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为婢——一息尚存
时间:2021-11-12 00:37:07

  裴延安任户部尚书兼宝华殿前大学士, 他平日虽与首辅秦松多有竞争, 但他也知重新鱼鳞图册对于国家的好处,且这太子是安元帝的最后一根独苗,是来日执掌乾坤,荣登九五之人。
  他哪里敢反对什么, 只躬身道:“着手土地清丈,核定天下田赋为举国益事,微臣附议。”
  安元帝见两位重臣都不反对,便看向杨则善应道:“此事朕允你。”
  ……
  杨则善如今改姓安,他今日穿一身四爪黄金蟒袍,身后跟着首辅秦松和次辅裴延安,一道从御书房出来。
  他见梁生正站在掌印太监睿吉祥身边,翘首以盼,便拱手同首辅秦松和次辅裴延安告辞,然后快步朝梁生走来。
  睿吉祥说道:“梁大总管一刻钟前来的,说是有急事找殿下,咱家不敢入御书房贸然打扰殿下与圣上议国事,便令他等在此处。”
  说罢,手中佛尘一甩道:“咱家进去伺候圣上了。”
  睿吉祥走开,留下梁生同杨则善单独叙话。
  杨则善沿着白玉台阶缓步而下,清隽的眉目沉稳冷静,缓声问道:“何事?”
  梁生抹一把额头沁出的细汗珠子,说道:“是春梅,她刚才来寻奴才,说是有重大急事同殿下禀告,需见到殿下亲自讲述。”
  杨则善听罢,蹙眉道:“此事可与菲儿有关?”
  “应是。”梁生点头。
  毕竟春梅是殿下安插在菲儿姑娘身边的一个耳目,若不是出了大事,以春梅做事稳重的性子,断然不会在殿下尚未回东宫前就央着他来寻殿下回去,急着求见!
  杨则善脚下原本沉稳的步子急了些,连着一贯清冷的眉眼也沉了几许。
  他下了层层叠叠的汗白玉台阶,又坐辇车回到东宫。
  承乾殿的书斋内。
  门外两个高大威猛,披甲执锐的禁军守着。
  门内梁生心里哆嗦的站在黄案旁。
  距离春梅说完刚才一通话后,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太子殿下既不动也不出声,就这么如同暗夜阎罗一般,阴沉着脸色闭着双眼坐在圈椅里,只搁在黄案上的手握成了拳。
  就在梁生腿软的快要站不稳时,终于见到一直阖目不语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
  他眼底戾气翻腾,却硬是给生生压了下去。
  “她真这么说的?”杨则善的语气听着平静,但又仿佛压着惊涛骇浪,犹如狂风暴雨前的宁静,愈发的瘆人。
  “是。”春梅应道:“菲儿姑娘见葵水不来,又嗜吃酸,便担心是有孕了,让我和月娘私下替她弄一碗堕胎药来,想要偷偷堕下龙嗣。”
  杨则善继续压着怒意,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缓了半响,才沉声道:“你把堕胎药偷偷换了,换成安胎药,此事暂且保密,不许泄露出去。”
  “奴婢明白。”春梅应下。
  “下去罢。”杨则善挥手。
  春梅躬身退出了书斋。
  梁生站在黄案旁,观察着杨则善的面色,想说几句话安抚,却又不敢贸然出声。
  只见杨则善坐于圈椅里,握成拳的骨节发白。
  他额角爆出青筋,生生把大拇指上的碧玺扳指给碾了个粉碎,又一掌拍在黄案之上,非但震裂了压着宣纸的白玉镇尺,还在黄案上压出一个半寸深的掌印。
  梁生知晓杨则善非但武艺高强,也习过内功,只是不知,主子的内力竟然这般深不可测,可令扳指粉碎,镇尺裂纹,甚至坚硬的黄梨书案落下掌印。
  杨则善以拳抵额,嗓音压着愤怒道:“梁生你说,她为何这般厌我?”
  梁生只觉得若是这种时候说错了一个字,自己小命休矣。
  “奴才以为。”梁生再三斟酌用词,轻声说道:“菲儿姑娘只是一时糊涂。”
  杨则善听罢,压着一双森冷阴烈的黑眸沉默许久。
  终于,他摆手道:“你且出去,让孤一个人静静。”
  “是。”梁生躬身退出了书斋。
  ……
  林菲没想到,交代给春梅和月娘的事情会这么快就办妥了。
  当日傍晚。
  春梅端着浓黑的药碗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这么快就办妥了?没有让旁人发现罢?”
