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挽这段时日一直是盼着早些成亲的,她想孟星飏,想快点搬去定国公府跟他日日在一起,今早起身梳妆也是欢欢喜喜的,可此时面对平宁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什么,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泪来。
“女儿……女儿……拜……”傅挽挽跪在地上,拜别二字始终说不出。
该说什么呢?
旁人都说平宁侯不是好丈夫、不是好父亲,可对傅挽挽而言,他是世上最好的爹爹。她明明都不是他的女儿,可他对自己比对自己的亲女儿还要好。
孟星飏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便道:“定国公府和平宁侯府离得这样近,你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家,岳父想来公府就来公府。”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往后多走动就是。”二叔当头打起了哈哈。
要说二叔这人吧,没什么本事,又爱占小便宜又懦弱,不过他自有一套生存之法,他这么起头一说,其余人纷纷附和,屋子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平宁侯虽然心中感慨万千,上前将傅挽挽扶起。
“挽挽,你今日嫁得如意郎君,姨娘在天上看见,也会为你高兴。”
“爹爹,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女儿会常回家看您的。”
平宁侯颔首,又转向孟星飏,眸光不禁凝重几分:“今日我把挽挽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得用你的命护她爱她,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番话说得不像嘱托,更像威胁。
孟星飏闻言,没有半分变色,他看着平宁侯,将身旁的傅挽挽搂在怀中,泰然道:“岳父,我的命很宝贵,不能轻易拿命做许诺。我得守着、护着,留着这条命跟挽挽共度一生。”
虽然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但孟星飏如此掷地有声的说出共度一生四个字,周遭亦是哗然。
傅挽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也感受到交汇到自己身上的灼热眸光,却只觉得无比甜蜜。
老天终归是把对的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第66章 今夜,怕是没机会穿上那……
拜别平宁侯,孟星飏牵着傅挽挽往府外走。
傅挽挽这会儿情绪过去了,倒是又坦然下来,是啊,定国公府里又没有什么公婆长辈,进了公府,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出门不都是由她自己说了算,到那时她经常去探望爹爹就是了。
不过快走到府门前时,傅挽挽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大姐和阿昭今日能过来,就算是圆满了。”
孟星飏没有说话,只牵着她出了侯府。
府门外人山人海,比府里热闹百倍。
两人刚一走出去,外头围观百姓就沸腾起来,欢呼声甚至将侯府的喜乐都压了下去。
傅挽挽知道这些欢呼都不是冲自己来的,自豪地扬起脸,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的名字响彻云霄。
他曾经是大梁的传奇战神,百战百胜,力退强敌,而今他病愈归来,凤凰涅槃,又铸就了另一个传奇。
“战神!战神!”百姓们口中参差的呐喊渐渐变得整齐划一。
傅挽挽听着这些声音,眼眶微微发酸。
两年前他大胜颉狄归来,京城百姓已经准备好要迎接他了,只可惜贱人作祟,这个盛大的欢迎足足推迟了两年。
“怎么哭了?”孟星飏伸手牵马过来,含笑问道。
傅挽挽忙揉了揉眼睛,“我是为你高兴罢了。”
孟星飏嗯了一声。
傅挽挽见只有马,便问:“你迎接我的花轿呢?”
孟星飏道:“你不是吵着想学骑马么?我便让他们把我的马带来京城,今日我们一同骑马去定国公府。”
“你的马?”傅挽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孟星飏牵的是一匹黑马,体型还算高大,但不如宫里养的那些汗血宝马看起来漂亮,脖子上挂了朵大红花,看着有些滑稽。不过这马像是有灵性似的,自打孟星飏牵过来,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就一直在望着傅挽挽。
“它这眼神好像人呀,睫毛真长。”
傅挽挽看得新奇,又有些害怕。
孟星飏拍了拍马鬃,笑道:“的确比很多人都聪明,所以才能做我的马。”
“有名字吗?”
