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一觉可能就,好了。”我有点磕磕巴巴地说,脸颊上的温度烧得更加地旺盛。旺盛到令我有一种它不会降温的错觉。
缘一把我塞回了被子里:“那就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里。”
柔软的布料轻轻摩挲着皮肤,脸颊上的温度始终都降不下去,赤红色的发尾垂落在洁白的被褥上,像是溅上了火星一样,一时之间被褥里的温度灼热起来。
我脑袋往被褥里拱了拱,大半张脸拱进了被褥里,梦里的冰冷和现实里的过分的灼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斑死后我的噩梦从未终结过,即使是浅浅的小憩,那些噩梦也会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从最深处涌出来,奔涌着、咆哮着淹没我的意识,噩梦的狂潮涌进鼻腔、口腔,将呼吸的路径堵塞,抽走身边最后的一丝温度,将人甩到噩梦的最深处之后,跌入深渊之后再从窒息之中醒过来,面对与地狱一般无二的现实。
一度怀疑我不在人间,而在地狱。
但那的确是人间,我孤身一人,无人相伴的人间。
也许死后的世界,才算是人间。
我从被褥里探出手来,伸手将垂在被褥上赤红色的发尾握住,放在手心里。
“歌?”缘一带着浅淡的疑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睡不着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
“你就这样一晚上坐着吗?”我微微从被褥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刚才外面回来,很累吧。”
缘一沉默了一下:“我没有问题。”
我死鱼眼,很想把蝴蝶拉回来,让她看看,她口中所说的“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的被子可以分给你一点。”我往被子里挪了挪,轻轻说。
窗外的紫藤花静静地垂落着,月色在紫色的花朵洒落下一层薄薄的霜,被拉长的影子静静地落在窗台上。
缘一沉默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之后,慢吞吞地像小时候那样钻进了被窝里。
我:“……”
感觉被子里更热了,简直是往里面塞了个太阳。
这本就是张单人床,睡一个人刚刚好,我的身材偏瘦,在加上成年之后长得又高又大个的缘一,不免有些拥挤。
我艰难地翻了个身。
“会难受吗?”耳畔被人轻轻呼过一口温热的气息。
我顿了顿:“很暖和。”
真的很暖和,只是过分地暖和了一点。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像只营养不良的小奶猫,跋山涉水从我不知道的地方跑到那条田埂,我牵着他的手回了家,漫天璀璨的星星落进了眼睛里,璀璨又清冷,我的手却是暖的。
因为牵了个小小的太阳回家。
我常年不曾间断的噩梦也在他来到的那天晚上被摁下停止键,自从终结之谷出现的那个夜晚,我头一次一夜无眠睡了一个长长的安稳觉,我挨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入睡,梦里我怀抱着太阳。
身后的人翻了个身,我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怀里,这样想想就像是他从背后抱着我入睡一样。
“这样舒服一点了吗?”他又说。
我翻了个身,正对着他,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像是在太阳底下的味道。
“嗯。”呼吸逐渐平息下来,近在咫尺的是缘一的胸膛,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很晚了呢。”微微抬起眼睛,看到了缘一背后撒了满地的月色,清冷的月色在赤红色的发尾上撒了一层细碎的银,“蝴蝶没揍我真是意外啊。”
那个暴躁姑娘。
缘一轻轻地“嗯”了一声:“明天我会好好去道谢和道歉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意识逐渐混沌,我半梦半醒地回了他一句。
“好。”耳边传来的声音低沉,额头是温热的呼吸,“晚安。”
“晚安。”我半嘟囔半回应了一句。
……
如果说我之前还能认为是自己搞错了,也许呢,也许我并非是蝴蝶说的那种感情,毕竟宇智波的情感总是有那么一点……异于常人,想想斑和泉奈,兄弟两个人之前的迷之兄弟情,再想想斑和千手柱间……呸,我大侄子是直的,钢铁直男!那狗比就算了!
