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忽然又长鞠一躬,小声道:“师、师叔,要不我还是、不去家学那边了吧?其实我将教学一事的建议写出来,婶婶们拿着参考也一样的。之前是小子唐突了,毕竟藕榭生生......”
啊?连家学也不去了?
那怎么和惜春有机会相处出感情,确认合适不合适啊?
宝璁有点急,忙道:“也不用这样,大家都是亲戚嘛,既称先生,为何要因其身份性别芥蒂呢?”
阮成泽:“......那、那小子......惹先生生气了......”
哦!惜春为什么生气来着?
是因为阮成泽将她当作长辈来对待!
可阮成泽这样想,不是因为惜春未出阁,怕影响她的清誉嘛!
一个未婚女子外出,在女子家学任先生倒没什么不妥,可若家学中有个陌生的男子也在其中来往,被人知晓,那外界舆论对惜春可就不友好了。
原来这书呆子是在为惜春考虑嘛!
宝璁顿时高兴了,拍拍阮成泽,笑道:“无事,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回头我替你给她赔罪,她也就不生气了。倒是你,咱们年纪差不多,听着叫师叔怪别扭的,还是叫我三哥吧,听着亲厚些。”
怪他,当初就应该坚持己见嘛!
都过了几个月,忽然又提起这桩来,阮成泽自然明白宝璁在说什么了,他张了张嘴,涨红了脸,半响才结结巴巴道:“师叔我、我这不好吧?我去家学、那遇上先生......我还是不去了吧?我我我在家写了建议,给婶婶们?”
果然是个小古板,若去家学,称宝璁兄长,那惜春便与他同龄同辈论。他们又无血缘亲戚关系,被人知道越发不妥了!
不然就不去家学,免得遇上人,多了闲话。
阮成泽坚持如此,宝璁也只能无奈摇头,只是想了想,又对阮成泽说了一句:“前几日我已经写信给阮先生,问阮家是否有意与贾家结秦晋之好,你觉得呢?”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这暗示也太明显了!
阮成泽吓了一跳,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一般,脑袋越发羞得低了下去,说话更结巴了:“师、师叔与祖叔父情谊深厚,这、这自然是好的。”
这是也觉得惜春挺好吧?
宝璁极满意,又重重地拍了拍阮成泽的肩膀,大笑道:“好孩子,不错!不错哈!”
于是,过了两日,惜春又去家学了。
只是这回,阮成泽对她长长鞠了一躬,惜春忍着笑意,如慈祥的长辈一般,一本正经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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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燕进宫之后,果然获得昭帝宠爱,陈妃与皇后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巧燕行事恭敬谨慎,表面上没起什么幺蛾子,皇后看她与陈妃相对,倒也没找茬为难她。
而陈妃呢,若不是还怀着孩子,恨不得亲自去掐死她!
这日,昭帝来陈妃这里吃午饭,本要与陈妃一起午睡,却忽然想起什么来,便又匆匆去了巧燕那里。
陈妃气得摔了御赐玉枕,将贴身宫女全都骂了一遍。最后,还大声叫道:“快!传信给忠顺王!让他把那个贱人!贾家!全都杀了!”
走了个元春,又来了个巧燕!简直贾家送来的人,都是贱人!
声音动静大得,连宫外都快能听见了。
幸好最近云霞宫宫人个个被震慑得不敢靠近陈妃寝殿,不然还真会被传到外面去!
忠顺王收到陈妃口信之后,虽传话安抚了陈妃,心里实际上却也想踩踩贾家。毕竟之前江西大批官员落马,连累他少了大笔进项,连人带钱全都损失了。
宝璁一年孝期已经过去,又重回翰林院点卯。然最近一年官员频繁调动去了江西,朝中便空出了一些新位置。
冯唐便有意推荐宝璁进户部任职,油水多又有实权,多少人想进户部都不能。宝璁却认为,凡是和钱财扯上关系,不是得罪人,就是得罪.....一大堆人。
他又不想捞油水,去那种地方干嘛?等着别人押着他同流合污吗?
吃力不讨好!
他看中的是工部,事少钱少,没啥权力,但胜在清静!
看来,进献京城地图的时机不能再等了!
正逢昭帝新春祭天之日,宝璁便将裱装好的整幅地图,在大朝时献了上去。
赵氏皇朝还从未又过如此精美细致的完整地图,不仅连街道小巷各种居所都一清二楚,连哪个地方有什么特征特产,有什么暗道小洞都标明在上。
距离宽度全是按比例缩小,不论用于城防布守,还是用于了解京城风土经济,都十分适合。
朝堂震惊,昭帝也是惊艳地连连称赞,当场封了宝璁一个男爵之位,又赏他黄金百两及各种名贵布料摆件。
宝璁谢过赏赐,又与昭帝主动请缨,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毕生心愿,便是为我皇绘制天下地图,进献于上,永存不灭。但臣一人寿数有限,就用尽此生,也不能将天下之地绘制千百分之一。”
“所以,臣请愿,圣上许臣招募培养良才,臣必将自身所学倾囊传授,成立我朝第一支绘制地图的队伍,让这支队伍走遍天下每一条道路,画下天下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好!大善!”
