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惊诧了!
翰林院从七品编修,按照惯例不是探花的职位吗?
而且状元榜眼探花都没决定好,竟然就把第四名的官位安排上了?
这昭帝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忠顺王面色微微难看了起来,有点恼怒。
真是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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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成绩是当场宣布的,当宝璁听到自己为二甲传胪的时候,还愣了一会。
旁边的考生悄悄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上前谢恩。
他真是被之前的梦境影响太大了!
虽然总是提醒自己,梦不可信,他这次不一定会中探花,但心里也还是有点期待的。
现在真实名次下来,他成了第四名,不见许多高兴,心里倒莫名有些复杂的空落落了。
但这第四名,又和往届的第四名不同,没有被派到外地任职,倒和前三名一样,被派到了翰林院......这可是件好事......
想来想去,宝璁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实力没够上前三名,他有什么不满的?
二甲传胪也很优秀了......事到如今,他还是该为此高兴,毕竟要入朝为官了。
和众位考生出了宫门,状元榜眼探花骑马游街去了,宝璁羡慕地看了几眼,就被等在外面的贾琏宝玉围住。
贾琏兴奋道:“你得了二甲传胪,家里肯定高兴坏了,咱们快回家!”
宝玉也挺高兴的:“我就知道,你定是能中的!”
他倒不在意宝璁的名次,只要高中,都挺好的。
宝璁也笑了,翻身骑上了自己的马,大声道:“走!回去庆祝!”
回到荣国府,果然府里已经接到了报喜。
府门口挂上了红灯笼,又有十几个下人抬着箩筐撒喜钱,一堆穷人挤在角门边上抢喜钱。
除了几个长辈,家里人都在门口迎接,簇拥着宝璁进了大门,一路回到贾母那里。
贾母拉着宝璁,笑得合不拢嘴,“祖宗保佑!宝璁争气啊!”
王夫人笑眯眯地与王熙凤道:“晚上的宴席备下了?”
王熙凤笑道:“早就备下了!别说今儿晚上,便是明后天的大宴,还有那施粥施米的事,庙里还愿的香油钱,我全都备下了!”
“我啊,早就知道咱们宝璁是个有本事的,这次定能高中回来!”
贾母乐呵呵道:“你倒是个神算子了!”
又转头去看宝璁,却见宝璁在瞧人群里的林黛玉。
于是,她瞄了一眼笑盈盈的林黛玉,与宝璁道:“你今儿考试辛苦,快与玉儿回去休息休息,等晚上吃饭再来说话。”
这话正合宝璁心意,他赶紧站起来与贾母王夫人告辞,带着林黛玉回自己院子去。
外面回来一身尘土,他又流了汗,便先梳洗换衣。
等收拾好了,宝璁拉着林黛玉往小塌上一躺,也不睡,只依偎着说话。
“林妹妹,我只中了二甲传胪,你好像没那么高兴?”
林黛玉笑了声,乐道:“我哪里不高兴?倒瞧着你好像没那么高兴。”
宝璁这年纪,中二甲传胪已经十分不错,对贾家来说更是件大喜事,她又怎么会不高兴?
只是她向来情绪淡淡的,表现出来没旁人那么激动罢了。
反倒是宝璁,她瞧着回府之后,虽然一直笑眯眯的,那笑脸却不那么真。又说自己“只”中了二甲传胪,显然是对名次不太满意。
这人真是,自己不满意名次,倒还说她不高兴!
林黛玉在心里吐槽了几句,歪着脑袋,伸手指直戳宝璁的脸:“你倒说说,你不高兴什么?觉得自己没考好?”
宝璁一把抓住林黛玉的手,笑着道:“没不高兴,就觉得其实还能考得更好。”
毕竟一甲可是完全不同层次,以后可以名流千古的!
现在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林黛玉倒很不在意,她安慰道:“不过是个名次,你中了便是中了。以后做官,难道谁的政绩还看现在的名次不成?”
宝璁乐了,捏捏林黛玉的小鼻子,道:“我真该学学你的豁达,你怎么就想得这么明白呢?”
林黛玉顿时心里升起了点小骄傲,娇声道:“你人在其中,自然没我看得透。这也是我的本事,不然怎么做你先生呢?”
这是打趣宝璁往常,总是各种请教她,称她为“先生”。
“哈哈,那是那是。”宝璁极为赞同,夸道:“名师出高徒,我可全靠你指点了,好妹妹快说说,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本事多着呢,你不乖乖的,我就不教你!”
“我多乖巧啊?你可见过比我还乖巧的相公?”
“光耍嘴皮子!上次我让你写诗,你怎么又赖皮呢?成亲那会儿,还说给我写一百首诗呢?”
