去,却见眼前一张和宝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便知他是宝玉的双胎弟弟,三哥哥宝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