昭帝重重拍下龙椅,大笑道:“朕准了!从今日起,你便调去兵部任侍郎,随你从进士与天下学子中选人,组建一支三十人的绘图队伍,负责绘制天下地图!好好干!”
画天下地图,千里江山,一览无尽,多么宏大的志愿!这样的人才,属于赵氏皇朝,天下之图也将被他所拥有!
昭帝激动得咳嗽了起来,张大太监忙上前伺候,从袖中拿出丹药,喂昭帝吃下。昭帝缓了一阵,停了咳嗽,但面色涨红,显然心情还是十分激动。
前有先帝降下祥瑞,如今在祭天之时,又有宝璁进献地图,这是不是证明了,他这个天下之主是位明君呢?
昭帝越想越开心,望向宝璁的目光也十分欣喜。
还好没有听从忠顺王的建议,继续对贾家众人赶尽杀绝,不然今日哪还有这等好事呢?
宝璁不知贾家刚在昭帝心里逃过一劫,只为自己没有被调到户部去而高兴。
“多谢圣上!”他磕头谢恩,伏在地上时,却忽然觉出有些不对来。
嗯?画画的不是应该属于工部吗?怎么成了兵部侍郎?
兵部尚书可是皇后一派的人!
下了朝,众人纷纷向宝璁道贺,其中谁是真高兴,谁是真生气,他分不清也不在乎,反正面上都是笑脸。
待人纷纷散去,冯唐与宝璁结伴出宫,路上道:“老夫之前想推荐你去户部,没想到你这小子不声不响的,竟憋了个大招,去了兵部。真是小看你了!”
宝璁谦虚道:“我只是会些画而已,不是什么大本事。”
“哎?”冯唐摇摇头,不赞同道:“你可别谦虚了!你若真能画出如此精细准确的天下地图,那将来对行军打仗、边疆城防、民生经济、防洪抗灾都大有益处,怎么不是大本事呢!”
正在此时,忠顺王也凑上来,皮笑肉不笑道:“正是好有本事!等贾大人事成,连本王都要尊称贾大人一声大师,把你奉为座上宾了呢!”
官场之上,不是什么情况都可以乱谦虚的。
宝璁与忠顺王处处不对付,在他面前自然不能落了下风,于是拱拱手,玩笑道:“那下官就不敢推辞,等着成为王府座上宾的那一日了!”
忠顺王被宝璁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得心口堵,却在宫中不敢随意造次,只好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
画天下之图,如此宏图伟业,岂是他区区一个二十几岁的个毛小子能做到的?信口开河!
等明年,若没有一点成果出来,看他怎么在昭帝面前,参他一个欺君之罪!
忠顺王回府便召集了幕僚,各出主意,想怎么把宝璁这事给搅坏了。
宝璁选人组建绘图队伍的事情,一时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贾家上门拜访送礼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连王夫人宝钗、林黛玉三人之处也时常有各家夫人递拜帖。
都是想问问情况,好把家里不怎么出息的子弟,塞进宝璁这个看起来活轻松,又十分荣耀的队伍。
但宝璁一心想要干成这件大事,又怎么会随便选人进来?
教人画地图也不是容易的事,人得有耐心,还得细心有毅力。再说将来出去勘察测量地形,还得独立能吃苦呢!
把那些公子哥选进来,干啥啥不会,教啥啥不懂,那他这个绘图队伍岂不成了个养闲人混资历的地方了?
一年到头没一张地图画出来,最后昭帝还不是要找他算账?
宝璁才不会那么傻,每日回家之后不是躲在书房“闭关”研究,就是拉着林黛玉躲出府去,美其名曰,上大街选人才去了。
当然,也有很多拒绝不了的人,比如冯紫英。
冯唐身在高位,本就怕这个儿子被牵扯进朝堂浑水,成为别人要挟他的筹码。现在有了宝璁这个宝地,便第一时间把冯紫英塞进来了。
好友能与他并肩作战,宝璁是很欢迎的。
冯唐这番操作,宝璁也萌生了把宝玉塞进这个队伍的想法。反正宝玉也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大志,一心只想着那些精致的淘气。
忠顺王看宝璁不顺眼,自然也暗中塞了几个人进来,给宝璁添堵。可惜宝璁这里实在不是什么清闲的地方,画地图光是第一步,学习各种基础理论知识,就把众人折腾得头昏眼花。
深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影响,宝璁最喜欢的就是七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每日课堂上还有各种当堂考试。层层筛选,绝不留情。
考不合格的,就马上刷下去,另选有用的人上来,十分名正言顺地严苛。
忠顺王就是塞三百个人,也只能送来给宝璁折磨而已。不堪用的,很容易被赶走,若真是有才的,那就更好了,宝璁卯足力气把人当牛使唤。
画地图嘛,外出勘测风吹日晒,可是要花力气吃苦头的,苦力都送来了,不用白不用啊!