  “贵人放心。”春梅低眉顺眼地说道:“此事是奴婢和月娘一同去操持的,奴婢去寻了药方子来,月娘亲自熬的药,没有旁人知晓。”
  “我们熬药的时候都是避人耳目的,没叫旁人看见。”月娘说道:“菲儿姑娘放一万个心。”
  林菲听罢,这才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些。
  她接过春梅手中的瓷碗,看着里面浓黑的汤汁,又闻到热气散发出来的阵阵苦味,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她不确定自己这几日的症状到底是有孕还只是葵水不调而已。
  但是她不能赌,也不敢赌,因为输不起。
  想到死去的父母,又想到自己每夜被迫承欢身下,便咬牙端起瓷碗,把里面浓黑的汤药一口饮下。
  “咳咳……”林菲喝的太快,被呛的直咳嗽。
  月娘上前轻抚着林菲的后背,帮她顺气。
  这时,外头禁军和宫婢喊道:“参见太子殿下。”
  林菲立刻让春梅和月娘收拾好汤碗,退出殿内。
  黑色的皂靴跨入太子寝殿,一群小宫婢跟着进来,给太子殿下褪去外面的四爪蟒袍,换上前后和两肩各金织蟠龙的盘领窄袖红袍,气派的金冠换成一顶舒适的乌纱折角翼善冠,镶金革带换成通白的玉带。
  更衣之后,宫婢又躬身退出了寝殿。
  杨则善走上前去,抬手关上花扇门,又掀开通往内室的的明黄色垂幔,进到内殿。
  林菲此刻正坐在内殿的贵妃榻上,手里握着本话本子,缓缓翻到下一页。
  许是心里藏着事儿,明明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她也没敢抬眼去瞧。
  杨则善一身红袍,丰神俊朗的脸,修长挺拔的身,此刻已经踱步走到贵妃榻前,抬手抽掉了林菲手里的话本子,嗓音不辨喜怒地淡声道:“菲儿,你的书拿反了。”
  林菲抬眼瞧过去,只见杨则善看着她的眸子黑沉沉的,令人倍感压迫。
  “我……我方才……”林菲垂下眼睫,想着还是岔开这个话题的好,于是问道:“如何今日这般早就归了?我记得你自从回宫以来,都要忙到夜里亥时才入寝殿的。”
  杨则善倒也没有揪着她拿反了话本子的事追问,而是转手把话本子搁到一旁的小条几上,俯身去瞧她,双臂亦是撑在林菲两侧,黑眸暗沉沉地盯着她瞧,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去。
  林菲被她瞧得心里发毛,连着刚喝完的药似乎都用从胃里翻涌上来。
  “殿下是否饿了,我伺候殿下进膳罢。”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急。”杨则善抬手按上林菲的肩头,止住她的动作。
  杨则善的目光落到林菲的唇上,又抬手托起她的脸颊,大拇指在她的红唇上重重擦过:“你唇角有黑色的残渍,是方才吃了什么?”
  林菲被他问的心里一跳,立刻耷拉下眼皮,长卷的睫毛轻颤着,小声道:“最近夜里我总是睡不沉稳,今日便让月娘给我熬了一盅安神汤喝,刚才饮下的,许是擦嘴的时候没有擦干净。”
  “是罢。”杨则善颔首,又把她的脸托高了些,低下头去打量她眼底的神色。
  林菲怕他瞧出端倪,吓得闭上了眼。
  杨则善双手托着林菲的脸,看着眼前这张艳若桃李的天仙脸,心中却道:芙蓉面,狠心肠。
  林菲闭着眼,感觉到温热的唇触上她的唇珠,又细细碾压几个来回,然后舌尖钻入她的口腔,欲挑开她的牙齿。
  她颤抖着肩头想要躲闪,却被他压上了贵妃榻,然后继续闯入她的口腔。
  杨则善吻的极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好在,半盏茶的功夫,他到底退出了她的红唇,只撑着双臂,居高临下打量她绯红的脸。
  林菲慢慢睁开眼来,对上杨则善始终黑沉沉的眸子。
  “安神汤的味道有些不对。”他哑声说道。
 
 
第61章 061   触动
  林菲心里担忧他察觉出了什么, 刚准备开口解释两句,却听杨则善说道:“明日让御医来给你号个脉,看给你开个合适的安神方子。”
  “不用。”林菲听到御医号脉, 吓了一跳。
  杨则善疑惑地瞧着她:“瞧给你吓得,你这是讳疾忌医呢?”
