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听点是忍界豪族,说白了,全族都是战争工具。”老医师自顾自地在纸上挥笔书写,“年满五岁的孩子,都会被送上战场,一生都在刀剑上舔血度过,人生的结局十有八九是死在战场上。”
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按道理和惯例,任务在外隐藏身份的族人,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任务内容不被泄露,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只要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一律灭口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可是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老医师抬眼看了我一眼,嘟囔了一句:“看来是没错了。”
“老头子我没有泄密的爱好。”老医师说,“倒是你,这肩膀上的伤里肩胛骨很近,差点这只手就废了。”
多嘴的老医师又转头看向我身边的人:“她的伤没什么,忍者的身子骨比普通人强悍很多,这点伤没多久就该好了,但是她是个宇智波。”
男人不明白老医师的话,疑惑地看着老医师。
老医师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明白,白了他一眼之后说:“忍界里总有些家伙垂涎宇智波的眼睛,忍村建立起来之前,如果不是因为宇智波是忍界豪族,除了千手没人能与之抗衡,否则,会有多少宇智波的眼睛会被挖走,不用我说了吧。”
“不清楚的话,问小姑娘就好了,别来烦我。”
老医师把写着药方的纸拍在榻榻米上,交代了一些事情,起身就要走人。
老医师讲得不耐烦,他却听得很认真,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字也没进去。
“我送您。”男人起身,长长的马尾晃动了一下。
老医师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不用!我才不想再被人一路扛着跑回家,你离我远点!”
衣角在空中翻起一个弧度,老头子提着健步如飞的脚步、提着沉甸甸的医药箱气呼呼地走了。
换在平时我肯定要在心里吐槽一下,男人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如此深恶痛疾,可是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心里格外的沉重,就像是……不能见光的秘密一下子被曝光在太阳底下一样,那丑陋的、不能被直视的秘密。
有些东西、有些人,是见不得光的,只适合永远地待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在太阳底下,根本没有生存的地方。
蛾子渴望火焰,所以它会不顾一切朝着会杀死它的火焰扑过去,但是蛾子终究是蛾子,黑夜才是它的归属之地,如果真的要朝往火焰,那么,等待它的结局就是在火里被高温烫得痛得要死,被火烧成灰烬。
我在渴望吗?
我在渴望什么?
太阳吗?
感受到温度之后,亲手拥抱太阳之后,还要奢求什么呢?
那不是我种人能拥有的,能亲手拥抱他,感受暖烘烘的温度已经……足够了。
不要奢求那些不可能拥有的东西,拿不属于你,你已经遍体鳞伤过了,日夜徘徊在无边无尽的战场,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是敌人的也是亲人的,想摆脱这样的结局,最做得到吗?一天是战争工具,这辈子都会是战争工具,泉奈的死,斑的离去,这些还不够吗?再去奢求别的东西,再次失去的那些疼痛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那些疼痛不只是会让我痛彻心扉、痛得要死,而且会比死还难受,我会发疯、发狂。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要让我再一次承受那种失去之后生不如死的痛苦。
暖烘烘的、柔软的衣料兜头罩了下来,视线里又是一片黑暗。
我扯了扯罩在头上的羽织,从里面露出头来,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入眼就是挂在耳边的日轮耳饰。
我愣了愣,转而大声说:“你干嘛?”
我不知道我有多狼狈,“你干嘛”这三个字甚至带着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隐隐约约的哭腔。
我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瞪着猩红色的眼睛,有些恼怒地看着他,语气带了威胁的意味:“马上放我下来。”
所有知道写轮眼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不去看这双不祥的眼睛,但是他仅仅是仰起头,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眼睛里平静无波。
于是我们两个红眼睛对红眼睛瞪了很久,久到我甚至自暴自弃想着要不要给他来个幻术放倒算了。
最后还是我忍受不了那双干净的红色眼睛别开了眼睛,猩红色的写轮眼回归于深不见底的黑色。
“你不高兴。”赤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沉静安宁。
废话。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
他抱着我,用抱小孩子的姿势,直接把我抱出了门,走出门槛的那一刻,暖洋洋的太阳洒满了全身,视线明亮起来,温暖得就好像抱着我的人的体温一样。
“天气很好,我抱你去晒晒太阳。”他说。
“那你也不用这样一直抱着我。”攥成拳头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嘟囔着。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看着我:“我以为你很喜欢。”
哈?