“你不知道,我这一百首得一辈子慢慢写,不然你能瞧得上眼?”说着,宝璁亲上了林黛玉,“快快,才华告急,你借我一点,说不定等会一首诗就有了......”
说着,两人挤在小塌上,闹成了一团。
屋门口,晴雯紫鹃原本端着点心茶水要进去,两人默契对视一眼,果断都退走了。
还吃什么喝什么?
这两人黏在一块时,就没见饿了渴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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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宝璁去参加琼林宴。
昭帝亲临,他便趁机将那份名单交给了昭帝。
同时,他也隐晦地向昭帝求了情,并表示一定尽快还上贾家欠朝廷的银子,保证以后一定劝诫贾府众人遵纪守法。
昭帝当时没说什么,过了几日之后,贾政升迁的调令却下来了,让他一个月内赶赴江西粮道任职。
官位升了一级,且江西粮道那里也算是肥差。
贾政乐呵呵地交代了家里几句话,就赶忙收拾赴任去了。
宝璁心里稍安,也老老实实去翰林院报到。
从七品编修,是个翰林院最低级的文职。上级只要把一堆陈年未经整理的文稿拿出来一扔,就把宝璁困在了书案上整整三个月。
这活又累又麻烦,还不能在皇帝面前露面。
别人或许觉得宝璁被为难了,宝璁自己倒觉得很自在。
有官做,有俸禄拿,每天按时上下班,还不用参与什么复杂的朝廷斗争,多适合他啊!
想他上辈子是个文艺工作者,这辈子多念了几本书,也就明白了点简单官斗是怎么回事。真让他上阵和一堆老狐狸纠缠斗智斗勇,恐怕他三两下就被弄死了!
他不缺钱,也不缺权力,所以还是先平平安安混着,观望一下形势比较好。
说到他最近最烦恼的事,大概就是怎么偷偷把银子拿出来,还上贾府欠朝廷的债了。
他不想自己白白填补贾府的亏空,但又碍于答应了昭帝,必须要早日还上银子,便有点左右为难。
不过,还没等他烦完这件事,贾府却又闹出事情来了。
起因是王熙凤手里缺了银子。
这一两年,贾府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几人接连成婚,宝璁又中举人又中进士。
每逢喜事,王熙凤便要操办各种庆贺排场,银子和流水一般花出去,连她自己嫁妆都当得差不多了。
可贾府的进账却远远跟不上花费。
王熙凤手头上紧了,便又想到去放利钱。
可放利钱也不是放出去就能马上收回来的,就算收回来,那也是一点零用,补不上那么多窟窿。
所以她就惦记上了贾琏在外面的私房钱。
当初她知道贾琏娶了二房的时候,就严厉审问了下人,知道贾琏把很多家私搬过去了。
想她自己在府里辛苦持家,还贴补自己嫁妆,可外面那小妖精却花着贾家的银子,过着神仙般的舒服日子,王熙凤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她趁着贾琏外出的时候,带着一堆下人就上门哄银子去了。
结果,尤二姐憨憨傻傻的好骗,她那妹妹尤三姐却是个精明人。
王熙凤原本想把人接到府里折磨死,然后把贾琏的私房也全部都搬回去,谁知那尤三姐拦在前面,死活不让她姐姐进府,非要等贾琏回来再说。
王熙凤心里知道,贾琏回来了,她就算把尤二姐弄回贾府,那些私房钱哪里还轮得到她插手?
没办法,王熙凤只好装作意外知道,把事情大闹出来,搬出了贾母,执意要把尤二姐接回贾府。
贾母见王熙凤虽闹了一场,但好歹愿意把外室接回来住,自然是同意的。
于是王熙凤便大摇大摆,带着十几个下人,又去接人了。
谁知到了地方一看,人去楼空,尤氏姐妹和尤老娘都不见了!
正巧贾琏提前回来,去找尤二姐,却遇上了王熙凤。
这下好,当场这两夫妻闹得惊天动地,在那小宅子里打了起来。
第77章
宝璁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贾琏和王熙凤那事都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王熙凤回贾府哭闹, 贾琏则从京城郊外寻到了尤二姐和尤三姐, 把她们都接回了贾府。一堆人跑到贾母那里,个个哭着求她做主。
最后闹来闹去, 总算在贾母的劝说下, 各自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
“琏二奶奶闹了这么一大场,才得了三十万两银子, 那尤二姐如今倒堂堂正正成了二房奶奶了。”
碧痕大喝了一口茶润口,噼里啪啦地把听来的消息, 继续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还有那个尤三姐,听说从前是个......周旋在男人堆里的,如今倒正经抄经念佛起来。老祖宗让她去栊翠庵,和妙玉同住去了!”
