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话吗?
邹灵雨抿唇。
有点想笑,但是得忍着。
第73章 下红雨
邹灵雨僵住,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险些想笑。
但不行,现在若是笑了出来, 凌晔怕是会更难哄。
他怎么就专注意到这种小事了呢?
……或许,这对凌晔来说,不只是小事?
邹灵雨试图挽救, “我再做一个给你就是啦?”
本以为凌业就算不会被她哄开心了,听了此话, 皱起的眉头也会松泛些。
谁料凌晔闻言, 眉头反倒拧得更紧。
他语气极不可思议, 反问她:“给我的就只做一个?”
邹灵雨:“……”
这天没法聊了!
还纠结数量呢!
她耐着性子问:“那不然你想要几个?要什么颜色、哪种绣样, 你都同我说说看?”
说了她才好掌握嘛。
可凌晔还是不满。
他看了邹灵雨许久, 只差没直接说出“我不”。
凌晔想了想,伸出食指, 轻轻托住邹灵雨的耳坠。
左耳坠下的玉件被凌晔托起,减了些重量。
他还不是单单托着而已, 会再往上掂一掂,像玩儿似的。
虽然还不到会让邹灵雨觉得痒的地步, 却感觉自己耳垂像被人扯着玩。
凌晔举了实例给她。
“我给你做的耳坠, 我也没问过你,想给就给, 觉得适合你,才画的这图纸──若是送出的是自己所选, 那多没意思?”
他凑近,灼.热的气息呼在邹灵雨颈侧,声音忽地放低。
凌晔语速缓慢,他说:“我想知道, 你亲手选的、亲手绣的,会是什么样的。”
他声音低沉,再放慢了讲话,就带了点诱哄别人的意思。
嗓音撩人心弦,再加上凌晔那张脸,说完退开时,还特意与邹灵雨对视。
凌晔那双深邃的眼看着她,邹灵雨长睫颤了颤,只觉面上微热。
在面上泛起绯色之前,邹灵雨垂首,避开凌晔的目光。
别人有没有被成功诱哄她不知道,起码邹灵雨自己是真的遭不住。
她温柔的话语软软响起,“知道啦,会给你做的。”
算是应允了凌晔的要求。
本来还觉得凌晔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会计较这种事?
听他说了才明白,凌晔不是特别想要荷包,他只是不高兴自己给别人做了东西,结果他什么也没有。
他想要自己“特别”为他做什么,而不是自己想要的让邹灵雨做出来。
这样的话,直接让绣娘给做了就好,何苦这样麻烦?
凌晔在书房忙,邹灵雨则在自己那间书房里苦思,该给他做个什么样的好?
太普遍的他肯定不喜欢,可迟迟未决定要绣的什么花样,便连布匹的颜色都不好选,着实让邹灵雨伤透脑筋。
她略歪了歪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了,还是没能想出好点子。
凌晔送她的耳坠,因邹灵雨偏头的举动,敲在她自己的面上。
玉的质地凉润,邹灵雨原先不以为意,后来顿了下,将一耳的耳坠摘下,摊在掌中看个仔细。
凌晔给她时直接就替她戴到耳上了,邹灵雨只有在镜中看过,还未这样亲眼细瞧。
白玉带着嫩嫩的绿,雕成五瓣花形,刻出的纹路细滑,并不割手。
与多宝阁售卖的耳坠不同,除了白玉本体外,凌晔还给上头加了细小的米珠点缀。
雕出的玉已经比指甲盖还要小,更别提那几乎只能称得上比沙粒再大些的珠子。
小巧的米珠颗颗圆润饱满,也不知得废多大心力才能磨出。
邹灵雨不懂凌晔怎么挑了难度这样高的去做?
望着手心中的白玉耳坠,邹灵雨看着看着,忽觉这落在花瓣上的米珠,很像晨露。
但想了想又觉好像哪里不对。
与其说是露水……倒不如说,更像是雨滴打在花上。
邹灵雨愣了下,将手慢慢收紧。
是因为她的名字,也带了雨字?
她忽然就明白凌晔对她所说的是何意思。
赠与之物,独一无二,仅为对方一人所做。
邹灵雨泛起微微笑意,很小心地将摘下的耳坠戴回耳上。
她想到要从何处着手了。
既然凌晔挑了她的名字,那么,邹灵雨也打算以同样的方式作为呼应。
只是……“晔”字啊……
晔,光也。
像日光那样,光明耀眼之人吗?