现在我真的没办法在否认了。
我真的是……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缘一。
……
清晨第一缕太阳投落进房间里,灰尘在淡金色的阳光里起起落落,像是升起的雾气一样,弥漫在房里。
我的意识逐渐回笼,入眼就是缘一的脸。
皮肤白皙细嫩,纤细的睫毛微微振翅的蝴蝶,呼吸均匀。
我忍不住,抬起手来,戳了戳他的脸颊。
睫毛轻轻一颤,对方缓缓睁开了眼睛。
“早。”我眨眨眼睛。
“早。”赤红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声音四平八稳像是平静的湖水,无法想象不久之前,那双眼睛竟然会像起伏的湖面一样,被情绪带动着起伏。
缘一的往我的额头上靠了靠,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烧好像退了。”
我眨眨眼睛,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缘一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来。
“啊啦,抱歉。”缘一身后传来蝴蝶日常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们整理完之后我再进来。”
对方如无其事地把门关了之后,空气陷入了一阵过分的安静。
缘一低着头垂眼看着我:“我们起床?”
我:“……哦。”
这话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捉奸在床jpg.
回家发现坐在庭院里脸色不正常的歌的缘一酱:有被吓到jpg.
PS:生病了要及时就医。
于是果断无视歌的意见抱起人就跑蝶屋。
熬夜莫得睡的蝴蝶:有些暴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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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花鸟
远方的地平线上,金色的光辉蔓延上来,天空的墨色被黎明的太阳刺破之后,阴霾之间褪去,柔和的太阳从地平线朝着整个世界蔓延开来。
藏在蝶屋周围的紫藤花之间的蝴蝶轻轻地振动着翅膀,纤薄的翅翼像是一层薄薄的轻纱,翅翼上流转着金色的晖光。
天亮之后,蝴蝶给我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真的退烧之后才放过了我。
“最近多注意一点。”
蝴蝶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担忧逐渐褪去,金色的太阳弥漫在房间里,头顶的蝴蝶发饰在朦胧之间好像要振翅起舞。
“我会注意的。”我轻轻说。
类似的话我说过很多,蝴蝶也不见得会信我,事后我也不见得会真的去注意,但是好歹先在蝴蝶面前蒙混过关再说。
过去的漩涡水户也是,现在的蝴蝶也是。
医师这种人一旦刚起来真的是相当让人头疼。
仿佛看穿了我心里的小九九,蝴蝶弯起嘴角,笑得老奸巨猾,转头看向缘一:“这方面就麻烦缘一先生了。”
我:“……”
缘一点了点头:“叨扰你了。”
蝴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角的余光漫不经心地划过,看得我心里一阵凉飕飕的:“你太客气了,我好歹是鬼杀队的医师啊。”
“对于某些总是作死还不爱惜自己的家伙,当然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对症下药。”蝴蝶嘴角的蝴蝶弯得更深了。
临走之前,蝴蝶又拿出了一袋又一袋包得整整齐齐的药,像是猜中了我会半路扔掉的意图之后,蝴蝶转手就把那一袋又一袋的药塞到了缘一手里。
“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蝴蝶笑眯眯地说,“一天一次,吃完了之后再来蝶屋找我检查身体。”
我:“……”
让我死!
缘一接过蝴蝶递过来的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蝴蝶,郑重地说:“我会好好地监督歌喝药的。”
我可怜巴巴地扯了扯缘一的袖子,抬头撞进了缘一那双赤红色的眼瞳里,平静深沉得像是深深的潭水。
心跳一瞬间仿佛停止了,又像是一瞬间脱离了正常的跳动频率,疯狂跳动之后却在一瞬间回归正常。
缘一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对我说:“喝药的时候会有蜜饯。”
我:“……”
有蜜饯就好……不是,我关心的是这个吗?!
……
告别蝴蝶之后,缘一一手拎着成捆成捆的药,一手牵着我,踩着满地越发明亮的阳光,慢悠悠地朝着住处走去。
我乖乖地把手放在缘一手里,任由他牵着我,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
缘一的手又大又暖和,完完全全将我的手裹在了他的手里。
我有点疑惑,是我的手变小了,还是他的手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长大了?