我死鱼眼看着他:“我又不是小孩子。”
两双眼睛尴尬地盯着对方半晌,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暖烘烘的,最后我还是自暴自弃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还是继续抱着吧,反正……也挺舒服的。”
他就这样抱着我出了门,路上没遇到老和尚,这样也好,不然我得尴尬死。
我趴在他的肩上,身上披着他的羽织,任由他抱着我,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松软的雪地里,路过一片片青翠的松林,青绿的松树针叶顶着白色的雪花,时不时滑落下一两捧雪,“啪”一声落下来,惊起几只叽叽喳喳的鸟。
比起前几天大雪漫天的天气,雪停了之后还有太阳的现在暖和多了,雪天的时候躲在巢中瑟瑟发抖不敢离巢的鸟也在松树的枝头上跳来跳去。
天气暖和归暖和起来,但是依旧不是可以穿得像抱着我的人这么单薄的时候,身上唯一厚一点的衣服就是我身上红色的羽织。
衣着单薄,身上却是暖乎乎的。
我觉得很奇怪。
他不是忍者,身上并不具备查克拉。
但是他抱着我,脸不红气不喘地走了很久的路,又一路跑到有人烟的地方找了一个医师,但是他却全然没有劳累的迹象。
我趴在他身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心跳比别人快,体温比别人高,身体像是每时每刻都保持着亢奋状态一样。
“你的身体,没事吧?”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问。
“没有什么。”他抱着我,在松树林里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在散步,也的确是在散步,“天生如此。”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你会感觉到很奇怪吗?”
“你会感觉我的眼睛很奇怪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双眼睛,世人皆以为它不详。”
“事实上,它的确是一双不祥的眼睛。”末了我又说。
这双眼睛的确为不详,于战火中开眼,于亲人挚友的鲜血中进化,天生就如同它眼底得血红一样,是为不详。
“不会。”他轻轻说,末了又仔细想了想,补了一句,“很好看。”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没说话,别人这么说我心里可能会冷笑一声吐槽一句“我信你个鬼”,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我信了。
“那你有什么奇怪的?”我说。
我看到他笑了,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浅浅的笑容,笑出来的温度却好似此刻的太阳。
我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你要多笑一笑啊,你瞧,你笑起来多好看,像太阳一样。”
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与这句话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头发卷卷的小孩子。
小姑娘牵着小孩子的手,走在满地金黄的树林,秋天的树林是璀璨的金黄色,像是神明落了画笔,一夜之间把满地的翠绿染成漂亮的金黄色一样,天空是清爽的蓝色,阳光是温暖的金黄色。
天空是时不时掠过迁徙的鸟类,山间的水潺潺流过光滑的石壁,秋季储备粮食的小动物踩着满地的金黄色,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要多笑一笑啊。”手指碰到他温热的脸颊的时候,这句话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歌的伤口是缘一包扎的,包扎需要扒衣服,神经在某些方面格外大条的歌忽略了这一点。
远在天国的田岛爸爸:我早就说了,我这憨批妹妹她十有八九会因为神经大条嫁不出去。
#老医师是缘一一路从寺庙下的小镇扛过来的。
缘一:非常抱歉,打搅您了,我家人受伤了,请您随我走一趟。【严肃脸jpg.】
老医师:哪里?带路带路。【背起药箱jpg.】
缘一:走吧。【扛起jpg.】
老医师:???
老医师:我屮艸芔茻!你好歹用背的啊!!
#小时候
歌:举高高!【双手举起小猫咪jpg.】
缘一:???
#加入鬼杀队之后
缘一:歌很喜欢举高高。
焱寿郎:???