  他说完,眸色稍微缓和些, 甚至眼中酝酿出笑意来。
  “真的不用。”林菲见杨则善心情似乎好了些,便同他柔声说道:“我就是到了新的地方,有些认床,有些睡不安稳, 但是过几日便好的,真不用劳烦御医过来。”
  杨则善安静听她说完,又静默了几许,这才提唇道:“孤听你的就是了。”
  “今日孤回来的早, 尚未用晚膳, 你陪孤一道去膳房用膳罢。”
  “好。”林菲应下。
  东宫的膳房, 被安置在正殿西侧的耳房。
  两人一道入了膳房。
  杨则善掀开袍角坐下后,没有马上传膳, 而是让梁生去御膳房拿了前几日的膳食小册过来查看。
  他坐姿端正,姿态优雅地随手翻着膳食册子,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林菲,笑着同她问道:“这几日你的口味, 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林菲心中一沉, 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她点头说道:“宫廷里的膳食做的当真不错,尤其是那道金龙酸汤鱼,我一连吃了两回, 现在还回味无穷。”
  杨则善听后,抬手在八仙桌上轻叩两下,然后对一旁躬身等候的宫婢道:“今晚的膳食,让御厨把这道金龙酸汤鱼加进去。”
  “是。”宫婢应下。
  杨则善又问:“还有什么想吃的?”
  林菲立刻摇头:“没了。”
  杨则善便让宫婢传膳。
  隔了没多久,一道道摆盘精美的宫廷佳肴便被端上了桌案。
  两道前菜,分别是喜鹊登梅和蝴蝶暇卷。
  三道御菜分别是翡翠白玉虾、砂锅煨鹿筋和红烧赤贝。
  一道膳汤为一品官燕。
  最后,还有专门为林菲点的那道金龙酸汤鱼。
  杨则善在宫婢捧着的铜盆里净手之后,擦拭干净上面的水渍,这便拿起搁在筷枕上的白玉象牙筷,开始进膳。
  有布菜婢女在一旁伺候。
  林菲也低头吃菜。
  一时间,两人都很安静,只听得细细咀嚼的声音在空中似有若无。
  约莫半盏茶之后,杨则善搁下碗筷。
  他睨了一眼林菲只吃了小半白米饭的瓷碗,开口道:“如何才吃这么一点,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没有。”林菲摇头:“我晚膳向来吃不了多少的。”
  虽然每晚相拥而眠,但是杨则善忙于政务,两人一起用膳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哦。”杨则善了然地点头应下,又道:“可能是孤太忙了,才会忽略了你,以后孤每晚都早些回来,陪你一道用晚膳,可好?”
  林菲身形一僵。
  杨则善靠近些瞧她:“不乐意?”
  “不是。”林菲在杨则善密切的关注下立刻摇头,只细声解释:“殿下是储君,勤勉政务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是了。”杨则善含笑应下:“菲儿真是深明大义的女子。”
  “孤能得菲儿,真是孤的福气。”他说。
  林菲被他瞧得心慌意乱,立刻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杨则善重新举起象牙筷,从金龙酸汤鱼里夹了一块鱼肉搁在碗中,又细心挑掉小刺,然后夹进林菲的碗里:“既然喜欢这道酸汤鱼,就多吃些。”
  林菲看着被他夹入碗中的鱼块,却觉得口中发苦一般,难以下咽。
  “殿下。”林菲只得搁下碗筷:“妾身吃饱了。”
  杨则善眸光黯淡下来,黑沉沉盯着她。
  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又袭上心头,林菲有些害怕的目光闪躲。
  可出乎林菲意料的,杨则善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勒令林菲把他挑干净鱼刺的那块鱼肉吃下去,而是略显无奈的闭上眼,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才喊来宫婢撤下膳食。
  杨则善起身往外走,林菲也跟上去。
  林菲见杨则善走的方向不对,于是追上去询问:“殿下可是要去书房,那我先回寝殿去了。”
  “别走。”杨则善拉住林菲的手腕:“孤领你去御花园逛逛。”
  “去御花园做什么?”林菲一惊。
  人已经被杨则善强势地牵起小手,往御花园走去。
  “你来皇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还没有去过御花园罢。”他说:“皇祖母在御花园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父皇亦给皇祖母搜罗来几只稀世罕见的瑞兽养在御园里,孤领你去瞧瞧,权当散步消食。”
  杨则善牵着林菲的小手从承乾殿内出来,已经有步撵等在了殿门口。
  “承乾殿距离御花园有些距离,孤虽然带你散步消食,但是这样一路走去御花园实在太累,还是乘步撵好些。”
  他说着,已经扶着林菲一道上了步撵。
  今夜还是林菲自从入宫以来,头一回出了东宫的大门。
  杨则善向来对她看管严厉,起初只让她在主殿活动,后来才许了她可以去偏殿,但是东宫的大门一直有禁军把手,比起那些拿了牌子就可以出殿门的宫婢,林菲几乎是被软禁在了东宫里面。
  林菲扶着步撵的烫金扶手,打量着一路经过的宫道和重重宫门。
  宫墙高大巍峨,不仅阻隔了林菲的视线,也阻断了她逃跑的路。
  可林菲想,等到太子腻了她的身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她总有逃出这深深宫门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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