林黛玉惊讶道:“妙玉也肯吗?她们别吵起来吧?”
妙玉一向自诩出尘,爱清静, 又十分爱洁净。尤三姐那样的人物去与她同住, 她定会觉得被扰了清静, 心里还不呕死?
果然晴雯便接话道:“哪里不怄呢?我前儿去四姑娘那里, 正遇上妙玉,就看她神色恹恹的,一副被气狠了的样子。”
林黛玉便叹了口气,蹙眉担忧起来。
宝璁见她不悦, 便拉拉她的手, 安慰道:“那尤三姐虽然从前行事不妥, 但后来也真是一心一意修佛。既都是吃斋念佛,妙玉如何就不能容下她?”
且论起来,妙玉住的是贾府的地方。贾母让尤三姐去住栊翠庵,她就算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
除非,她不愿意在荣国府住了,自己搬出去。
听见宝璁替尤三姐说话,林黛玉不高兴了,嘟嘴:“看来那尤三姐果真绝色,从前定也是个风流人物,不然就不会连你也替她说话了?”
醋味甚是浓烈!
宝璁赶紧解释道:“那尤三姐我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她绝色不绝色?”
“只是听说她是个狠人,从前与男人一起吃酒周旋,那样大胆行事,但自从......”
他想说尤三姐和柳湘莲那事,忽然又反应过来,把这两人再扯上关系不妥,便赶紧改口:“后来她忽然要带发修行,便吃斋念佛,一心修禅,再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污糟事。妙玉是佛家弟子,不是该四大皆空吗?怎么还在意起别人过去来?”
林黛玉却摇摇头,道:“佛家悟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多少出家人耄耋之年还悟不出什么禅机来。”
“妙玉年纪轻,经历少。小时候是官家小姐,后来虽带发修行多年,但也一直过得清静。她有些清高性子也正常,你这么苛刻做什么?”
“......”宝璁被林黛玉噎住了话,半响才道:“你说的是,是我太较真了。”
随即又笑自己,这尤三姐和妙玉住不住荣国府,压根都不关他的事,他何必在意?
很是该改改多管闲事的毛病。
于是,宝璁就收了心思,一心扑在翰林院的公事上面。
林黛玉也没闲着,经常去开解妙玉。
七月的时候,薛蟠因家中妻妾争风吃醋,被吵得烦,便又南下做生意去。结果不到两个月,薛家下人便回京求救,说薛蟠打死了人!
薛姨妈本就被夏金桂吵得心烦,听见这消息立即就急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她带着薛科匆匆来荣国府,找王夫人求救。
薛蟠打死人也不是第一回 了,王夫人便又拿出贾政名帖来,想让薛蝌去金陵,像上回一样,用荣国府的权势压人,再花点银子解决这事。
宝璁知道了这事,赶紧在薛科出京之前,拦住了他。
“你糊涂啊!”宝璁对薛蝌激动道:“你将来也是要考科举的人,怎么能和我母亲还有薛姨妈一样糊涂呢!”
宝璁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在薛蝌心里很有份量。
他听宝璁说他糊涂,便赶紧问道:“宝璁兄弟,我、我怎么糊涂了?”
宝璁道:“你拿着我父亲的名帖去救薛蟠,那不是以荣国府权势欺人,拿着名帖包揽词讼吗?这可是一大罪啊!”
“你将来要考科举,若是被人知道你做过这样的事,岂不坏了你自己的前途?”宝璁顿了顿,随即又皱眉道:“且薛大哥哥打死人的事,若是真的,将来案件被翻出来,他也是罪加一等。”
原来如此!
薛蝌顿时幡然醒悟过来。
他原先见惯了荣国府和薛家的行事,只见薛姨妈和荣国府的人拿着名帖到处好办事,却忽略了,他们办的事很多都是犯法的!
这回要不是宝璁提醒,恐怕他也做出一样的事情来,毁了自己前途了!
薛蝌赶紧掏出了贾政的名帖还给宝璁,又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你提醒,不然我可犯了大错了!”
又想起焦急的薛姨妈,便问宝璁:“可如今大哥被关在牢里,我去了南边该如何行事?”
宝璁招招手,叫陈平上来,对薛蝌道:“陈平在南边认识很多人,你带他去行事方便。先查清楚薛大哥打死人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劝他好好认罪,找个好讼师尽量减轻罪行。只要不是死刑,便是流放我也多少能照顾到他。”
“那婶婶那里......”薛蝌有些犹豫,薛姨妈有多疼爱薛蝌,他是知道的。要是薛蝌被判了死刑或者流放,薛姨妈怎么能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