“缘一。”
缘一顺着我的声音,扭头看着我,日轮耳饰在金色的晨光里摇曳。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是哪里不舒服吗?”缘一松开了牵着我的手,将手掌心抵在我的额头上,又翻向手背触碰。
我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比了比大小:“你长得真快。”
缘一没说话,低头看着两只重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两只手。
“歌的手,变小了。”缘一轻轻说。
曾经我的手,与他的手大小一般无二。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不是我的手变小了。”我告诉缘一,“是你长大了。”
“长得比我还高,手也长得比我还大。”
缘一歪了歪脑袋,细碎的光落进赤红色的瞳孔里,金色的晨光在纤细的眼睫下打下浅浅的剪影,轮廓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
“真的好神奇啊。”我看着缘一的脸,逐渐有点出神,“明明我的年纪比你大来的。”
“可是现在看起来你像是大人,而我是小孩子。”我歪了歪脑袋。
明明我是一个实际有七十多岁年纪的亡灵不是吗?
可是现在被人牵着手、跟着对方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的人,会是我。
牵着我的手的人会是曾经被我当成小孩子的人,还是曾经连独自出个门我都担心他会迷路的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缘一告诉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这么说好像没问题。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了。”
嗯,不仅长大了,也更会说话了。
……
回到住所之后,长大了的缘一谨遵蝴蝶的医嘱,按时按点地监督我喝那些不知道在里面加了多少黄连的药,苦得让我连舌头为什么可以尝出味道来这种事情都开始怀疑人生。
“打个商量。”面前的药散发着浓烈的药味,黑乎乎的颜色让我想要自戳双目,“下次煎药能放罐糖进去吗?”
缘一把盛着药碗的托盘放在榻榻米上,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蝴蝶说不行。”
我:“……”
仿佛在从这碗药的背后看到了来自蝴蝶深深的恶意,眼角抽搐之后,我才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赴死般端起那碗要给自己灌了下去。
而后缘一从背后拿出了一碟被放置在白瓷浅口碟子里的精致点心,点心被捏成很可爱的兔子状,一个挨着一个乖巧地趴在白瓷的碟子上,碟子的边缘还别上了一枝新采摘下来的紫藤花。
卖相上格外地惹人怜爱。
缘一:“杏子她们给我的,她们说等你吃完药后再拿出来。”
“她们说你的心情会变好。”缘一又补了一句。
我:“……”
看来我真的被当成小孩子哄了。
杏子是蝶屋里的姑娘,在蝶屋里的小姑娘普遍都是蝴蝶的部下,杏子和其余几个小姑娘的身份类似木叶医院的护士,平时负责照料受伤的鬼杀队队员,监督伤势复原的队员进行复健训练等等。
其中的一项任务就是监督我喝药当然,这也是蝴蝶授意的。
我小心翼翼地捏起了其中一只兔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小豆沙的馅,糯米的外表。
很甜。
虽然是被当小孩子哄了,但我真的是挺高兴的。
屋檐上的紫藤花架紧紧挨着瓦片,在木质的地板上投落下一簇又一簇的影子,花瓣静静地下落到光洁的地板上,洒落一地的紫色。
我挨着缘一,坐在紫藤花架上一口一口把手里的小兔子点心吃完了。
嘴里的豆沙甜腻腻的。
真是,太甜了啊。
“就是因为太苦了,所以才要吃点甜的啊。”
遥远的过去里,有个头发微卷的青年,习以为常地把糖果塞到了我的手里。
时间太过久远,我已经记不得他的相貌,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头微卷的头发和模糊不堪的五官。
我记得他总是在笑,与总是冷着脸的族人和懵懵懂懂的我都不一样。
有一个漂亮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比我小上几岁的儿子。
年复一年。
只要他活着,他就会在祭祀的时候给我一颗被糖纸包装得漂漂亮亮的糖果。
如果能活到木叶建立的时候,也许会看到与他本人同样喜欢笑的孙子,静心等待曾孙的降世。
真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