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摇摇头戏谑道:“可惜啊,三爷是没那个福气了!”
第60章
这是玩笑话,鸳鸯也常与别人说, 只晴雯听了, 却收了笑容,冷脸道:“鸳鸯姐姐, 三爷和林姑娘这里, 可不兴开这种玩笑。若被人听见,学给林姑娘听见怎么说?”
“好好的日子, 可别没事生事了!”
鸳鸯先是被唬了一跳,而后幡然醒悟过来, 赶紧赔罪道:“你别生气, 是我失言,以后再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晴雯这才笑了,又招呼她吃点心。
见气氛缓和了,鸳鸯若有所思,叹了口气, 对晴雯道:“别人院子里说笑的说笑, 打闹的打闹, 你们在三爷身边伺候的, 倒都越来越严肃了,个个和小先生一样。”
“他有你们在身边规劝,难怪一天比一天出息。”
晴雯却是摇摇头,道:“这你可说反了, 哪里是我们规劝三爷?他从小就有主意, 自己就逼着自己上进。我们哪, 都是看他的脸色做事!”
“七八岁那会,说找先生就找先生,说换先生就换先生。武师傅也是他自己选的。后来出去游学,我知道他要偷跑出去,都快吓死了!”
鸳鸯奇怪道:“那你不劝他?怎么也跟着走了?”
晴雯道:“哪里没劝?他是能听我劝的?我是劝不动他,就怕他把我扔下了,我回府里老太太和二太太打死我呢!”
想起那些日子,晴雯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她无奈叹口气道:“还好他后来去那白鹿书院念书,又考了功名回来,不然老太太她们能饶了我?恐怕我一回来,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卖得远远的了!”
这样一听,当时也真是凶险,鸳鸯同为丫头,自然感同身受,安慰道:“幸而他现在出息了,能给你做主,你也不用怕什么。”
这话倒是真!
又没好处,何必惹宝璁生气?
就宝璁那脾气,和现在在贾府的地位,如今没人敢随便拿他院子里的人。就连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也不敢随意动。
晴雯笑着点点头,十分认可。
说了半响,鸳鸯越觉得自己早先没看错,于是感慨道:“果然他就是好的。”
晴雯便笑了笑,也跟着道:“是这样。”
鸳鸯回了贾府,告诉贾母林黛玉收了银子,贾母总算放心了。她连日来没睡好,这日便连晚上都没吃就睡着了。
到了正日子,荣国府里一片喜气洋洋。
众人虽各有忙碌,但还算有条理不慌乱,怎么说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喜事也办过不少了。
宝璁换好了新郎服,却在房里徘徊焦躁。
他两辈子合起来,成婚都是第一次。
上辈子他一心扑在事业上,都没时间考虑的结婚的事。这辈子倒是幸运,感情这么水到渠成。
以前有句什么话来着,其实活成一个平凡的人,拥有一段普通的爱情,和家人一起平安到老,才是最幸福最幸运的事情。
宝璁深以为然。
亲事这样水到渠成,正是他的福气。
现在他在房间里想东想西的,主要是紧张。
觉得和做梦一样,万一走出这个房间,梦就碎了呢?
门外宝玉敲门,喊他:“宝璁你好了没?老祖宗说时辰到了,让你赶紧出发接喜轿!”
宝璁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深吸了口气,推门出去。
宝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大门口带,边走边乐道:“不就是成亲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宝璁瞄了一眼宝玉,腹诽:你成亲的时候还是傻呵呵的,当然不知道紧张了!
宝玉脖子上的玉,神智已经是88+了。
如今逐渐机灵起来,书读得很不错,人也正往伶牙俐齿的方向发展。
大喜的日子,宝璁懒得和他打嘴仗,只默默往前面去。
迎亲队伍已经准备好,宝璁与贾政他们告别之后,带着宝玉和贾环就出发了。
鸳鸯伺候着贾母在正院大堂里休息。
不断有各家的女眷被引进来拜见贾母和王夫人,大多都是贾赦贾政他们下官的夫人。
她们平常没什么机会奉承,只去年趁着宝玉成婚见了一回贾母。现在过了一年,又得了机会进荣国府,真是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恭维庆贺。
贾母自然被逗得乐呵呵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另一边,迎亲的队伍在街上绕了一小圈,已经到了林黛玉的别院。
因林黛玉认了薛姨妈为长辈,这大喜的日子,薛蟠便充作兄长。
薛蟠见宝璁来了,便带着一帮纨绔子弟围堵上来,闹了宝璁下马,还让他作催妆诗。
宝璁早知道今日有为难,昨晚上便准备了五六首催妆诗。只是他作诗水平实在一般,只好写了原作之后,又去央求宝钗替他修改。
这会儿有五首修改好的诗作兜底,宝璁胸有成竹地念了一首。
薛蟠大字不识的,只是爱凑热闹。他也听不懂宝璁念的啥,反正就说不好,又让他再重新作诗。
宝璁便又念了两首准备好的诗作,周围的人听了都纷纷叫好。谁知薛蟠被撺掇着瞎闹,非说他一首也听不懂,让宝璁写一首他听得懂的来!