想到凌晔那阴冷哼笑的模样,邹灵雨沉默。
好、好像跟凌晔不太搭呢。
她揉了揉自己脸蛋,决定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最后,她去库房挑了一匹黛色的料子。
邹灵雨裁布裁得专注,没听见逐渐朝她靠近的脚步声。
一道温暖忽然从背后靠上,乌发向前倾落,扫过邹灵雨肩膀垂下。
“怎么选这个颜色?”
凌晔的声音几乎就在自己耳边响起,邹灵雨拿着剪子的手还未放开,吓了一跳就想掩住自己耳朵。
只差半个拳头的距离,尖锐的剪子就会划过邹灵雨颊面,凌晔一把攥住,将剪子夺了,顺带另手将邹灵雨给圈进自己怀中。
“危险。”
他皱眉,同时也有些后悔。
没料到邹灵雨反应这样大,差那一点,剪子就不是划伤脸而是她自己的眼,凌晔后怕,把人按在自己怀中。
“是我不对,不该吓你。”
邹灵雨本来想转身念他几句的,可听到凌晔此话,邹灵雨顿住,抬头从凌晔怀中钻了出来,怀疑是自己听错。
那个凌晔……在道歉?
她想转头看窗外,转到一半,下颚就被凌晔捏住,抬起。
邹灵雨被迫仰头,凌晔的吻则是如预料中那样落了下来。
亲了一口,他语气不善地道:“不用看,外头没下红雨。”
邹灵雨立即笑了出来。
之前有一次,好像也是这样的。
她笑了之后,凌晔面色越发一言难尽。
邹灵雨忍着笑对他说:“实在是夫君会认错这点,太让人意外了。”
凌晔那是谁?
总是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实际性子还别扭得很,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真心话,都不是件容易事。
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邹灵雨打量他的目光还带着打趣,杏眼里盛着细碎的笑意。
凌晔干脆按着她的后脑,把人按在自己心口,藏住那双眼。
“又不是小孩了,做错事不认的。”
凌晔说话时,邹灵雨就贴着他身子。
她耳朵贴着他胸.膛,凌晔说话声就像被蒙着,闷闷的。
胸.口因他说话震动,以及呼吸带动的起伏,邹灵雨都紧密感受着。
她庆幸自己被凌晔按下了头,否则肯定会被他发现,自己颊面又染上薄红。
难为情归难为情,邹灵雨还是想让凌晔把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对前几个月的他自己说说。
“公子、少夫人……哎哟!”
袁叔有事正要来回禀,邹灵雨这儿的书房门未关,袁叔本想着敲门提醒。
谁料走到门口,就瞧见两个身影抱在一块,忙转过身子,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去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凌晔自己被看着没什么,说不定还挺乐意地显摆,但邹灵雨脸皮没他那么厚,一听见有人凑近,立刻就奔出凌晔怀中,在整理自己头发和衣裙,端庄地立在一旁。
凌晔望着空了的怀中,轻啧一声,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什么事?”
听到凌晔声音,装做在欣赏这院中景色的袁叔才敢回身。
他说:“向主事来了。”
凌晔挑眉,“哦,还挺快。”
邹灵雨知道凌晔早上让人递信给向迎,还以为最快也是隔日才有查探到的消息送来,谁料却是今日就跑来了。
凌晔朝她伸出手,“走吧,去见咱姐夫。”
望着凌晔摊开的掌心,邹灵雨迟疑了下,偷偷看向袁叔。
袁叔向来最有眼力见的,“老奴还有事要忙,就先退下了,向主事已在厅里等着。”
“下去吧。”
等袁叔走后,凌晔朝邹灵雨伸出的手还未收回,修长的指节勾了勾。
“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邹灵雨走过去放上自己的手,她说:“才这一小段路呢,不用牵手也成的啊。”
她还没完全习惯不用轮椅行动的凌晔,起码以前,他是不会连在院里也牵起她手的。
凌晔扣住她的手,两人慢慢前行。
他说:“我乐意。”
邹灵雨着实拿他没办法。
厅中的向迎瞧见他们走来,呆了一瞬,立即跳起来,兴奋问:“小公爷!你腿好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他的喜悦全写在脸上,瞧着好像凌晔能走路了,他都比凌晔自己还要高兴似的。
当事人凌晔却是淡定走到椅子上坐下,简单带过此事。
“腿的事之后再提,姐夫今日来,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否则派人递话即可,为何还非要跑这么一趟?