严胜:不愧是你,缘一!
#现在
缘一:举高高。【抱起心情不好的歌jpg.】
第38章 梦醒
有的人天生笑起来就很好看,即使他本人并不是时常带着微笑。
手指碰到他的脸颊时,他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弯起,那是一个浅浅的微笑,如同春天的时候泛起点点涟漪的湖面,宁静澄澈、温暖清和。
他的脸颊在我的手掌心里蹭了蹭,动作无比自然,好似之前做过无数次一样,赤红色的发尾随着动作摇曳。
真的好像一只猫。
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出现了乌云,灰蒙蒙的云从远方的群山间成群地飘过来,林间呼啸而来的山风卷着细碎的雪花,阳光逐渐被乌云遮挡住,地面投下来一片又一片阴影。
冰冷的寒意从衣服的缝隙里钻进身体里,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抱着我的人下意识地把我往怀里抱得紧了一些,又伸出另一只手拢了拢披在我身上的羽织。
“回去吧。”他说,“要下雪了。”
“好。”我趴在他身上,轻轻地说。
于是他抱着我,沿着刚才走过来的路往回走,耳边的日轮耳饰轻轻晃动。
“雨歌。”我抱着他的脖子轻轻说,“我叫宇智波雨歌。”
我想告诉他我的名字,只是想。
他的脚步没有停,但是抱着我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了。”他抱着我,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颈部,有些痒痒的,“我记住了。”
林间的风雪呼啸得更加张狂,他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房间里的燃起了火炭,屋外的风雪几乎是在同时呼啸起来,卷着雪花有一下没一下、力度不一地拍在门上。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搞得我很不自在。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我直接动了动手指,结了个火遁的印放了个火遁把火盆点着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看着我。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把他的脸推到另一边去。
这年头忍者满地都是,随便出门逛个街保不齐就遇到一个,他这么看搞得我像是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对方保持着被我的手把脸推到一边的姿势,说:“歌身体里,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东西。”
我:???
你在说啥玩意儿?
我想了想,放下推着他脸的手:“你指的是查克拉吗?”
他点了点头:“手指动的时候在流速加快了,从胸腔至咽喉出来了。”
“不是手指动。”我说,“是结印。”
我动了动手指,随意结了一个印,“像这样,不同的印会发动不同的术。”
末了他又想了想,对我说:“有点像血鬼术,但是不是血鬼术。”
血鬼术又是什么东西?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也没有避开我的眼睛,就这样平静地跟我对视,赤红色的眼睛里像是烧着火,里面的温度滚烫如同火盆里燃烧的炭火。
我的脸颊好像也跟着开始发烫,我果断地伸出手,把他的脸推向一边。
好多了。
我摸着有些发烫的脸颊,嘟囔着。
“你的体温在上升,血液的流速也开始加快了。”一只温热的手掌摸上了我的额头,“血液流速……更快了,发烧了吗?”
我瞬间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没有!”
“可是血液的流速加快了。”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你又看不到我的血管,怎么知道我的血液流速加快了?”我死鸭子嘴硬,虽然我不知道我在嘴硬什么。
“我看得到。”他眨了眨眼睛。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彻在林间,刀锋顺着空气的方向挥出,在风中撕扯出声响,随着几声轻微的断裂声,树木的枝条应声而断。
小孩子拿着柴刀,睁着漂亮的眼睛,站在满地的金黄里,静静地看着身前人:“……只要掌握这些就可以模仿出歌的动作了。”
眼神再度恍惚,小孩子的身影和身前的男人重合起来。
“你看得到吗?”我问,“肌肉的收缩,血液流动,骨骼的方向,肺部的运动,你……看得到吗?”
“看得到。”他说。
我见过他。
我一定见过他,但是我不记得他了。
我竟然不记得他了。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对我说,是质问,也是一种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悲怆。
这种感觉,很不好,活似我自己是个做了不可饶恕的人渣混帐事儿的人渣,可是我一点也记不起来我自己干了什么人渣混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