孟星飏又笑了,点了一下头。
傅挽挽想起他那柄碎星剑,突然有了预感,这马的名字怕也不是多吉利的,正想着大喜的日子还是不问了吧,便听他道:“它叫摘星。”
好家伙,傅挽挽倒吸一口凉气,似笑非笑地看向孟星飏。
一马一剑,一个碎星,一个摘星,可真是相得益彰。
傅挽挽瞪他一眼,还没说话,便被他抱上了马。
两人一上马,周遭的欢呼声和恭贺声更热烈了。
孟星飏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抬手朝旁边的百姓挥手致意。
傅挽挽微微有些惊讶,却也很欢喜,随着他一块儿朝两旁的百姓挥手。
侯府的下人抬着喜糖喜果喜饼上前分发,抬嫁妆的仆役们也跟了上来。
“夫人,我们回府了。”孟星飏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要回府了,也是要回他们的家了。
傅挽挽心潮澎湃,“嗯”了一声。
孟星飏轻踩脚蹬,摘星开始往前小跑,它跑得不算快,因此孟星飏和傅挽挽两人都能跟夹道恭贺的百姓挥手,百姓们也都看得清二人的样貌。
也因为如此,从平宁侯府到定国公府这一路,俱是声嘶力竭地欢呼声。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
傅挽挽有些惶恐,她何德何能,能叫百姓如此为她欢呼喝彩呢?
“不是你说要做京城里最风光的新娘子了吗?”
风光是风光,傅挽挽总觉得后怕。
她在京城里呆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即便是几年前皇帝去泰山祭天时,京城百姓们争相围观、山呼万岁,也绝没有这边声嘶力竭地呐喊。
孟星飏将她搂得紧了些,低声道:“不用怕,你是我的夫人,所以他们把对我尊敬分给你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傅挽挽垂眸笑了,心里却盘算开了。
被人爱戴和尊敬的感觉真好,她也该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事。
两人一路骑马,从平宁侯府到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门口这条街,已然与平日迥异,处处华彩缤纷,时时喜乐声喧。
今日定国公府宾客众多,又有宫中来人,因此府兵和下人们将两边街口围住,将围观的百姓拦在外头。
孟星飏和傅挽挽骑马进去,下马过后,孟星飏特意转过身,朝远处的百姓们拱手一拜,傅挽挽亦是跟着他行礼。
这一举动自然又是令百姓们震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拜谢过后,孟星飏方领着傅挽挽转身往公府走去。
府门前已经站定了不少人,走在最前头的便是燕王刘玄。
一见他,傅挽挽立时想起崔雅宁说的那些话,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孟星飏似察觉到她的紧绷,牵她的手着力握了握。
有他在,有什么可怕的?
燕王今日是代表皇帝前来恭贺的,他昂首宣读了圣旨和赏赐,客套地向孟星飏和傅挽挽道喜。
“叩谢陛下隆恩。”孟星飏和傅挽挽自是跪下恭敬行礼。
接旨过后,燕王跟孟星飏闲话几句,便推说公务繁忙告辞了。
若是从前,傅挽挽只会觉得他们兄弟感情生疏,不会多想,如今落在眼中,便品出些不同的滋味。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大喜。”站在燕王旁边的是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品官服,年纪跟平宁侯相仿。
他的音量不大,但他说话的时候,眸光一直落在傅挽挽身上。
傅挽挽从前没有见过他,但不知为何,与他眸光相接的一刹那,已然明了他的身份。
“韦相今日光临,着实令定国公府生辉。”孟星飏一句话,更是确定了他的身份。
傅挽挽望着他,顿时想起姨娘,心中不免哀戚。
那韦绍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个笑面虎,当下笑吟吟对孟星飏道:“公爷病愈康复,又得侯府贵女为妻,着实是双喜临门,老夫早该登门,只可惜公务繁忙,一直没有过来。往后若是来得勤了,公爷可别烦了。”
“哪里,相爷肯登门,那是我的荣幸。”
韦绍身后还有一众朝臣,纷纷上前道谢恭贺。
傅挽挽跟在孟星飏身边,陪着他跟各位朝臣打过招呼,这才领着宾客们进府开宴。
跨进公府,傅挽挽迎面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傅昭和李修元。
他们怎么来了?
傅挽挽大喜过望,见他们到来,知道傅卫卫肯定也来了,心中无比欢喜。
“他们怎么来公府了?”
“你说呢?客人自然是受邀来的。”孟星飏轻笑道。
“是你邀请的?”
