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深知自己的心意,他全部的爱都已经转移到了叶姨娘的身上,他只想跟她在一起,所以他提出和离以求得解脱。”
“可是……侯夫人都已经给爹爹生下了一双儿女,怎么可能……”
“侯夫人认为所有的症结都在叶姨娘身上,是叶姨娘的出现破坏了侯府的幸福和宁静。她忍了那么久,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怒气冲冲地想要找你的姨娘算账。叶姨娘自然如实相告,说自己备好了毒茶一心求死。侯爷听到争执赶过来相劝,听到叶姨娘说要求死便将茶杯摔了。侯夫人急火攻心,大声质问是不是摆出这副样子专门给侯爷看的。”
“姨娘一定说不是,她是真的要自杀,爹爹瞧她的模样一定很心疼,更说要跟侯夫人和离,”傅挽挽听到这里,已经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侯夫人见到这样的场面,自然更加生气和伤心。”
“所以她想要拆穿你姨娘的真面目,她拿起茶壶喝了一口。茶水入口的时候,她应该就察觉到不妙,□□的味道并不好受,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侯夫人很快毒发,倒了下来。”
“原来,侯夫人真的因为姨娘而死。”傅挽挽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孟星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急着怪罪姨娘。侯夫人固然无辜,但你姨娘买回来的那包□□,一直完好无损地放在你的枕边,没有拆开过。”
“那、那、茶叶里的毒?”
“姨娘从韦绍那里带回来的,是一包毒茶。”
傅挽挽的薄唇动了动,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韦绍知道姨娘对他念念不忘,会忍不住喝那杯茶,他是想让姨娘饮毒茶而死,旁人只以为她是服毒自杀。
“后来呢?为什么姨娘和爹爹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以爹的性情为何能不去追究?”
“侯夫人在临终前,让他们不要将自己死的原因说出去。”
“为什么?”
“侯夫人性情刚烈,觉得自找死路像个笑话,她求侯爷为她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说到这里,傅挽挽心中明白了,只是不解道:“韦绍害死了侯夫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姨娘没有把他的事告诉爹爹?”
“岳父也不知道,他苦苦追问了许久,你姨娘依旧不肯说。我问了韦绍,他也是语焉不详,但一定与他有关。我推测,当时你姨娘去同他诀别之时,他逼着你姨娘发过毒誓,永不提起他的名字,很可能,你姨娘是用你来发的誓。”
“用我起誓?都说虎毒不食子,这韦绍是巴不得亲手杀了姨娘和我。”说到这里,傅挽挽担忧地看向孟星飏,“你不要跟他合作了好吗?他这种人丧尽人伦,已经不是人了,你不要与虎谋皮了。”
见傅挽挽如此担忧,孟星飏微微一笑,“他以前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要不然,他这些年应该会来认你的。”
“怎么会?”傅挽挽可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舐犊之情,“他怎么可能来认我?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绊脚石。”
“当初的话,姨娘和你的确是绊脚石,但是后来情况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
“他是堂堂韦相,不用惧怕岳父,也不用惧怕夫人,在外头有个女人有个女儿,别人说不上什么,”孟星飏缓缓说道,“当然,更要命的是,十三年前韦绍陪皇帝秋猎,不慎从马上跌落,伤了子孙根,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
“活该!摔得好!”傅挽挽怒道,他这种人,就应该断子绝孙!
不过她只是在心里骂骂,要是韦绍断子绝孙,岂不是在咒自己。
“韦相府中只有一位公子。”
“我知道,比我小一岁,娶了南安侯府的姑娘,当时他们的婚事办得很热闹。”
“韦相只有一子,自然是寄予厚望,倾尽所有,不过可惜这位公子的身体不大好,成婚三年,妻子腹中一直没有消息,韦相十分着急,给公子纳了两个小妾,依旧没有动静。”
“这就是报应!”
孟星飏不置可否,“所以……”
“所以现在他延续血脉的希望就在我的身上。”
“嗯。”
傅挽挽越想越气,恨不能把身体里属于韦绍的那些血全放出来,流得干干净净,再不跟他扯上半分关系。
她想了想,瞪向孟星飏:“你查到这么多事,查了多久?”