丁盛那种草包,被折磨十来日就达到极限,趁着一次考试就落选被赶出去了。他却实在太开心!因为终于解放,不用各种大考小考课堂考了!
五月时,宝璁收到了阮家的回信,愿意与贾家结亲。两家交换了惜春与阮成泽的生辰八字,合了庚帖,定下婚期。
邢夫人手头又没钱又没人,便请王夫人一起参谋,为惜春置办嫁妆。
说是参考,其实是贾珍贾蓉如今一无所有,邢夫人不想用自己的体己给惜春置办嫁妆。而贾母当初划分给惜春的那份例也没了,所以就想请王夫人帮衬。
而王夫人呢,知道邢氏的心思。
她有两个亲儿子,一个出息,自有产业银两;另一个虽还未挣钱,但有个好媳妇,好媳妇儿嫁妆丰厚,两人手里漏一点出来,就够惜春置办一整套六十抬嫁妆了。
她虽然最偏心宝玉,但与邢氏对比,她自然还是护着宝璁与宝钗。儿子媳妇的孝敬,她都没用上多少,邢氏倒惦记上了!
王夫人因此不太待见邢氏,而邢氏却还厚着脸皮,日日来烦王夫人。惜春看着嫂子这样泼皮无赖的模样,差点又把自己气哭了,关在房中连饭也不爱吃。
宝钗林黛玉也知道这事,但两个长辈之间的擂台,她们做媳妇不好插手,只能装聋作哑。最后自然还是只能宝璁揽事,给了银子,请宝钗帮邢氏一起准备惜春的嫁妆。
“我都不知道母亲气个什么?这事推来推去,难道最后不会落在我身上?何必还费时间拖延,闹得四妹妹脸上难看,白叫亲戚下人们看笑话。幸而阮家离得远,不知知道这些,不然四妹妹嫁过去也难看。”
一同长大的几个姐妹,如今也就只剩一个惜春了,好好的体面的把姑娘嫁出去,有那么费劲吗?
宝璁摇头叹气,觉得王夫人平日里只念佛也太清闲了一些,所以有精力折腾这些事。
“母亲又不用照顾孙女,宝玉也不在家,操心的少了,自然清闲。宝姐姐也太能干了些,件件事情料理得清楚妥当,没有需要母亲帮衬的地方。”林黛玉道。
说起宝玉,宝璁还没忘了,他在扬州赎了个头牌云香。
既然王夫人闲着,那就把宝玉叫回来,让王夫人忙起来呗!
她的宝贝儿子,竟然和青楼头牌混在一起,而那个云香又漂亮又有手段,到王夫人面前折腾,定能忙得她无暇再管其他事了!
于是,宝璁赶紧写信给宝玉,催他不要在外闲逛,早点回京来。
第123章
最近宝璁时常感到自己非常疲惫, 动不动就一阵困意涌上来。
他真是太忙了,之前要赶着完成京城地图,现在每日去兵部给学生上课, 教授如何画精准地图。沐休时, 不是处理家事, 就是和林黛玉一起去女子家学上课, 还得抽空到幻境中雕刻巨石......
真是没个空闲时候!
许是在幻境中,精力成倍消耗,宝璁实在受不了, 还拿着锥子就一头栽了下去。幸好幻境是有灵性的,并未将宝璁摔得断手断脚,只是叫他额头上撞了个轻包。
这回,宝璁不敢掉以轻心了,赶紧从幻境中出来, 打着呵欠回屋,决定好好补眠。
一觉正睡得酣, 或觉有人轻轻进来,给他塞了被角,又放下帘帐。
宝璁只动了动沉重的眼皮, 没有醒来。
蓦然, 听帘帐外面有人轻声道:“奶奶,你若想,就与三爷说呗,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又有人道:“这要我怎么说?哪有......说这个的?再说,他也是为我好。”
听着是紫鹃和林黛玉的声音,宝璁虽醒不过来,可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 努力想听清她们的对话。
果然,又听紫鹃道:“两口子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事本就天经地义,三爷又不是会取笑你的人。当初他是见你身子不好,才那样说的,如今又不一样了。”
沉默了一会,林黛玉却依旧羞怯道:“这如何张得了口?我、我说不了。”
“奶奶既说不出口,不如我悄悄告诉三爷去,你也就不必烦扰这个。可好?”
林黛玉却急了,忙道:“不可不可!你、你千万不能说去!你要说了,我、我可再不理你了!”
“唉!”紫鹃只好哄她:“我不说,你别急啊,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