大喜的日子,宝璁也不好生气,只好伸拳重捶了薛蟠肩头两下,假笑道:“薛大哥又不喜诗词,不如我画幅画赠与你?”
薛蟠又不是真想听宝璁作诗,宝璁说要画画送给他,他也十分乐意,当即叫小厮搬来桌子,铺上笔墨纸砚。
宝璁笑笑,在薛蟠与众人注视下,提笔在宣纸上泼墨挥毫。
他先勾勒了几笔小桥流水,又画出河边垂柳。垂柳枝叶飘荡,柳絮似乎被风吹散,漫天飞舞,又飘零入水中。
而后,宝璁又在小桥上勾勒了几笔,像是一个披着斗篷的纤细身影,蹲在地上,似乎要伸手捡东西。
薛蟠以为宝璁画了一副美人图,看着直拍手道:“好好!宝璁兄弟真是有才!”
正欲看宝璁如何把那小美人细细勾勒,却见宝璁笑眯眯地停住了笔,对薛蟠道:“今日只能画到这里,你若要看完整的,且先放过我,明儿我好好画了给你送去。”
薛蟠哪里不知道宝璁小心思呢?
他猥琐笑着,指着宝璁点了点,乐道:“嘿嘿,你这是威胁我呢?哈哈哈!”
宝璁但笑不语,宝玉便帮衬道:“薛大哥,可别为难宝璁了,待会耽误吉时呢!”
说着,宝玉就把早就预备好的大红封塞给薛蟠,又使眼色给贾环。
贾环正摸自己怀里到底有多少小红封呢,见宝玉使眼色,赶紧自己藏了七八个,把其他的都拿出来,往天上一撒!
顿时,一堆纨绔子弟都抢红封去了,挤得薛蟠这个大胖子东倒西歪的。
待薛蟠回神过来,哪里还有宝璁的影子呢,人早就进了大门,往二门去了。
二门又有丫头婆子守着,雪雁见了宝璁来,笑眯眯道:“我们姑娘说了,三爷刚才的三首诗都不行,姑娘让三爷再写呢!”
林黛玉说不行,那就真是诗不好了......
宝璁只好又把剩下两首修改好的诗作再写下来,叫雪雁送去给林黛玉看。
谁知,雪雁又笑眯眯出来,说林黛玉还是觉得诗不行,让他再重新写。
宝璁顿时苦了脸。
不是说宝钗写诗的水平与林黛玉差不多吗?怎么请宝钗修改了,林黛玉还是瞧不上?
难道真是他自己写的原作太差,宝钗修改也改不成好诗?
这会儿叫他再重新写,还哪里有比之前更好的?
唉,娶个才女真是好难!写个催妆诗都被嫌弃!
宝璁很是怀疑,他能写出叫林黛玉看得上眼的诗么?
要是她都不满意,那......那今日还成亲不成亲了?
昨日准备好的诗还剩下一首,但那首宝钗没修改过的。
宝璁自己苦思冥想,修修改改,总算把诗重新写好,递给了雪雁。
“雪雁,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他塞了个大红封给雪雁,苦笑道:“林妹妹文采卓然,我写的诗能被她瞧得上,恐怕得猴年马月了。”
“你和她说,这会儿先饶了我,回头我给她写一百首诗,写到她满意为止!”
雪雁接了大红封,应了宝璁的话,乐颠颠捧着他的诗作去林黛玉房里。
林黛玉接过新诗一看,满意笑道:“这才是他能写的诗呢!”
紫鹃捧了红盖头来,一边递给薛姨妈,一边笑眯眯道:“别人都嫌新郎官催妆诗写得不够好,姑娘倒稀奇,嫌三爷催妆诗写得太好了,非得他写一首不好的来才肯出门。”
“你笑什么,我就要他写的!”
林黛玉娇嗔了句,还要说什么,薛姨妈却乐呵呵地拿了红盖头往她头上盖,道:“我的儿,回头再说吧,别误了吉时。”
又嘱咐她:“盖了红盖头可千万不能说话了!”
林黛玉眼前一片喜红色,只默默点头。
紫鹃扶着林黛玉,薛姨妈终于开了房门,大声道:“新娘子出门啦!”又问:“蟠儿呢?他在哪?快叫他来背他妹妹,新娘子这会儿脚不能沾地的!”
宝璁见房门开了,正乐呢,听了薛姨妈这话,赶紧扯了宝玉一把,道:“宝玉,你去背林妹妹上轿!”