“也不是很久,”孟星飏答得支支吾吾,见傅挽挽紧紧盯着自己,之后轻嗽了一声,“从你进听涛轩的那一晚,我就派人查你和姨娘的事,慢慢抽丝剥茧查出来许多东西。”
“所以,你那日跟我提起韦绍的时候,跟他早有勾结了是吗?”
“联络了几次,也互相试探了几次。不过……”
“不过什么?”
“起初我并没有想过侯夫人的死会跟韦绍有关联,更没想过他下手毒杀姨娘,所以我没有把他当初敌人。”
傅挽挽冷笑:“开始你只以为,他只是一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却没想到查到后来,发现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说到这里,傅挽挽忽然看向孟星飏:“我的亲爹是这么不堪的人,你会不会后悔娶我了?”
看着傅挽挽可怜巴巴的模样,孟星飏忍俊不禁,这都哪儿跟哪儿呢?
他捧着傅挽挽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遍:“怎么办?我刚刚还觉得韦绍不是个东西,不能让他站便宜,可这会儿我好像又不生气了。”
“为什么?”
“托他的福,我才有了你。”
“要是没有他,你会有个更好的娘子。”傅挽挽怏怏道。
“让我看看哪些地方还能更好,”他抱着傅挽挽,手从肩膀往下,“嗯,胖瘦刚刚好,腰么也刚刚好。”
他眸光落在傅挽挽胸口上。
“嗯,这里若是再饱满几分……”
“孟星飏,你混蛋!”傅挽挽握着拳头狠狠捶了他几下,“人家在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倒好,还在这里戏弄。”
傅挽挽骂着骂着便哭起来。
孟星飏无赖地一笑,重新抱紧她,等她哭了会儿方才道:“好了,没事了,韦绍是韦绍,你是你,你是平宁侯府的姑娘,又是定国公夫人,他想高攀,咱们不稀得认他。”
“嗯,夫君,”傅挽挽恳求道,“既然你来问我,那我告诉你,我不要认他,永远不认。”
孟星飏叹了口气,“知道了。”
“如果我有本事,我不但不会认他,我还会……我会为姨娘和侯夫人报仇。”
“那,那你不是还想跟他合作吗?”
“之前么,是想合作,现在么,依然要合作。你知道,之前他是跟谁合作的吗?”
“谁?”
“刘玄。”
傅挽挽微微一愣,“是你才查出来的?”
“我一直暗中安排人盯着韦绍,哪些人出入相府我都有数,唯有一个黑衣人一直没有查出眉目。”孟星飏看向傅挽挽,“前阵子你提了燕王,我从他这边开始查,竟然发觉是他一直暗中跟韦绍勾结。”
“那你打算怎么做?”
傅挽挽一直不曾问过孟星飏的野心,但如今她和平宁侯府的命运早就跟孟星飏合在一起,她总是要问一问的。
“挽挽,我想做的跟你一样。”
“是什么?”
“我要为我爹讨一个公道。”
老定国公死于战场,但他死的时机着实太巧合了。
“你都查清楚了吗?”傅挽挽小声问。
孟星飏“嗯”了一声。
傅挽挽心中一动,忽而伸手,紧紧的抱着他。
“孟星飏。”
“嗯?”
“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因为我嫁给你,其他所有不好的事我都不在意了,也不觉得不好。在你的身边,我连韦绍那样的人都不用放在眼里。”
“傻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星飏,你别冒险,比起什么仇什么恨的,我更不想你有事。你自己说的,要和我共度一生。”
“我当然记得。本来么,这件事我一时半会儿是办不了的,但你突然送我一份大礼,这事倒好办了。”
“你是说燕王还是韦绍?”
“都是。朝中有人想造反,此事关联到了韦绍,但我一直不知道要造反的那个人是谁。”
“是刘玄?他年纪比我还小,怎么能筹谋那么多事。”
孟星飏的眸光变得幽深,冷笑道:“我从前未曾留意过他,也是在韦绍口中,方得知他有多恨我。”
“恨你?”傅挽挽大吃一惊,“你是他的亲哥哥,他恨你做什么?”
“正因为我是他的亲哥哥,他才恨我。”
傅挽挽还是想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明白,但韦绍说,燕王一生最恨的人就是我,他恨我的存在,想要把跟我有关的一切都抹除。”
傅挽挽眸光动了动,好像有一点明白。
“你和他关系,其实跟我和傅卫卫有点像。”
“是吗?”