提起正事,向迎笑容收敛,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出了一件诡异的事!”
要说之前,明知温泉庄子不会有闲杂人等,向迎还是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出始末。
“不瞒小公爷,今日就是没收到你的信,我也是要来寻你的,北山那批武器,有问题!”
这也就是说,凌晔递信给他的同时,向迎也发现了异状。
他说:“本来那些都是在我们库部存着,卢家罪状已定,那些武器便打算给铁匠融了,再制成适合我们大楚将士惯用的制式送到前线。”
到这边都还没有问题。
向迎面色凝重起来,“可问题是,存放在仓库的数量不对!那几批我亲自看过,每日都去仓库点了存放的箱笼,可今日我不小心踢到一个箱子,装有武器的箱笼却轻易被我踢歪,这就极不寻常。我一打开看,发觉数量与我印象中不同,重量更是轻了许多,且门口处有几道新留下的马车车轮痕迹,瞧着都比寻常的要深!”
这代表什么?
代表有人将那批北山的武器,偷偷从兵部运走!
第74章 嗅颈项
皇宫。
底下大臣安静无比, 无人有事呈上。
太康帝的眼透过冕冠垂下的珠帘一一扫过底下臣子的面容,奈何每个人都敛目垂首,没法从他们面上看出多余的表情变化。
帝王温和一笑。
“既无事, 那便都散了吧。”
太监奸细的嗓音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不用问这声, 皇帝也知晓,不会有人有要事拿来禀他。
回了勤政殿, 周遭再无那些臣子, 掩上门后, 皇帝面上的笑意也尽数散去。
杨公公为他端上热茶, “陛下, 喝口茶歇歇。”
托盘端起,尚未凑到皇帝手边, 帝王伸手一拂,就将杯子给打落在地。
“啪嚓。”
一声脆响。
瓷杯顷刻碎成几片, 茶水泼在地砖上,未退的热气滞了滞, 而后再次缓缓往上升腾。
杨公公与殿内宫人连忙跪地, “陛下息怒──”
太康帝的声音极其不满,在自己的地盘上, 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
他说:“那些老臣,一个个的, 都还当朕是摆在龙椅上好看的魁儡,遇事不报,都想自己作主,这是要反了?”
这话指责的意味太重, 杨公公虽还跪着,仍低着头劝道:“陛下勤政,国泰民安,许是这几日日子太平,小事他们自可处置,动摇国本的大事并无,都再帮陛下分摊一二呢!还请陛下莫要多想,发怒伤身吶。”
太康帝轻哼一声,做了这十几年皇帝,武将的脾性是收敛不少,只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依旧难改,举手投足间仍带了点兵痞气。
他说:“真当朕眼瞎看不出来?从前冲着力退羌人的军功,那些文臣起码还会敬着朕,若非有了那些人望,没能生出儿子的卢相又何以会从分家挑中朕,扶持上位?”
拔除虎视眈眈的卢家是很痛快,可他也是卢家人,铲除他们,无疑也是在铲除自己的左右手。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太康帝眉眼阴沉。
可即便自断双臂,他也会这么干。
臣子就要有臣子的样子,卢家的手,伸得是太长了些。
他只会打仗,不会治国,之前还有卢相帮着他周旋,任何决策他们决定了算。
知会他这个当皇帝的一声都算是好的了,不声不响去做事的时候却是更多。
每一个人,就连身为自己妻子的皇后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看着自己的眼神跟看什么卑贱的蝼蚁似的。
他一直忍,忍了足足十五年。
十五年来,他在那对父女眼前百般讨好,摇尾乞怜,暗地里却遍寻能弄垮他们的法子,直至近日,他才终于蓄满了一点力气,反咬他们一口。
可他也就只有这点子力气而已了。
说起朝中势力,支持他两个儿子的派系兴许有之,但站在他这个帝王身后的,却是找不出一个。
没人信他有能耐!
这让他如何能忍?
太康帝视线扫过跪伏在地的宫人,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真正是这江山的主人。
他眷恋地摸着身下这把龙椅的扶手,“起来吧。”
杨公公跪得卖力,爬起时腿还疼着,略有些站不稳,站起身的姿态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