孟星飏颔首。
傅挽挽知道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一时鼻子有些发酸。
孟星飏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省着你的眼泪,晚上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两句孟浪之词立刻就把傅挽挽的泪意堵回去了。
两人到了正堂,在礼部侍郎的主持下拜了天地,这就算补办了婚仪,当下孟星飏和傅挽挽分头行动,孟星飏在前堂宴朝臣,傅挽挽在花厅宴女宾。
从前各家夫人姑娘自恃身份不爱搭理她,如今她成了风光大嫁的国公夫人,自然各个殷勤客气。
傅卫卫坐在一众姑娘之中,远远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傅挽挽原是自来熟的性子,自然一片宾主尽欢。
她从前自己没当家,不用考虑什么地主之谊,今日这是真真儿在她自家宴客,才是头一遭尝到了当家主母的艰辛。
如此忙活了大半日,待暮色降临,夜宴尽散,傅挽挽终于来到自己的洞房。
早知补办婚仪这样累,还不如不办呢。
她住的院子叫雪琼院,是公府后宅里最宽敞的一处。这里不是正院,但院子里自带着一个花园池子,最是宽敞,孟星飏特意说住在这里。
不为别的,只因这雪琼院地方大、屋子多,除了卧房,还能布置出孟星飏的书房,夫妻俩都能在这里呆着。
傅挽挽颇为无奈,整座公府都是他们俩的,两人挤在这雪琼院里,别的院子不都空出来了,不过既是孟星飏想要,便也由着他了。
若他不遂自己的心意,得罪了她,她再搬去别的院子。
一进院子,便见院中各色花灯烂灼,处处灯光相应,一派彩绣辉煌。
丫鬟见傅挽挽显出疲惫,忙上前扶着她进院子。
雪琼院的下人都是她从侯府里选拔过来的,跟她今日带过来的陪房没什么区别,因此办事牢靠称意,知道她的习惯,早早为她备好了香汤沐浴,又准备了许多小食。
当下傅挽挽解了衣裳,坐入香汤中,手脚的酸涩立时去了许多,再吃了东西,精神恢复了许多,正准备让丫鬟再备些孟星飏喜欢的东西,一抬眼,便见一身喜服的孟星飏站在了围屏后面。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傅挽挽便已然移不开眼睛。
“夫人久等了。”孟星飏喑哑着嗓子道。
“客人们都走完了吗?”傅挽挽送女宾离开的时候,特意问过前头还在喝酒呢!
孟星飏走到近前,挥手叫旁边侍浴的丫鬟退下,自己拿着葫芦瓢往傅挽挽的肩膀上浇水。
“还有几个酒鬼,我懒得搭理了。”孟星飏说得漫不经心。
傅挽挽瞪他一眼,“有你这样的待客的主家吗?”
“大喜之日,新郎官怎么能让娇妻苦等?”他的眸光从傅挽挽的脸颊往下,浴汤里倒了不少牛乳,奶白奶白的,可傅挽挽的肌肤更白。
傅挽挽被他的眸光灼烧得难为情,低下头不敢看他。
推拒了他那么久,今日再没有任何推拒的理由。
不过,他进来得着实早了些。
她原是计划好了的,先沐浴、吃东西,打理好妆容和发髻,再换上那件天蚕冰丝的寝衣坐在榻上等他回来。
她看着孟星飏在旁边宽衣,不禁微微一颤,有些欢喜,也有些紧张。
今夜,怕是没机会穿上那件寝衣了。
第67章 “乖,不怕的。”……
洞房里的浴桶足够大,
够两个人沐浴,也够两个胡闹。
傅挽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今夜任凭孟星飏做什么,都没有斥他一句。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去榻上吧。”
她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嗓子本就糯,这会儿听起来更是细细软软的,格外好听。
孟星飏看着她气吐如兰,自是心软道:“好,去榻上。”
他站起身,将傅挽挽从浴桶中捞出来,拿旁边干燥的绸缎包裹起来,横抱着走入内室。
缎子是江南织造进贡的上品,细滑柔软,傅挽挽的肌肤比缎子更滑更软。
“怎么摆了这么多,”孟星飏一见榻上密密麻麻的莲子、桂圆、红枣,单手抱着傅挽挽,挥手将干果挥到地上。
“别弄掉。”傅挽挽赶忙出声阻止,“洞房里摆的东西都是有讲究的,这些桂圆莲子是为了……反正是有用的。”
桂圆莲子的寓意不能跟孟星飏明说,不然他一定会笑话自己。
她甚至都能想到,如果她告诉孟星飏,桂圆红枣莲子是为了早生贵子,他一定会说要早生就得先洞房。
孟星飏狐疑地看着傅挽挽,见她躺在自己怀中,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在浴桶里的时候还没这么害羞呢!
“挽挽,洒这么多东西,不弄掉岂不是硌得慌?”
“那也不用往地上撒,推到旁边不久行了。”
“随你,反正,也不是硌着我。”
孟星飏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傅挽挽初时竟没明白,片刻后方回过神,这混蛋的意思是,反正今晚躺在这儿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