“傅卫卫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比我出身好,而且武功也好,我一直很嫉妒她的。”
“可你一直住在侯府,独占着平宁侯的宠爱。”
“那又怎么呢?傅卫卫依旧是大家眼里傅家最出色的姑娘,别人谈起我的时候,眼中只会有不屑和鄙夷。”
“所以,刘玄也是这种想法?”
傅挽挽点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道:“你是天底下最传奇的战神,你有不世的战功和万人的敬仰,论武功无人能及,论相貌无人可比。他是你的亲兄弟,任何人拿你们出来比较,他都是黯然失色的那一个。”
“但我才是比较惨的那一个。”
“可是在世人和贵妃娘娘心里,你才是值得惦念的那一个。”
提到沈贵妃,孟星飏沉默了。
傅挽挽知道他不想提沈贵妃,平常跟他说话,也刻意不提,但今日难得两人将心底的秘密都摊开来说,她也不怕了。
“夫君,你知道吗?贵妃娘娘她在宫中过得很不好。”
孟星飏沉默。
“她很思念你,说起星飏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孟星飏的手微微颤抖着,傅挽挽抱住他的胳膊,柔声道:“夫君,别恨贵妃娘娘了,她跟我姨娘一样,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她们选择的机会,如果她有的选,她一定会选你和老公爷。”
“是吗?”孟星飏淡淡道。
“嗯,她最喜欢我了,我最喜欢你,说明她也最喜欢你。”
孟星飏终于笑了起来。
傅挽挽扬起脸,轻轻吻着他的薄唇。
“若你不信,等将来,你亲自问她。”
“好。”孟星飏看着眼前的女人,郑重点了点头。
“你都计划好了吗?”
“不然,你以为这两年我装病是为了做什么?”
原本他的计划是没这么快的,但是现在韦绍告诉了他燕王谋反的计划,他可以将计就计,省去许多的功夫,来一招釜底抽薪。
“那我,要做什么呢?”
孟星飏微微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开你的医馆,好好的做定国公夫人就好。”
第69章 终章这一生的甜,他都要慢慢品味。……
孟星飏要傅挽挽踏踏实实过日子,她就踏踏实实过日子。
崔雅宁终于下了决心去医馆坐诊,傅挽挽高兴之余,又许了医馆四成的红利给她。
宫中医女坐诊的名头一传来,医馆甫一开门,就有不少女病人前来问诊。
果真如傅挽挽所料,来的并不是什么病入膏肓之人,大多是一些饱受月事、妊娠之苦的女子。
寻常百姓人家的姑娘若是因着月事疼痛,根本不会出门问诊,一是觉得到了大夫跟前难为情,二则是因为长辈们都说这不算什么大毛病,便自己忍耐。
崔雅宁到底聪慧,很快命人熬制大锅汤药,既解决了姑娘们的痛楚,也省了她们的花销。
经此一事医馆很快在京城打响了名头。
除此之外,又陆续发生了一些事。
平宁侯搬离侯府,到白马寺后山居住,往昔热闹的平宁侯府安静了下来。平宁侯离京后,傅挽挽几次登门劝说傅家姐弟,终于劝着他们搬回了侯府。
当年侯夫人与叶姨娘的这一桩官司,傅挽挽也对他们言明了。
傅卫卫和傅昭沉默许久,只说“知道了”。
侯夫人的人命横亘在他们三姐弟之间,想要装作无事发生已经是不可能,能够像如今这样和睦共处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皇极府掌案突然过世,皇帝又任命了新的掌案,而李修元和傅卫卫都在新掌案接手皇极府后被革了职。
孟星飏在兵部挂了三个月的虚职后,终于接到了兵部的调令,说是西南起了流寇,要他去剿匪。
他是堂堂战神,这种事情原是不该指派他去的,但是韦相在朝堂上言之凿凿,说他大病初愈,不宜立即接受北疆兵事,先去西南带带兵,熟悉熟悉军事比较好。
韦相这么说,右相和兵部尚书也说不上什么,孟星飏只能接旨,带兵离京。
不过,傅挽挽和韦相都知道,带兵离京的人是听风,而孟星飏当天夜里就回到了雪琼院,此后再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