宝玉正给丫头婆子们发红封呢,被宝璁一扯一推的进了内院,他自己都愣了。
薛姨妈也愣了,薛蟠人不知道哪去了,这陪着宝璁来迎亲的宝玉倒进了内院......
众人抢红封的抢红封,推宝玉的推宝玉。宝玉被挤到了房门口,只好笑嘻嘻地与薛姨妈道:“我背林妹妹上轿。”
紫鹃已经扶着林黛玉出来了,薛姨妈又没寻到薛蟠,想想宝玉才算是林黛玉哥哥呢,便赶紧道:“行行行,赶紧吧,要赶吉时呢!”
林黛玉原本听见薛姨妈叫薛蟠背她,她也为难呢,既不愿意让薛蟠背,也不想耽误了婚礼。
这下换了宝玉来,她也不膈应了,老老实实被宝玉一路背着,放到了轿子里。
林家别院门口,薛蟠被众人挤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站定了,正要去二门,却见宝璁几个和喜轿都出来了。
一个小厮点了鞭炮,噼里啪啦地一阵,迎亲队伍便带着长长的送嫁队伍一起,敲锣打鼓地往荣国府回去了。
薛蟠目瞪口呆:“......”
怎么流程和宝钗出嫁的时候不一样呢?
荣国府门口,贾政、贾赦、贾琏都在门口招呼客人。
京城里各家王公贵族,虽有些人没亲自到,但都有贺礼上门。
贾政把客人迎进门,一边在心里暗暗计算,那些是冲着他的面子来的,哪些又是看在贾母的面子上来的。
“贾大人好,我叫博格达阿曼,是新疆总督博格达玉山的儿子,替我父亲来喝喜酒的。”一个壮实憨厚的小伙子作揖道。
“博格达?”贾政听了这个名字,一团雾水。
什么人?根本不认识!
不过新疆总督......是个大官啊!
贾政扬着小脸,赶紧把人迎进去,道:“贵客远道而来啊!今日只薄酒一杯,你千万不要拘礼,一定吃好喝好啊!”
憨厚的阿曼小伙子搔了搔后脑勺,连连点头:“贾大人放心,我一定吃好喝好!”
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贾政也安顿好这陌生的小伙子之后,又往大门口去,却听见唱礼单的小厮高声道:“新疆总督博格达玉山贺礼——珍品白虎皮一张、珍品雪山黑熊皮一张、新疆幼山雕一对、新疆雪山白狐一对......”
贾政顿时脚下打了个滑,差点摔了一跤!
这个博格达真是好大的手笔,送的不是珍品皮毛,就是罕见的活物,还千里迢迢从新疆运送来......这些怕不是贡品吧?
他哪里知道,别人运送这些,比登天还难,博格达却只用让儿子带着这些东西,跟着玉石轩的商队进京就行。不过是比运玉石多费几辆车而已。
其余客人听了这礼单,也皆是暗暗惊诧,纷纷小声议论起这博格达是什么人来,
贾政面带微笑,强自镇定地走到大门口,继续迎接客人。
贾赦贾琏都凑了过来,又惊又叹道:“这新疆的博格达是怎么回事?是咱们太祖的故交吗?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贾政摇摇头:“我也不知,先迎客要紧。”
遂与贾赦贾琏一起,又在门口继续迎接客人,不过,他们心里已经记下了这事,有点心不在焉了。
然,上门送礼,他们不认识的人,还不止一个。
什么苏州的卢家公子、四川的庄知府、杭州白鹿书院教习吴先生......直到唱礼人报到了山东阮家阮仲文的名字,贾政几人才恍然大悟。
这些人,好像都是宝璁在外面认识的人!
贾赦与贾琏顿时吃惊得嫉妒起来,没想到宝璁闷不吭声的,认识了那么多人物!
贾政却觉得倍有面子,到底是他的儿子呢!就是像他!
第61章
宝璁带着迎亲队伍回来了,荣国府门口一堆看热闹的人纷纷让出了一个空位, 把宝璁和喜轿围在中间。
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一堆, 声音震天。
众人又催着宝璁射箭,新娘子下轿, 谁也没有留意, 贾赦鬼鬼祟祟地拉了一个人影躲到了一个角落处说话。
柳湘莲本想送了贺礼就走的,却没想到在这荣国府门口看到了这一幕。
那不是孙绍祖吗?
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的大牢, 怎么又和贾赦混在一起了!
想到之前贾赦把女儿卖给孙绍祖的事情,柳湘莲犹豫了一会, 还是跟上去了。
只听贾赦慌里慌张道:“你何时出的大牢?怎么来这里了?”
孙绍祖笑嘻嘻道:“赦老爷, 这大喜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喝杯喜酒呢?再说我是您未来女婿,趁着这好日子,人多热闹,我们正好把喜事定一定,贵府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嘛!”
贾赦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支支吾吾道:“那个, 要不这事情, 还是算了吧?我们家老祖宗她、她不同意这亲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